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到底是大姨的家事,方圓也不好再說什麽,她現在擔心大姨的身體。


    “大姨,你肚子又不舒服了?我給你看看吧。”方圓就是為了這事來的。


    方曉琴擺手:“我沒事,可能是吃壞肚子了。”


    方圓還是執起大姨的手腕給她把了一下脈。


    “大姨,你這是肝鬱氣滯,肝氣失於疏泄,氣機不暢,氣滯而引起腹痛,是因為明明的事煩惱嗎?”


    “前兩天收到他的信後,我這裏心裏就不暢快了,應該就是你說的這個問題吧。”方曉玉按壓著肚子,臉上有些鬱結。


    “我看你現在還疼著,我給你紮兩針吧。”方圓拿起隨身帶的挎包,打算把一套銀針拿出來。


    “可別,我暈針。”方曉玉按著方圓的手。


    方圓笑了:“外公是針灸名家,你是他的女兒,怎麽會暈針。”


    她沒有把銀針拿出來,初學針灸的時候,外公就告訴過她,針灸前首先要留意病人是否會有暈針反應,這裏麵有體質、心理或病理性等原因,輕者隻是頭暈胸悶,惡心欲嘔,肢體發軟涼,重者瞬間昏迷,二便失禁,暈針者還是較少,但現在家裏就有一位。


    “你外公都沒辦法把我這毛病治好。”方曉玉笑著搖頭。


    “那我給我按壓一下穴位吧,這樣也會舒服一點。”方圓把袖子捋起來,“大姨,你把鞋子脫了躺上來。


    方曉玉按方圓說的,在沙發上躺平。


    方圓一邊給她按壓,一邊開解道:“你平時要少思少慮,憂思太過傷脾,惱怒太過傷肝。”


    “這我能不知道麽,就是脾氣上來控製不住。”方曉玉閉目享受外甥女按摩。


    “大姨,姨父說你有事找我?”方圓把大姨襪子也脫了,在她太衝穴上按摩起來。肝經原穴太衝,疏肝而通調氣機。


    “對,我差點把這事忘了。”方曉玉坐了起來,看著方圓笑吟吟道,“阿圓啊,你想找什麽樣對象?”


    方圓聽了泄氣,鼓著臉頰道:“大姨,你可別說給我介紹對象啊,今天我們醫院也有人給我介紹來著,我現在不想說這事。”


    方曉玉不以為意,反而興致勃勃問道:“你們醫院也有人給你介紹啊,小夥子什麽情況,說給大姨聽聽。”


    “不清楚,我現在誰都不找。”方圓賭氣道。對張醫生她隻能客氣拒絕,但是自己大姨,她完全沒這個顧慮。


    “孩子話。現在不找,過幾年就成老姑娘了,到時候再找個二鍋頭嗎?”方曉玉摸著方圓的長辮子笑道,“大姨同事有個兒子也是大學畢業,現在分配在縣自來水廠上班,小夥子我也見過,長得非常精神,要文化有文化,要樣貌有樣貌,你見了肯定也滿意。”


    方圓覷了她姨一眼,故意問道:“那家庭成份也好嘍?”


    方曉玉白了她一眼,輕輕拍了她一下:“那是當然的,工人家庭,家庭成份一清二白。你不要因為明明這事,就覺得大姨是老封建,我實在是怕了這審查那談話的,現在雖然說不論出身,但那是針對我們工人農民子弟,不包括那些剝削階級的子女。”


    方圓不喜歡聽這個,她對現在很多事都存有困惑和疑議,但是她不敢說也不能說,就像她不明白為什麽因為父輩犯的錯誤,他們子女在上學、就業、參軍等事情上永遠失去機會。


    “大姨,我現在真的不想嫁人,我們過幾年再談這事吧。”方圓雙手交握胸前拜托道。


    “明明都知道找對象了,你比他還大,又是女孩子,怎麽就這麽不開竅。”方曉玉戳了她一記,“這事不能聽你的,你媽心寬,你又不懂事,這事我替你們拿主意了。到時候安排兩家人見個麵,我會和你媽說的,你到時候人過來就行。”


    方圓撫額,怎麽又要安排相親,大姨和張醫生是約好的麽?


    給大姨按摩好,天色也晚了,大姨父和陸明都沒有回來,方圓告辭準備離開。


    大姨拉著她,說是等大姨父回來,騎車送她回去,方圓搖頭拒絕,這裏到家走路四十分鍾,她慢慢跑回去,隻要二十多分鍾就能到,又可以鍛煉身體。


    方圓到家的時候,方曉琴已經在門口等她半天了。


    “小毛說你晚上去你大姨那裏了?怎麽這麽晚才回來?讓人擔心。”


    早上的時候,方圓已經托小毛回來的時候給她媽帶話。


    “嗯,大姨肚子不舒服,我去給她看看。”不等她媽追問,方圓先道,“你放心,大姨沒事。”


    方圓去了大毛兩兄弟處,她和兩個弟弟其實是同一個房間,隻是中間有個掛簾隔開,她房間在後麵,有個小窗戶,兩兄弟的在前麵。


    她從包裏把大姨給的幾個香煙殼拿出來,丟到兩兄弟床上。


    “好多香煙殼子。”大毛驚呼,先一步撲上去,全都攏到自己懷裏。


    小毛一改平日的斯文,爭著要從他哥的胳肢窩裏搶出一個來。


    方圓笑著回屋,不再理他們了,現在男的都在收集香煙盒和煙標,女的收集糖紙,她平時有糖紙的話,會留給隔壁的芳芳。


    洗漱好以後,方曉琴來到她的屋裏,方圓看著她猶猶豫豫的樣子,先問道:“媽媽,什麽事啊?”


    她其實也有事,就是在大姨家碰到的事,也在想要不要和她媽媽說起。


    方曉琴在她的床邊坐下來,攏了攏鬢發,躊躇道:“今年郝大娘來找我,她想給你介紹對象。”


    方圓聽完,啊的一聲,迎麵撲在床上,雙手擊著被麵。


    “怎麽又是介紹對象啊……”


    這是不是老話裏,命犯桃花?沒想到郝大娘也來湊熱鬧了。


    “介紹對象怎麽了,郝大娘就是感謝你給她針灸治頭疼,用心幫你留意。”方曉琴看女兒反應這麽大,嗔怪道。


    方圓一直定期給郝大娘針灸,她頭疼的毛病現在已經不怎麽發作了。


    “今天我們醫院張醫生和大姨都給我介紹來著。”方圓把情況和她媽媽說了。


    方曉琴笑道:“我女兒出色,大家才會給你介紹。你剛才說的兩個人,聽著都挺不錯的。”


    “不錯什麽啊,我都不喜歡,我還不想嫁人。”


    “你都沒見過,怎麽知道不喜歡。還有,你郝大娘說的這個小夥子也不錯……”


    方曉琴話還沒說完,就被方圓捂住嘴巴。


    “媽媽,真的好煩,我忙一天都累死了,你就讓我歇息一下吧。”


    方曉琴把她的手扯下來,語重心長道:“媽媽也不想你這麽早就嫁人,你連個麵條都煮不好,我也不放心現在放你去婆家。有好對象,你可以先看看,雙方也要多了解一段時間才行。”


    看著女兒氣鼓鼓的瞪著她,方曉琴笑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先睡覺吧。”


    方圓躺下以後,卻沒有睡意了,難道每個人都要結婚嗎?結婚就能保證兩個人能幸福的永遠在一起?


    爸爸和媽媽以前也是幸福的夫妻,最後不還是留下媽媽一個人,看過媽媽為爸爸傷心痛苦的那幾年,她害怕這種摧心傷肝的感情。


    ————


    早上到醫院,方圓先去了蔣醫生辦公室,把昨天病人的問題集中和他溝通匯報一番,回到自己的診室以後,看見窗台外那盆已經凋謝的胭脂花,她想起,從抽屜裏拿出一包從胭脂花上摘下來的種子,把花盆拿進來,把枯枝清理幹淨,種子灑進泥土,相信過不久,就可以重新看見盛開的花瓣了。


    上午方圓隻接診了兩個患者,前麵一個是感冒發燒,檢查後給他打了一針退燒針,再開點藥讓其回去了,後麵一個病人情況較嚴重,屬急診病患,是郝師傅等幾個剪刀廠工人一起送過來的,他工作時操作不當,手掌被切開一半,送來時包裹的傷手一條毛巾已經被鮮血浸濕,血還一直不停滴落,傷者的臉色蒼白,大汗直冒,人近暈迷。


    方圓通知護士,緊急安排手術,傷者的手掌修補手術做了近兩小時,出來的時候就被郝師傅等一群人圍住了。


    “阿圓,安子的手沒事吧?”郝師傅一臉擔憂焦急地問道。


    方圓衝郝師傅點頭,微笑安撫道:“手術很順利,傷者斷裂的肌腱血管神經已經做縫合。”


    “這個補好以後,安子的左手以後還能像正常人一樣麽,會不會落下殘疾?”剪刀廠車間的段長上前問道。


    “病人做好術後康複鍛煉,應該能恢複手掌正常使用,不過這個康複過程要循序漸進,時間會有點長。”


    “不會殘廢就行。”段長安心地道。他高興的朝方圓伸出雙手,被郝師傅攔了一把。


    “你個大老粗,皮粗肉糙的,小心弄傷方醫生。”


    “是我冒失了。”段長摸摸頭發,毫不為意的大笑,“方醫生,真謝謝你了!”


    “是我應該做的。”方圓和郝師傅打了招呼後,先離開了。


    她做了這個緊急手術,還要把手術的情況和主管的蔣醫生匯報一下。


    “這個小醫生,看著年輕嬌氣,沒想到看到鮮血淋漓的傷手,一點不膽怯,還能冷靜處理,了不得。”段長感慨道。


    把安子送過來,郝師傅說是找熟人醫生,他當時一看是個年輕小姑娘,心裏咯噔一下,有些後悔,沒想到她處理起來幹淨利落,真是人不可貌相。


    “不然人家怎麽能當大醫生呢。”郝師傅淡淡自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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