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挈自然不是真要與他討論什麽經文。


    兩人於花園中走了半圈不到,定挈便停駐腳步在一處蓮花池後,雙手合十:“顧施主,恕小僧冒犯。”


    和淵不語,示意他繼續言說。


    定挈遲疑半晌,終是緩緩開口道:“顧施主修仙數年之久,想必對基礎術法已有了解。”


    他做足了鋪墊,誰知:“小師父是想告知在下,隱身絕非仙族之術。”


    原本定挈還在猶豫該如何措辭,聽見和淵這般說辭,幾乎立刻愣在原地。


    即使顧硯則修道而自己修佛,但同為人族,與魔族交往過密,還是需要提高警惕。


    他並非看不出元菲絕不可能心懷惡意,隻覺和淵若蒙在鼓裏,於他不公。


    因此定挈隻想將自己察覺之事托盤而出,至於和淵如何行止,全憑他自己選擇。


    “多謝小師父。”


    和淵謝過,正欲轉身離開,忽地聽得身後定挈道:“顧施主為何如此淡然,即使仙子心性善良,可她終究是魔族。”


    這世上多數魔族殘暴凶惡,即使有少數好人,思及他們的強大,還是會覺膽怯。


    “三界眾生,唯作惡者當誅。”


    和淵所言乃是《神論》扉頁寄語:“小師父雖修佛,與在下應是一脈相承。”


    ……


    隱在暗處的元菲忽地打了個噴嚏。


    幸好她反應夠快,在自己身上覆了結界,旁人聽不見。


    她揉揉鼻尖,怎麽也想不出為何四月晴好的日子她會打噴嚏,定是嵐雨那小賤人又在罵她。


    此時江以恒正在與江盡時交涉,她隱去身形在寺院後山轉悠了幾圈都沒能發現江風歎所在,隻得又繞回寺內,尋尋覓覓。


    “叔父所求,本王可以拱手相讓,隻要您將風歎還給我。”


    話雖是這麽說,但元菲瞧著這江盡時十分歹毒,即使江以恒如此答應,他照樣會斬草除根。


    果不其然:“兒子還給你,若是他長大了來向本王討債,豈非本王失策?”


    隻聽得江以恒冷聲笑道:“叔父是定要將我一家全都殺盡方才罷休,未免欺人太甚。”


    江盡時聞言沒忍住大笑出聲:“欺人太甚?!當年你母後早已與本王訂下婚約,你父皇卻在新婚前夜派人將本王毆打至重傷扔進沙漠,幸而老天垂憐叫本王撿回一條命,本王如今方能立於此地。”


    他揚手指著江以恒,憤聲怒罵:“奪妻奪命之恨,你父皇又如何不是欺人太甚!”


    從江以恒的表情不難看出,他應是第一次知道這些往事。


    元菲扯扯嘴角,暗歎江家人血脈中大抵各個都算得上狠茬,為著江山美人,非要撕扯出無數紛爭。


    那廂江以期才消停沒多久,這廂江盡彰與江盡時兄弟又鬧騰起來。


    人界那句話怎麽說來著,對,你方唱罷我登場。


    元菲聳聳肩,終是在搜遍整個雲林寺後,於文殊菩薩殿內的一處暗格裏找到江風歎。


    他比江風吟小兩歲,姐弟二人都生得江以恒與木芙大氣自在的五官,因著爹娘都是鶴立雞群的容貌,所以兩個小娃娃亦是可愛明媚。


    元菲施法將自顧自睡著的江風歎提溜出來,本想悄無聲息地走出文殊殿,卻聽得一陣腳步聲傳來,原是巡邏護衛換班了。


    “來人!那小崽子要跑了!”


    元菲暗歎一聲,終是現了身將江風歎藏在身後,長袖一甩,擊飛無數護衛。


    她大步而出,拎著孩子走向大雄寶殿,沿路試圖攔截的護衛都被她擊倒在地,根本不在話下。


    站定殿前,歪頭看向江盡時,眨眨眼:“您是河西王?”


    江以恒聽見她的聲音驚喜回首,元菲挑眉將漂浮在自己身邊的江風歎還給他,下一秒,箭雨席卷而來,元菲將江家父子推開,徒手接住飛馳而來的箭鏃。


    “探子回報說本王這侄兒逢著奇人相助,今日總算見著廬山真麵目。”


    江盡時顯然對元菲很感興趣,當即抬手示意護衛不再放箭,緩步走向元菲:“江以恒給你多少報酬,本王百倍相邀。若你能助本王登上大位,更有無數賞賜。如何。”


    “既瞧著那位置,當今聖上久病不起,王爺就是與皇後偽造遺詔傳位也不成問題。”元菲不喜同旁的男子站得太近,下意識後退:“何必非要將吳越王一家除之後快。”


    “哈哈哈哈哈哈哈,姑娘此言差矣。”


    江盡時瞬間變了臉色,冷眼看向元菲:“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本王繼位前,定會掃除這條唯一會反撲的小狗。”


    畢竟他才是當今聖上唯一可登大位的繼承人,即使偽造傳位於親弟的詔書,之後江以恒若真要卷土重來,在輿論中也會占盡上風。


    更何況:“江盡彰毀我半生。本王不過叫他賠償一個兒子,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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