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硯則聞言怔忪半刻,忽地低笑出聲。


    他笑起來的模樣不似平素泛著冷意,元菲看在眼底,心上仿佛忽然被羽毛撥弄過般柔軟。


    收回目光,元菲隻將鬥篷又解下還給他:“困了,公子也早休息。”


    兩人就此話別,第二日清晨出發趕路時,又是尉遲不卻先行。


    接下來的風光的確如眠兒所言,沿著祁連山脈蜿蜒而行,不日便到達涼州。


    由涼州行至金城,眾人總算卸下心中重擔,畢竟再往後離長安越近,官道中守衛更嚴格,自不會遇著什麽燒殺搶掠之舉。


    在金城客棧中入住時已不再像之前那般隨意,男女分住兩層樓,元菲告別尉遲硯則後,隻帶著眠兒與靈九走上三樓。


    還未行至房前,隻聽得最靠近樓梯的一處房中傳來清脆響聲。


    元菲聞聲不禁退後兩步,與眠兒交換詫異眼神。


    房門“砰”地被人推開,店中夥計先行露出身形,之後方才見到一婢女打扮的姑娘揚著下巴恨不得用鼻孔看人:“都說了我家小姐是備選秀女,要進宮做娘娘的人。你便拿這麽些便宜飯菜來糊弄我們,哄誰呢!”


    店中夥計端著餐盤連連道歉:“確實是小的有眼無珠,這就去城中最好的味寶齋給黃小姐準備晚膳。”


    “算你夠機靈。”


    那婢女冷哼一聲,重重鎖上房門,隻見店中夥計翻了個巨大白眼:“什麽東西,進宮做娘娘,我呸。真以為本店沒接待過秀女,這般猖狂就等著被撂牌子吧。”


    他罵罵咧咧地下樓,遇上元菲急忙收斂厭惡之色:“小姐安康。”


    元菲露出笑意,目光挪向還冒著熱氣的餐盤:“客棧專程提供的膳食?”


    夥計點頭:“都是金城特產,牛肉麵,釀皮子,還有甜醅酒與灰豆子,小姐想來一份?”


    眠兒扯扯元菲衣袖,低聲道:“小姐,灰豆子超難吃,咱們不要。其他倒不錯。”


    元菲聞言思忖片刻,隻看向夥計叮囑道:“那就牛肉麵,釀皮子各自來兩碗,我們三食量都不大,可以分著吃。甜醅酒三碗,灰豆子一碗。”


    沒吃過的食物,她總想嚐個新鮮。


    就算不好吃,也不能望而卻步,試都不試。


    夥計瞬間來了精神:“好嘞,小的爭取立刻給您送來。小店手藝雖沒有外間酒樓飯館名聲大,卻也是實打實的美味可口。”


    早就聽聞金城牛肉麵乃是人間一絕,元菲已迫不及待想要嚐試。


    那餐盤中的牛肉麵聞著飄香四溢,早就勾起了她的食欲。


    “牛肉麵倒也不用特別去挑上哪家,哪怕隻是街邊小鋪,也同樣取自黃河水烹飪,吃不了虧。”


    越白菲還專程提過要元菲記得去看看穿城而過的黃河:“雖說比不上長江浩渺無窮,但也是養育兩都的母親河。都到了金城,自然得‘到此一遊’。”


    因著金城治安完備,是以鄭禁專程提醒過元菲,這幾日憋壞了可進城去逛逛。


    於是用完晚膳後她便換了男裝打算帶上眠兒與靈九一道前往黃河夜遊,靈九雖興致不高,但瞧見元菲熱情相邀,也不好拒絕。


    主仆三人方一推開門,便見隔壁那位黃小姐也帶著兩位婢女似要出行。


    元菲向她頷首,本想擦肩而過,誰知黃小姐忽地出聲喚住她:“你也是秀女?”


    她早就派人去打聽過這間客棧中住下的諸多女子,除卻元菲外,還有兩位官家女眷,但都並非選秀年歲,也住得離她們較遠。


    “沙州越白菲,見過姑娘。”


    越姓少見,又來自沙州。


    黃丹兒已然暗自猜出元菲身份,隻笑道:“原是騁西大將軍之妹。涼州黃丹兒,見過姑娘。”


    歐陽洛洛曾同她說起過河西這幾座城中的適齡官家女,河西都護府今年僅有三位,都已於半年前去到長安接受禮儀訓練。


    剩下各城知府與巡查使家中唯涼州知府的小女兒到了年紀,應召入宮。


    眼前這位黃丹兒,應當就是她了。


    元菲亦是頷首露出笑意:“涼州知府黃大人的千金,幸會。”


    黃丹兒生得極為伶俐,看著倒像討人喜歡的模樣,可惜脾性不好。


    思及她家婢女對著夥計大呼小叫,元菲實在覺著不喜。


    本想敬而遠之,不料黃丹兒卻主動賴上她:“說來我是天授五年臘月生,越小姐你呢?”


    “天授五年,八月。”


    話音未落,黃丹兒已然挽住元菲手臂,表現得極為親熱:“那丹兒便喚一聲姐姐,姐姐可莫要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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