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和淵與子長二人連蒙帶騙換來了這場雪,元菲麵色很是複雜。


    但寄年星君著實是位固執之人,竟能為著自己一場誤會,將數百年時光都折在子長身上。


    若能利用善意謊言助她走出禁錮,不再執拗,其實也並非不可。


    子長聽聞元菲所言很是讚同:“對對對,善意謊言,不算欺騙。”


    他急著返回天界倒騰新茶,隻留下這麽句話便瞬移離去。


    元菲同樣急切,當下牽起和淵衣袖就往西湖而去。


    因著天色還早,兩人並肩行走在餘杭城內,除卻落雪聲與雙腳踏在雪地上的摩挲聲外,當是萬籟寂靜。


    所幸湖岸船家同樣起得早,瞧見元菲他們急匆匆而來,立刻吆喝:“客官可要乘船?”


    “正是。”


    假元菲在餘杭城中待了一年半,算起來倒也接手了幾起邪祟案件,是以眼前船家一見她立刻驚喜道:“朝陶仙子!”


    船家姓聶,與妻子聶陳氏成婚十年都不曾求得子嗣。


    跑遍了整個餘杭名醫所在,都查不出妻子病因,最後隻得求到神女廟,想請仙人瞧瞧是否並非病症,而是邪祟侵體。


    假元菲的功力雖不及元菲深厚,但區區小事難不倒她。


    替聶陳氏查探一番不曾尋到端倪,隻得進入夢境,可惜夢中同樣一無所獲。


    思來想去後,靈機一動去了趟豐都。


    這才知曉聶陳氏前世本是西域烏孫國的一位宮廷舞女,被國王看中後納為側妃。


    但因著老國王年事已高甚少臨幸後宮,聶陳氏與他並無太深感情。


    在一次宮宴之上,聶陳氏對當時長安京師派遣使團中的鴻臚寺長官一見鍾情,無奈使團停留烏孫三月有餘,她始終不曾得到長官青睞。


    求而不得的憤懣不平隻叫聶陳氏越發渴求,在使團辭行前最後一天,她以一舞博得滿堂彩,當下提出要讓烏孫王送她一份贈禮。


    而聶陳氏所求之物,正是鴻臚寺長官的頭顱。


    見她如此瘋魔,烏孫王自是不會答應其請求,送走使團後,立刻將聶陳氏處以絞刑。


    臨死前未免她化作怨魂,還請來巫相作法,將兩枚巨大石釘刺入聶陳氏體內,鎮壓千年。


    幸而後來相逢佛家僧人經過聶陳氏墓前化解這段冤孽,超度亡魂,方使她得以前往豐都轉世投胎。


    但巨大石釘所刺入的咽喉部與腹部胎宮早已損傷無法修複,是以無論如何投胎轉世,聶陳氏都無法擁有美妙嗓音,也不會再孕育子嗣。


    假元菲從豐都返回後,思忖再三,還是將過往之事如實相告。


    夫婦二人的表情由震驚轉向愕然,聽到最後,複歸平靜。


    船家的心態極好,畢竟求了這許多年都未能如願,他早已做好一切心理準備。


    反觀聶陳氏對他十分歉意,喃喃自語:“可那些大夫從未說過我胎宮受損,怎會如此。”


    “既是痼疾,想來並不明顯。若非知曉前世之事,單憑觀脈恐怕難以識破。”


    也不知聶陳氏究竟用了多久方才接受現狀,但見船夫麵色喜悅,想來夫妻兩應是不再糾結於此。


    “我和阿筱想通了,這都是命裏注定。既沒有兒孫福,便好好珍惜彼此。”


    此時船已靠近湖心島嶼,元菲聞言亦是露出笑意:“如此甚好,人生在世,總不會事事稱心。”


    船家拋錨靠岸,附和道:“仙子所言極是。”


    他拒收了船費後又道:“天亮之後會有無數船隻來往此間,仙子與公子不必擔憂返回事宜。”


    瞧著那小舟漸行漸遠直到看不見蹤跡,元菲方才側首看向和淵:“瞧瞧本仙的麵子,簡直能在這餘杭城中橫著走。”


    兩人行至島內,聽得元菲如此言語,和淵失笑:“身為散仙,與惡霸無異。”


    話音未落,忽地聽見一聲響動,數十名天兵從天而降,攔住兩人去路。


    “明真魔君,和淵神君,留步。”


    隻見太行神君從天兵身後踱步而出,站定兩人麵前:“平澤公主與慎謙星君自從神女廟離開後便不見蹤影,作為見過他們的最後目擊者,煩請兩位跟本君走一趟。”


    元菲瞧著太行向自己走來時下意識連連後退了許多步,此刻聽聞他所言,更是抗拒:“平澤早在一日前便離開神女廟,當時亦有家中婢女仙侍相隨,為何不請他們前去問話。”


    思及龍吼灣之戰,元菲打心底對太行有陰影,言語間難免激烈。


    隻聽得太行緩緩開口,隻說出了四個字:“全部身死。”


    而平澤與慎謙,未見屍體,應是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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