劉秀的吊針一打打半夜, 何若初早就堅持不住睡著了,裴邢看趙博濤留在病房裏也沒地方睡覺, 就把他帶到了何若初開的旅管, 在路上,裴邢原原本本的把趙老根做的事兒和趙博濤說了,沒有偷工減料也沒有添油加醋。


    趙博濤聽完以後,一直沒說話,裴邢也沒有多說, 他隻是和趙博濤說了事情的真相, 他覺得趙博濤有權利知道他爸爸做的事情,在他們口中知道, 總比過段時間讓他在報紙上麵知道的好。


    這一路上,趙博濤一句話都沒有說, 裴邢在說完那些話以後也沒有再開口了,該說的他都說了,剩下的就讓裴邢自己消化了。


    把趙博濤送到開好的房間了,和他說了隔壁住的是劉外公外婆以後裴邢就準備走了, 在開門出去之前,趙博濤叫住了他。


    “姐夫,我爸, 他會被判刑嗎?”


    裴邢轉身看向他:“殺人償命,欠債還錢。”


    趙博濤低著頭,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道:“我知道了, 謝謝姐夫。”


    裴邢點點頭, 關上門走了。


    趙博濤躺在旅館柔軟的床上,想著今天發生的種種事情,他覺得跟做夢一樣,先是他姐姐姐夫來找他了,接著他就被告知他媽媽被他爸爸打成重傷了,還沒從這個件事情中回過神來,他又得知了他爸爸是個殺人犯,已經被逮捕了,他媽媽委托他姐夫去報的警。


    但無論如何,不可否認的是,他在得知他爸爸會被判刑的那一刻,他的心中會是欣喜的。


    這些年,他爸爸對他並不好,在他還在讀小學的時候,因為在家的時間多,他經常親眼目睹他爸他媽,他媽會反抗,但反抗不過,而反抗過的後果往往很嚴重,趙博濤去攔過,他爸爸連他一起打。在上了初中以後,每次他回家他都勸他媽離婚,他媽不願意,他知道他媽都是為了他。


    每次他媽被打,他都想去廚房拿刀去把那個殘暴不堪的男人一刀殺了,可那也隻是想想,猛地聽到那個男人要死了,歡喜之後他又很迷茫。


    ******


    劉秀的燒在打完點滴以後就退了,早晨六點查房的時候她的體溫已經恢複了正常,何若初得知好轉後也在另一張床上睡著了,這一覺她睡得很沉,等她睡醒,病房裏來了很多人,都是何若初舅舅家的親戚,得知趙老根被公安局抓了,雖然還不清楚原因,但是大家都十分高興,特別是劉大舅劉二舅,覺得特別的解氣。


    劉秀的肋骨短期內長不好,加上身上別的地方的傷,醫生說至少得住院三個月,最好就是讓劉秀靜養。


    劉秀要住院那麽久她自然是不可能陪在醫院的,劉秀也不需要何若初伺候,在她心裏,何若初能夠認她,她這輩子的心願就算是完成一半了,還有一半,就是希望趙博濤成才。


    何若初都想過的事情,劉秀這個當媽的怎麽會想不到,劉秀想了一天了,和何若初一樣,她也不希望趙博濤留在街鎮,頂著個殺人犯的兒子的名頭,他在街鎮會抬不起頭的。


    在劉大舅等人走了以後,她便和何若初商量這件事兒,實在別的人她也找不到商量的了,她的父母這輩子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市裏,她的兩個哥哥是有點本事,但是街鎮才多大,下麵的附屬中學都沒有幾個。


    “要不把博濤送到市裏的學校去上學吧,市裏的學校師資力量雄厚,就是學費可能要高一點。”何若初建議。


    學費劉秀是無所謂的,她有存款,也還年輕,今年也才43歲,等她好了,端盤子也好,給人打掃衛生也好,啥也能幹,她少吃點,總能把她兒子供出來的。


    母女倆就著市中學討論,越說越歡,裴邢在旁邊摸著鼻子,不知道為什麽,他感覺他在他媳婦兒的心裏地位似乎沒那麽重,就像是現在。


    事情就這麽愉快的定了下來,此時的學校正開學沒有一個月,趙博濤的成績一直都很不錯,轉到別的學校也不怕他跟不上。劉秀在醫院呆著,給趙博濤找學校的事兒就落到了何若初的身上。


    何若初準備去拜訪拜訪她初中時的袁老師。


    和趙博濤一樣,何若初在初中時的成績也很好,到了高中了優秀學生多了以後她的成績才不那麽好的。在何若初輟學回家再百貨商店上班的時候,何若初的班主任袁老師每次來都要和她聊很久的天,話裏話外對她很是惋惜,不止一次的和何若初說要是何若初有什麽困難可以盡管去找她。


    何若初記得她袁老師的兒子就在市裏的中學當老師。


    第二天,給劉秀擦完身子喂她吃了飯以後便到學校去找她的老師,當年作為袁老師最寵愛的學生,何若初沒少來袁老師家。


    袁老師家就住在學校後麵的園丁樓裏,園丁一排兩層樓高的小白樓,何若初領著裴邢上了二樓的最南邊的一家,敲了門,很快便有人來開門了,來開門的是袁老師的小孫子奶聲奶氣地問她們是誰。


    何若初正想回答,袁老師便從屋裏小跑出來了,腰上還圍了一塊圍腰,一邊跑她還一邊道:“奶的小乖孫啊,你怎麽自己來開門了?咋不叫奶奶啊?”


    何若初見她來了,眼眶發紅,2000年,袁老師退休後跟著兒子搬到了市裏居住,因為不知道地址,她就再也沒有見過這位和藹的老太太了。


    “袁老師。”何若初笑著叫到。


    袁老師眯著眼睛一敲,笑了:“是何若初啊,我前幾天還念叨你了呢,你回家結婚了?結婚對象咋樣啊?對你好不好啊?”


    何若初轉頭看了一眼裴邢,笑著道:“好,對我特別好。”


    袁老師也看到何若初身後杵著的裴邢了,她看見裴邢看何若初的眼神,臉上笑得更歡了。把何若初小兩口叫進了屋,何若初見袁老師的小孫子生得可愛,便從裴邢手上的袋子裏抓出一把大白兔奶糖給他。


    小孩兒的家教顯然很不錯,哪怕再眼饞何若初手裏的糖他也要去看他奶奶,他奶奶不讓他吃他便不要,好在袁奶奶點了頭,他高興的把何若初手裏的糖都裝進了衣服的口袋裏,蹦蹦跳跳的去了屋子的一角,那個角落是專門給孩子開辟出來的遊樂場,裏麵放了許許多多的玩具。


    裴邢插不進何若初和袁老師之間的話題,便看著小孩兒玩耍,心裏琢磨著等他也有孩子了,他也在家裏客廳的角落弄一個小小的角落讓孩子玩,要弄得比袁老師家的好,最起碼地上得鋪上一個軟軟的地毯。


    何若初和袁老師說了她今天的來意,對趙博濤要轉學的理由何若初也沒有藏著掖著,反正早晚都是要知道的,藏著掖著沒有必要。


    袁老師聽完何若初說的話,心裏唏噓不已,當下就給她兒子打了個電話,她兒子所在的中學並不是市裏最好的中學,隻是第三中學而已,但哪怕是第三中學,師資力量也是很不錯的,剛好今年的學生還沒招滿,袁老師的電話打過去,和她兒子說了大概情況以後與他便同意了,讓趙博濤下午去市裏麵試。


    何若初得了準信兒,把買來的營養品放在了袁老師家的桌子上,婉拒了袁老師要請何若初吃飯的話,出了學校。


    趙博濤喜歡她,她對趙博濤也挺有好感,雖然不可能跟他像怎麽怎麽姐妹情深,她能幫他的,也就隻有這麽多了。


    在學校門口,恰好有一輛路過裴家村的班車經過,裴邢招手,車停下,裴邢上了車,何若初和裴邢招手,算上今天,他們出來三天了,裴二哥送來的錢已經花完了,換洗的衣服也不沒有了,裴邢不得不回去拿了。


    裴母已經從裴二哥的口中知道了劉秀的遭遇,也一直想去看看劉秀,但家裏一直走不開,果園得忙,地裏田裏莊稼也要收,她實在是走不開。


    “親家母怎麽樣?沒事兒了吧?”裴邢回來時裴母在家做飯,裴家耀在院子裏揪花玩,花瓣掉了一地,要是平時,裴母早就揍他了,但是現在忙,裴母巴不得他多揪點自己玩呢,花禿了還能長,裴家耀要是鬧可就啥都幹不了了。


    裴邢擰開院裏的水龍頭,把頭伸進去,咕嘟咕嘟的喝了兩口,喝得滿身都是水,水的冰涼衝去了滿身的熱氣,他長舒一口氣,從牆上取下毛巾擦擦腦袋:“好啥好啊,要是我們晚去個把小時的,她就得沒了。”


    斷了肋骨的人最忌諱的就是隨意移動,按照趙老根的想法,等他打夠了再把劉秀捆起來,斷裂的肋骨插進內髒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來了。


    “你說這世界上怎麽會有那麽狠毒的人,你丈母娘和他後來的那個男人我都見過,當時感覺挺好的兩個人,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當年在裴邢和何若初相親之前,裴母也是打聽過何若初的親媽和後爹的,都說是兩家人早就不聯係了,當時裴母還覺得劉秀對這人太狠呢,沒想到還有更狠的。


    兩口子也算是半斤對八兩了,心都狠。


    裴邢把趙老根的事兒和裴母說了,裴母嚇得做飯都在哆嗦。她遵紀守法了一輩子,殺人犯對她來講那都是傳說中的。冷不丁聽說了,還是和她家有點關係的人,她真的嚇壞了。


    好在她穩住了,聽裴邢說了趙老根會被判死刑後她就徹底把這件事兒放開了,都要成死人的人了,她有啥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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