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硯則並未開口回應,一如從前,惜字如金。


    元菲倒也不惱,隻是一反先前調戲時的從容,與他相對而立:“那換個問題。好久不見,神君怎麽認出來的?”


    顧硯則抬眼,沉聲道:“人界雖不比天界浩瀚,但萬裏山川之中兼有濤濤江海,星河璀璨之下亦有萬家燈火。”


    除了她,這番話他從未同旁人說過。


    至於為何會記得那些前塵往事,卻是因為:“並非曆劫,而是化人。”


    雖說老神仙們除卻渡劫之外大多不會閑得無聊隱去法力來人界裝普通人玩,但和淵卻是個例外。


    《天界八卦傳聞報》無數次提及,和淵神君化人到人界就跟回鄉探親似的,大概是人族最常見的頂級神仙了。


    當年兩人初到人界,便是如此。


    老把戲了。


    元菲不免失笑,但那笑意中明顯帶著些諷刺:“仙君升道君還跟著一起曆劫,在人界重活一世。這次從道君到星君怎麽了?怕天劫太狠,不保留法力護不住她?”


    顧硯則劍眉微蹙:“嵐雨?”


    他停頓片刻,見她不語,隻得主動解釋:“與她無關。”


    元菲覺著自己這樣特沒意思,跟個怨婦似的,氣勢上便已然輸了一大截。


    可惜她嘴上永遠比腦子轉得快:“既如此,神君又為何無緣無故出現在此處?”


    顧硯則顯然沒聽出她方才話中賭氣的成分,有問必答,毫不含糊:“半月前,去過屍胡殿。”


    屍胡殿是魔界祠堂,供奉著數千年來象征魔界王族生命之火的長明燈。


    魔族與仙族不同,壽命有限,入六道輪回不斷往生。


    那些長明燈在王族死後會自動熄滅,但若是那位王族進入轉世,又會重新燃起火焰。


    屍胡殿守燈的葛杉等了三百年,終於等來屬於明真魔君的那盞長明燈有了新的生命跡象。


    可惜那燈隻不斷冒出火星,卻始終未能燃起火光。


    葛杉從未見過這等奇怪狀況,正泛著嘀咕,恰好碰上三百年間每日不忘屍胡殿走一遭的和淵神君前來。


    “神君,我家魔君的長明燈,它亮了,但是——”


    和淵在仙界一向獨來獨往,對人族偏愛便罷,就連魔族,他也比旁的仙族要親近得多。


    更不必提三百年前他和明真魔君之間的拉拉扯扯,一向是三界八卦小報最愛探尋的一段悱惻纏綿。


    葛杉心知自家魔君與和淵神君關係匪淺,索性拉著他往明真魔君的長明燈處而去:“您看。”


    和淵曾在書中見過此等記載,並非轉世,而是魂魄被重置於另一軀殼之中。


    這技法與上古秘法召凶攝魂之術同出一脈,都能夠任意操控魂魄靈識。


    雖不知是何人所為,但可以確定,元菲已然重回世間。


    天上一日,人界一年。


    他隻得立刻下凡,化身山間被爹娘拋棄的幼兒,被空跡真人撿回雲庭派養了數十年尋尋覓覓,方才得以在今日與元菲重逢。


    土地廟初遇時他便懷疑她的身份,隻是不敢確認。


    畢竟他從未見過有哪位散仙於空中飛行時,會以帶翼翱翔的姿態起勢。


    元菲的原型乃是白澤,其翼振翅而飛時可蔽山海,即使成年後化為人形,翅膀收起,但從小養成的習慣卻難再更改。


    隨後又與她相處了將近半日,方才最終認定。


    他本就為她而來,表明身份自然也在計劃之中。


    而元菲甚至都沒去細想為何和淵會無故出現在屍胡殿。


    隻聽見葛杉的名字便融化了眼底的冷傲抗拒,顫聲道:“葛杉可還好?”


    顧硯則知她與葛杉之間的親緣關係,雖略有遲疑,卻還是如實相告:“失去至親,傷懷難免。”


    葛杉與敦題乃是一對孿生兄妹。


    他們是紫宸王君與西滄帝女淩景遙之後,生於洞庭湖邊紫宸林中,林中古木皆是萬年前神農大神親手種植,殘餘其神識的千年神木血脈。


    元菲的母親也同樣貴為西滄帝女,正是這兩株小樹妖的親姨母。


    淩景遙因這兄妹兩難產而去,他們從小長在無蒿境,與元菲無比熟稔。


    算起來已過去將近五百年的時光,昔年母親泣血之書卻依舊刻印於元菲腦海之中,一字不敢忘。


    “今你父君下獄,娘親亦是共犯同罪。即使含冤,始終於天界眾仙前有口難辯。”


    她和敦題兄妹二人,是她娘臨終前唯一的遺願:“縱百般不舍,終餘你一人在這世上孤苦伶仃。若有敦題、葛杉與你為伴,彼此扶持。爹娘心願已了,死亦無憾。”


    她是長姐,無論如何都該護得弟妹安全。


    可敦題還是因她而死,甚至屍骨無存。


    每每思及此處,她便恨不能將嵐雨挫骨揚灰,方才解恨。


    元菲終是收起眼底的淒然,抬眸冷聲道:“神君即知她失去至親,可曉得她是為何失去至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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