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圓鼓著臉,看著吸著煙, 和徐家男人聊天寒暄的陳南方, 有些討厭起來了, 都是他,害家裏的老母雞沒了活路。


    陳南方雖然和徐爺爺他們說話,眼睛卻一直留意方圓的動向, 接收到她站在門外, 投過來嗔怒的眼神,他低頭看著手裏的香煙,連忙把它藏到身後, 他以為方圓是不喜歡他抽煙來著。


    吃飯的時候,徐爺爺拿出陳南方帶來的五糧液, 擰開瓶蓋,要給他倒上。


    陳南方連忙接過酒瓶, 恭敬的給徐家幾個男性長輩各倒了一杯,放下酒瓶後, 他執杯,先敬了徐爺爺一杯, 徐爺爺樂嗬嗬的和他碰杯幹了一下。


    “這酒真香, 不燒喉嚨, 好酒啊!”徐爺爺感慨道。


    “阿爹, 這五糧液可貴了, 要不是陳同誌孝敬, 你還喝不上呢。”小嬸在一邊搭腔道。


    徐奶奶瞟了她一眼, 沒有說話,心道指望你們是真的喝不上的。


    她端著香氣誘人的香菇燉雞湯出來,笑著從碗裏夾了兩根雞腿,放到陳南方和方圓的碗裏。


    愛麗和小堂弟新黨看到,馬上嘴巴一扁,就要哭出來。


    陳南方把雞腿夾給了愛麗,方圓也把自己的給了新黨,兩個小家夥這才破涕為笑,平時家裏有好吃的,都是他們兩個占先,兩人年紀小,並不知道奶奶招待客人的用意。


    徐奶奶雖然覺得不好意思,但也舍不得責備愛麗。


    今天見到愛麗後,她心疼的抱著她親了好久,在身邊養了幾年,和小孫女的感情已經很深,之前生病去縣裏治療,大兒子和兒媳婦相繼回來,卻把愛麗留在了縣城,她幾個晚上都睡不著覺,擔心愛麗媽沒時間照顧她,擔心她晚上睡覺會找自己,催著兒子上縣裏去看看小孫女的時候,兒子去了回來告訴她,愛麗已經和方圓下鄉去了,徐奶奶更加不放心,雖然方圓來過信報平安,但是她心還是一直記掛著,今天看著愛麗小臉圓潤、仍舊開朗淘氣的樣子,這才放下心來。


    看來大孫女方圓把妹妹帶的很好。


    小叔拍了新黨後腦勺一記,“這是給你姐姐的,不懂事。”


    小新黨有的吃,根本不在意這一巴掌,雙手捧著雞腿就啃起來,小嬸摸了摸他剛被打過的地方,白了丈夫一眼。


    倒是新覺的姐姐,方圓十歲的堂妹宣妹因為今天有客人在,羞澀的把頭埋在飯碗裏,都不怎麽抬起來,方圓摸摸她的小辮子,給她碗裏也夾了一塊肉,她輕輕道了一聲謝後,就低著頭吃起來。


    飯桌上,幾個男人你來我往又拚起酒來,徐爺爺和徐大伯相視一眼,有意多灌陳南方幾杯,想看看他的醉態,但是一瓶五糧液喝光,徐爺爺和徐大伯反應都慢了半拍,陳南方眼神清澄,一點事沒有。


    倒是方圓的小叔和剛回到家的小堂哥新軍兩人,半杯酒下去,已經趴下去了,小叔被小嬸嫌棄的念叨幾聲,扶回去休息了。小堂哥則繼續趴在桌上呼呼睡著。


    方圓戳了他臉頰半天,都不見他醒來,她問大伯母,堂哥是不是沒選上開拖拉機?


    大伯母笑著道:“那麽好的事哪輪得上他,就他自己想得美,覺得自己肯定能行。”


    怪不得方圓這次見小堂哥,發現他悶悶不樂,不似之前開朗的樣子。


    飯後方圓和家人坐著聊天絮叨,陳南方主動去幫忙家裏幹活,抬石頭重新壘豬圈,劈柴扛木頭,他的一把超乎常人的力氣,讓徐家人對他更加滿意了。


    隻有酒醒後從屋裏出來的徐新軍不明所以,看了一眼穿著背心在幹活的陳南方,想給未來妹夫一個下馬威,竟然躍躍欲試的要和他掰手腕比試,陳南方笑了一下,趁他不注意,一把把他扛起來,舉過肩,百十斤重的新軍嚇得失聲直叫,家裏幾個人卻紛紛大笑了起來。


    新軍下來以後,笑著指著陳南方道:“你以後還得管我叫哥呢,衝你今天這一下,我決定投你反對票。”


    陳南方大笑上前,擁著徐新軍的肩膀,“走,拿上柴刀,帶你去山上打點東西去。”


    小堂哥新軍就這麽被他給哄走了。


    有相聚總有離別,下午日漸西沉時,徐奶奶拉著方圓的手舍不得放開,私下叮囑她道,趕緊把陳南方帶給方曉琴看過,兩個人早點把親事定下來,這男女處久了會被人說閑話的。


    方圓紅著臉,唯唯應是。


    離別的時候,最難受的莫過於愛麗,她拉著方圓不讓她離開,她既舍不得姐姐,又不想和奶奶分開,當陳南方把她抱起來的時候,她哇哇直哭,小身子一直往徐奶奶處撲去。


    徐奶奶也抹著眼淚,對方圓道,讓貴妹留下來吧,我身子骨還好,能把她照顧好的,你們就放心吧。


    方圓看奶奶樣子,知道她真的舍不得愛麗,她走到愛麗麵前,拿出手帕幫她擦了眼淚,對她道:“愛麗,我們和奶奶不住在一起,你是想留下來在奶奶家裏多玩幾天,還是和姐姐一塊回去?”


    愛麗啜泣道:“姐姐不走,姐姐留在愛麗家。”


    “姐姐要工作,那邊還有病人等著我去治療,我不能留在這裏陪你。”方圓道。


    “愛麗,你不想黑炭和大米嗎?”陳南方看著方圓舍不得妹妹的樣子,出聲哄著愛麗道。


    愛麗突然把頭埋在陳南方的懷裏,哇嗚又哭了起來。小家夥對兩邊的人都有了感情,讓她必須做出抉擇,確實是為難她了。


    方圓帶著歉意對奶奶道:“我知道你舍不得愛麗,她也想留在你身邊,但是讓她一直變換地方,對她也不好,我會經常帶她來看你的。”


    徐奶奶點點頭,朝她揮揮手道:“快抱著她走吧,我先進去了,免得她看到我又要哭鬧。”說完有些蹣跚的進屋裏了。


    方圓和陳南方向家人揮手作別,她推著自行車,陳南方抱著哭喊著要奶奶的愛麗,快步離開了。


    仍舊坐在自行車後座,方圓懷裏抱著愛麗,為了坐著不摔下去,她一手隻環著愛麗,另一隻手環著陳南方的腰間,陳南方有些激動,快速騎了一段,為了留住這幸福的時光,又放緩了速度。


    “你什麽時候把酒都準備好了?是不是本來就準備去見我家人?”


    陳南方送她過來的時候,背著一個鼓鼓的肩包,方圓以為是他帶在身上的行李物品,沒想到進到徐家以後,他從包裏掏出了兩瓶五瓶液作為見麵禮。


    她當時目瞪口呆,開始懷疑陳南方早有“居心”,長輩都在的時候,她不好追問,現在想起來,開始審問起他來。


    陳南方揚了揚嘴角,“我昨天晚上去老劉家裏借的,過幾天還要去買兩瓶還給他,本來是想讓你帶去孝敬老人家的。”


    他知道方圓今天要回老家的時候,連夜去林關公社的書記家借了兩瓶酒,隻是沒想到自己最後也能上門,幸好帶上了,不然空手去見長輩,那可就不太好了。


    方圓眼睛如明月般彎了起來,心裏喜滋滋的。


    “你不用騎得這麽慢,到公社就太晚了,我能抱住愛麗,她摔不下去的。”愛麗剛才哭過一陣就睡著了,方圓隻能抱著她,不然會讓她坐在前杠上,這樣兩人都會舒服一點。她以為陳南方是擔心這個才慢慢騎的。


    陳南方加快了速度,他有點自責,自己想和方圓多相處一會兒,沒考慮到她坐在後麵辛苦。


    到家後,兩個人依依不舍,最後還是揮手作別,方圓擔心的一直叮囑他路上要小心,本來是讓他把自行車騎回去,但是陳南方怎麽也不肯,方圓下周出診,還要靠這車子呢。


    ————


    初夏時分,方圓騎著自行車從耿大娘家離開,病癱的耿大娘經過幾個月針灸,現在已經能說話了,雖然腿腳還不大靈便,但是扶著牆也能慢慢走幾步,一旦身體好起來,她就開始做上手工活,把兒子的舊衣拆剪了做成小衣給小孫子穿,讓他不再隻裹著破被單。每天還編織竹簍等物品,一刻也閑不下來,不過她勤於動手和走動,身體恢複得更快了。


    她的小孫子定期曬太陽,偶爾能吃點雞蛋,小身體終於結實起來,骨骼開始發育,長大了許多,佝僂病也好了。


    耿大娘對方圓說不出的感激,家裏實在拿不出東西來,但她編出來的篩子第一個就拿來送方圓,方圓不肯收,她就一副不肯罷休的樣子。知道方圓有個小妹妹,她還會編草蜢、青蛙等小東西送給她,讓她帶回去給愛麗。


    方圓對耿大娘的巧手十分驚歎,知道自己收下,她才能安心。她把這些小東西帶回去給愛麗,小家夥別提多喜歡了。


    回來的路上,方圓看到有許多戴著紅領巾的孩子在路上甩著書包奔跑,有的愁眉苦臉,有的興高采烈,她有些疑惑,現在不是上課的時間麽,這些孩子怎麽都跑出來了。


    經過公社小學校的時候,平時教室裏會傳來朗朗的讀書聲,操場上有孩子們歡笑的嘻鬧聲,現在變得一片寂靜。


    她看見公社小學的陳老師,正在路邊望著教室發呆,上前詢問,學校今天發生什麽事。


    路老師有些沒精神地道:“中央部署,各中小學停課,開展文化大gm。”


    “那什麽時候恢複上課?”方圓問,她有些不明白現在的形勢,小學孩子這麽點大,能做什麽,怎麽他們也要參加這個gm了。


    “不知道,等中央通知。”路老師道。一來擔心學生這段時間停課,耽誤了學習,影響即將到來的小升初考試,二來沒有學生上班,她就沒班上,也就沒有收入了。所以她現在心事重重,很是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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