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荊南趕緊去備車。”蘊寧邊交代采蓮邊看向鄭氏, “到底是怎麽回事?”


    雖然想到應該是出了什麽事,可再沒想到是事關人命這樣的大事!


    “這不是剛好月底嗎……”鄭氏眼淚“啪嗒啪嗒”的就落了下來。


    之前得了蘊寧的囑咐, 周珦果然在家數日都不曾外出。可月底這幾日卻不同。依著慣例, 正是要和商鋪掌櫃對賬發花紅的時間。


    鋪子多,攤子大, 從昨兒開始, 陸珦就泡在了商鋪。隻他也牢記著蘊寧的話,並不曾飲酒, 忙到再晚也不在外麵留宿,便是對手下掌櫃的約束也是極嚴。


    “今兒離開時還說, 賬目上午應該就能盤完了, 下午就能回來……”


    因為怕被什麽人盯上, 陸珦已經很謹慎了,中午例行的酒席都沒要,隻盤完賬後, 叫上幾個大掌櫃到一間茶樓那兒坐了坐,不想就這般, 也會鬧出事來。


    “說是遇上隆福街那邊的陸琿……”提到這個名字,鄭氏已是咬牙切齒。


    陸琿不是旁人,正是陸明廉的五子。


    自打陸珦過繼到長房這邊, 那家人簡直把陸珦恨到了骨子裏,碰見時侮辱謾罵都是常事。


    “前些時日,你大哥回來時頭上不是有個血窟窿嗎?”鄭氏哭著道,“你當時問, 我跟你說是你大哥不小心跌了一跤……其實根本不是那麽回事,是那陸琿直接拿了個磚頭砸的!”


    鄭氏當時好險沒嚇死,隻陸珦卻是無論如何不許她聲張。


    甚至那之後,連隆福街那邊的下人都敢作踐陸珦。就是鄭氏,外出做客時但凡碰到隆福街的人,每回都是要受一頓羞辱的……


    “我和你大哥哪裏對不起他們啊?”鄭氏已是掩麵泣不成聲,“竟是恨不得我們一家三口死了才如了他們的意。”


    采蓮從外麵進來,說是車子已經準備好了。


    “咱們上車再說。”蘊寧站起身形。


    鄭氏愣了下,不及拭去眼角的淚,詫異道:


    “我們嗎?要不要去跟爹說一聲?”


    雖然臥病在家,可爹爹身上的職位還在,這麽大的事,兩個女人趕過去……


    “爹的身體不宜勞累,咱們先去看看情況。等問清楚怎麽回事,再讓爹爹定奪。”蘊寧已經當先上了車。


    雖然較之剛發病時,陸明熙已是好得多了,卻是依舊虛弱的緊,因這病損及根本,調養起來本就極難,更是忌諱情緒大起大落。前些時日強撐著陪陸瑄去了一趟如意樓,回來就病情加重。


    聽鄭氏說的意思,那裏這會兒怕是亂的緊,這幾日一直沒見著陸瑄的影子,蘊寧猜測,或者他根本不在京城也未可知。


    而相較於陸瑄,公公陸明熙即便臥病,分量卻依舊更重,說不好對方的目的這會兒怕是就在公公身上。


    馬車剛一出府,迎麵就碰見了跟在陸珦身邊的另一個長隨:


    “夫人快去,爺被押去了順天府,一道過去的還有隆福街那邊的人,嚷嚷著要打死大爺……奴才瞧著,那順天府尹分明是他們一塊兒的,什麽都不問,就要先打大爺二十煞威棒,還說什麽,待會兒就要押往刑部……”


    去刑部?蘊寧臉色更加難看。記得不錯的話,之前胡慶豐就在刑部待過,那裏分明是胡家的天下。


    順天府這般做,分明是想要聯合刑部置大哥於死地。


    “荊北你快去果郡王府,去尋郡王世子周璦……”蘊寧道,又催促車夫,“再快些!”


    兩輛車子風馳電掣一般,朝順天府疾馳而去。


    到了府衙前,兩人剛一下車,便聽見有哭嚎聲和喝罵聲傳來:


    “相公啊,你要是沒了,我們孤兒寡母的該怎麽活啊!”


    “打死這個逆子!”


    “狼心狗肺的東西!爹娘養了你這麽久,卻是貪慕富貴,拋棄親生爹娘,你這樣的畜生,就該讓天收了你!”


    然後便是拳腳相加的聲音,耳聽得悶響聲聲,分明是拳拳到手,下手極狠!


    鄭氏聽得心都碎了,從車上下來時,踉蹌一下登時跌倒,卻是什麽都不顧,爬起來就往衙門裏衝。


    蘊寧忙吩咐護衛跟上:


    “快去!不管是誰,敢對大爺和夫人動手的,一律隻管打回去!”


    眾人應了一聲,忙帶人跟了上去。


    蘊寧在荊南的簇擁下,隨後進了衙門。


    聽得後邊有動靜,府衙裏的人紛紛回頭,一個年老的婦人最先衝過來,卻是紅著眼睛一把揪住鄭氏的頭發:


    “你個毒婦!怎麽不天降一道炸雷,劈死你們一家三口!”


    正是陸明廉的夫人,她從前的婆婆趙氏。


    趙氏一手揪著鄭氏的頭發,一手朝著她的臉上就挖了下去。之前被趙氏打壓的怕了,即便這會兒已是過繼出去,鄭氏卻是依舊不敢反抗,隻拚命的捂住臉想往後縮,卻是緊接著慘叫一聲,卻是趙氏手起處,竟是把鄭氏一縷頭發拽了下來。


    還要再打,卻被緊接著趕過來的荊南一把鉗住手腕,直接丟到了一邊。


    從嫁入陸家,趙氏一直順風順水,走到哪裏不是受人吹捧?至於荊南不過是她眼裏的下人罷了,竟敢這麽無禮,趙氏登時就有些傻眼,好一會兒反應過來,好險沒被氣瘋:


    “下賤的東西,你敢這麽對我……”


    荊南卻根本不理她,護著鄭氏就往被摁在地上打板子的陸珦身邊而去。


    陸珦也明顯聽到了這邊的動靜,一眼瞧見披頭散發的鄭氏和她身後匆匆進了府衙大門的蘊寧,頓時紅了眼睛,卻是嘶吼道:


    “快走!誰讓你們過來的!回去!都回……”


    一個“去”字沒說出來,衙役已經舉起大棒,狠狠的一棒打了下去,血花飛濺之下,陸珦頓時麵無人色,疼的冷汗涔涔而下。


    偏是站在他身前觀刑的陸瑛竟是朝著陸珦臉上就狠狠踹了一腳,陸珦臉上頓時開了花,一時慘不忍睹。


    慘叫聲明顯嚇到了撲在陸琿身上哭的婦人,竟是身子往旁邊一趔趄,露出她身前陸琿灰白的臉。


    蘊寧正好過來,視線在陸琿的臉上停了一瞬。旁邊采英似是受了驚嚇,腳下一踉蹌,一個收勢不住,就踩在陸琿的手上,身子一軟跌坐地上。


    蘊寧忙彎身去扶,道一聲“得罪”,又執起陸琿的手放回原處。


    “你們——”那婦人明顯要氣昏過去了,“怎麽有這般狠毒的人,人都走了,竟是還不放過……”


    有心去撲打蘊寧,可有陸家等一眾暗衛護著,根本就沒法近前。


    那趙氏也是大哭出聲:


    “我苦命的兒子啊,竟然死了都不能安生……陸明熙呢,殺千刀的陸明熙在哪裏?我要問問他,他們這一窩子還是人嗎?!不守婦道的東西,一個人盡可夫的賤坯子……”


    蘊寧直接站住腳,厲聲道:


    “掌嘴!”


    “你敢!”趙氏唬了一跳,看兩旁衙役都看過來,卻是更大聲的嚷嚷起來,“小小年紀就和人商量著私奔,也就陸瑄瞎了眼,才會把這樣一個貨色當成……”


    下一刻眼前人影一閃,卻是荊南鬼魅似的出現在眼前,竟然真的抬手,一個巴掌就扇了過來。


    即便荊南已經手下留情,周氏卻依舊飛了出去,“啪嗒”一聲落在正和衙役一起對陸瑄拳打腳踢的陸瑛身前。


    “娘?娘!”若非親娘就歪著嘴躺在自己腳下,陸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看見的——


    瞧著嬌滴滴的陸瑄媳婦兒,竟然真敢讓手下對親娘動手。


    便是坐在堂上一直沉默當壁畫的順天府尹程英也險些驚掉了一雙眼睛——


    身為工部尚書的夫人,趙氏這個誥命夫人,身份猶在袁氏這個清河縣君之上,她怎麽就敢……


    等回過神來,臉色便有些難看:


    “混賬!誰給你的膽子,竟敢跑到順天府尹鬧事!來人——”


    蘊寧尚未回答,一個吊兒郎當的男子聲音緊接著響起:


    “把這些攪鬧公堂的的大膽刁民全都拿下!”


    隻手指的方向,卻不是蘊寧一行,而是陸瑛的所在。


    程英抬頭,卻是眉頭一皺,不悅道:


    “周璦,你說什麽呢?”


    來人可不正是果郡王世子周璦?


    別人瞧見府尹大人發怒,或者會惶恐,周璦卻是眉毛都不曾動一下,笑嘻嘻上前,無所謂的一拱手:


    “聽說衙門裏出了件大案子,我可是飯都沒吃好,就趕過來了,幸好,幸好,還不算晚。”


    口中說著,大踏步走到正彎腰扶起趙氏的陸瑛跟前,抬手一個大巴掌就招呼了過去:


    “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也輪得到你來撒野!”


    陸瑛被打的一趔趄,本是要扶趙氏呢,卻是一頭栽倒了趙氏身上,趙氏嘴巴頓時更歪了,疼痛之下,更兼羞恥難當,好險沒厥過去。


    程英臉色越發難看,盯著滿臉不在乎的周璦,寒聲道:


    “周璦!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府台大人這話說的!”周璦聳了聳肩,故作驚訝道,“咱們順天府什麽地方?最是一心為民,不徇私情,秉公執法。差人行刑呢,這小子卻是又是拳打腳踢又是汪汪亂叫的,跟個瘋狗似的,不是攪鬧公堂又是什麽?這是當順天府是菜市場了嗎?誰想吼兩句就吼兩句,想動手就動手?”


    “你——”程英一向就沒看得上周璦過,說句不好聽的,很多時候都是捏著鼻子在忍。沒想到自己眼裏吊兒郎當的紈絝,還學會了先發製人。


    卻是陰陰一指躺下的蘊寧等人道:


    “你的眼是瞎的嗎?凶手不去揍,卻是去打苦主?!”


    “什麽凶手苦主的,”周璦也板起了臉,涼聲道,“這還沒審呢,大人您就把案情斷出來了?大人的手段還真是神了呢!”


    又一指陸瑛母子,一抬下巴冷哼一聲:


    “所謂子不教,母之過,教出那麽個豬狗不如攪鬧公堂的玩意兒,這女人,不該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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