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希眼裏一陣閃爍,心中欣喜若狂,連忙問道“那明日一早便出發,可以嗎?”


    “嗯。”時語點點頭,說道,“走之前我要去一個地方,你早點休息吧。”說罷,便頭也不回的出了小院。


    順著竹林往精靈之森的深處走不到半裏路,便可以看見一眼清泉,泉邊立著一塊青石碑,碑上一個字也沒有,但這卻是時語母親的墓碑。


    走到石碑前,時語整了整衣衫,看著石碑緩緩的鞠了一個躬。他低下頭,看著這塊石碑,手指輕輕摩挲這光滑的碑麵,眼裏有說不出的情愫。


    “母親,我要走了,明明當初說好再也不回去了,唉,我會治好流銀的,然後再也不會走了。”時語看著麵前的青石碑,輕聲說道。


    他伸手撿去落在石碑上的的幾片落葉,眼裏有些迷茫。


    時語從小是被連闕撫養長大的,他從未見過他的父母,隻知道母親的墓葬在這裏,至於他的父親,他是一無所知。


    連闕曾經說過,他的母親是個很厲害的禦妖師,當年也是罕有對手,後來因為一些變故死去,臨終之前把時語托付給了連闕,至於關於他父親的消息連闕從來都是隻字不提。


    無論是流銀還是赤涯,亦或是他所修煉的時華錄,按連闕的說法,這都是他母親的遺物。可是他不但丟了赤涯,害還得流銀修為盡失,淪為一隻凡鳥,一想到這裏,時語就痛恨不已,他恨自己的張揚肆意,恨自己的無能為力,恨自己連母親的遺物都不能守護好!


    如果時語能夠選擇的話,他寧願做不了什麽禦妖師,不做什麽神之子,他隻希望能夠靠在母親懷裏,或是一家三口一起吃頓飯,這就足夠了。


    距離上一次從這裏從這裏離開,已經過去了七年。七年改變了很多東西。他不再是當初那個天真的小小少年了,現在的時語知道這世界的險惡,知道這世道的不公,也知道了自己的弱小。


    七年前的時語,帶著流銀赤涯,一人一鳥在卡倫帝都闖下了一片威名,少年意氣風發,眼界都已經高到天上去了。從雲端狠狠跌落的時語,除了把自己摔得遍體鱗傷以外,也少了當年的銳氣,多了幾分內斂。


    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時語眼裏有些惆悵的看著麵前的青石碑,輕輕的喃喃道:“母親,您說我能成功嗎。”


    撲啦啦啦,流銀從林子外麵飛過來,落在了時語的肩上,


    時語摸了摸流銀柔軟的白羽,輕聲問道:“流銀,你說我能找到雷魂木嗎?”


    流銀啾啾的叫了一聲,像是在表示自己相信的樣子,抖了抖翅膀,低下頭在時語的臉上輕輕的蹭了蹭。


    打時語有記憶以來,流銀就一直陪在他的身邊。十幾年裏,流銀不單單是與他血脈相連的妖獸,更像是他的親人一樣。當年浮空神殿一戰,楚天闕借九天普化滅妖神雷將流銀打的差點魂飛魄散。縱使連闕使出渾身解數,也隻能保住流銀的一條命而已,至於妖力修為則是蕩然無存。


    “母親,請保佑我找到雷魂木,治好流銀。”時語把額頭貼在冰涼的石碑上,低低的說道。


    一陣清風拂過,揚起了幾片落葉,如鏡麵般的泉水上泛起了點點漣漪。少年依靠在石碑上一動不動,清秀的臉上寫滿了哀傷和思念。


    天色漸暗,不知不覺間,時語已經在這裏坐了一下午了。


    “回去了。”時語看著流銀笑了笑,站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土,最後看了一眼母親的石碑。然後便不再留戀的大踏步的向林子外麵走去。


    少年的影子在夕陽下被拉得很長很長,頭頂上,白色的鳥兒盤旋兩圈,落在他的肩上,一人一鳥,美好的令人羨慕。


    “回來了?不收拾收拾東西嗎?”躺在藤椅上的連闕注意到時語回來眼皮也不抬的問道。


    時語走到他身邊坐下,輕笑道“沒什麽可收拾的。”


    “你想清楚了,找到雷魂木,用我教你的法子,把當初刻在流銀身上的天劫印記洗掉,之後要把你全部的修為都度給流銀的!”老人的聲音多了幾分凝重。


    “嗯,我知道。”時語微微一笑,溫柔的看著伏在他懷裏的流銀。


    連闕挑了挑眉,追問道:“不會後悔嗎?二十年之內,你必然能成為禦妖天師的。屹立於大陸之巔,受人敬仰……”


    “受人敬仰又能怎樣?成為禦妖天師又如何?若不能治好流銀,我就算天下無敵了也是無趣的。”少年眼神堅定,清越的聲音鏗鏘有力,他昂著頭看著滿天的星光,這世界再美好,他一個人,又有什麽意義呢?


    “好,你記著,找到雷魂木以後,到了六品時就回來,老夫保證還你一個無缺的流銀來!”連闕讚歎的看著時語,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嗯。”時語點點頭,不再說話。老人站起身來,拄著拐杖,晃悠悠的進到屋裏去了。


    時語抬眼細細看著這熟悉的小院,竹林,每一張桌椅,這三年在這裏,三年的時光轉瞬即逝,閉上眼睛時語還能想起在浮空神殿裏自己無助哭泣的時的絕望。


    三年裏,采藥,煎藥,看病,救人。論醫術,連闕說他六年前便能出師了,可是這三年來,他似乎明白了一點學醫的意義,救人,救己,救蒼生。


    “連闕師傅,謝謝你。”少年吐出一句輕輕的話語,說完仿佛如釋重負,眼中的一切惆悵與陰霾散盡。


    時語合上眼,靠在竹椅上漸漸睡去。


    天色漸明,昏暗的夜色逐漸褪去,時語伸了個懶腰,從躺椅上站了起來,昨天,他就在院子裏就這樣躺了一宿。


    看到門外的少女,時語笑了笑,道:“走吧。”


    尤希點點頭,轉身上了車輦。


    時隔七年,時語再次離開竹林醫舍,他不知道在接下來這段時間裏,不止卡倫帝國,整個天下都因為他掀起了驚濤駭浪,他自然也不會知道,這次離開,才是真正改變他命運的一次。


    少年豈是池中物,隻待風雷可化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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