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呢,請稍等。”一個溫和的聲音答應了一聲,打開了房門。


    “怎麽是你?!”不等張潮生開口,歐陽冶突然出現在了門邊。


    “對,是我,我來找您……”


    “找我沒用,這是原則問題,沒得商量!”歐陽冶擋在了門前。


    “老頭子,外麵下著雨呢,人家冒雨來找你,也不請小夥子進來說話。”幫張潮生開門的葛阿姨盯著他打量了半天,一臉埋怨的看向了自己的老伴兒。


    “進來也是浪費時間。”歐陽冶瞥了張潮生一眼,冷冷的說:“你走吧,我休假了,不談工作。”


    “那我找您談點別的。”張潮生陪著笑,打算往房間裏走。


    “趁著台風還沒來,你還是走吧。”歐陽冶把老伴往旁邊一撥,猛然間關上了門。


    “老頭子,你怎麽總是這樣,有什麽話就不能好好說嗎?!”


    “我的事情你不用管,趕緊做飯吧,我餓了!”


    “哎,我當年到底看上你什麽了,倔脾氣,死性不改……”


    門裏麵傳來了兩位老人的說話聲,張潮生本來想把門再次叫開,猶豫了一下,下了樓。


    七號樓602房子雖然老舊,但是戶型卻很好,屬於南北通透,采光極好的那種。張潮生下了樓撐著雨傘繞著七號樓轉了一圈,很快發現602的客廳有扇窗口正對著樓底下的一處小花園。


    此時此刻,花園的花朵在雨水的衝擊下大多蟄伏下了身子。


    張潮生站在花園邊思索了片刻,退後了兩步,陪著花朵站在了雨裏。當然了,他並沒有像花朵那樣身形彎曲、耷拉著腦袋,而是微微仰起麵龐,靜靜的注視著602的窗戶。


    北宋大思想家楊時為不打擾老師程頤的休息,可以冒著大雪等老師睡醒。他張潮生為什麽就不能用自己的誠意打動歐陽冶呢?


    歐陽冶性格十分明顯,他就是那種吃軟不吃硬的人,你如果和他硬著來,他可以比你還強橫,但是我們如果換一種策略,興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事實上,張潮生很清楚,歐陽冶並不是蠻不講理的人,他的堅持一定程度上也是自己和自己在較勁。


    “哎呀,老頭子,那小夥子沒走,他站在咱們樓下呢!”過了將近一個小時,張潮生終於引起了葛阿姨的注意。


    “早看到了,他那是給我示威呢。”歐陽冶說,他一直坐在客廳翻閱雜誌,早就留意到張潮生了。“淨耍小聰明,以為我會就範嗎,笑話!”歐陽冶朝著窗外瞥了一眼,把雜誌往桌上一扔,直接進了書房。眼不見心不煩,他本來就夠煩的,不想再徒增煩惱了。


    “你的心可真硬,我去把小夥子接上來,雨越下越大,再這麽淋下去該生病了!”葛阿姨作勢就要下樓。


    歐陽冶在書房裏喊:“你少管我的事,我自有分寸!”


    “你有什麽分寸,還不是欺負人家老實孩子……”


    葛阿姨嘴上這麽說,心中卻明白老頭子這麽做一定有他的道理,於是歎息了一聲,又回廚房忙活了起來。


    張潮生是耍了小聰明,要不然按照最有誠意的做法,那就得站在樓下某個僻靜的角落死等,直等到歐陽冶下樓並且不經意間看到他,才算了事。可是,即使他願意這麽做,大潮也耗不起這個時間。


    另外,張潮生手上確實掌握著一件關鍵證據,隻要歐陽冶肯定見他,他絕對有把握讓他相信,大潮完全有能力應對任何黑客的攻擊,並且確保國家的研發資料不會外泄。


    然而,事情難就難在,歐陽冶不願意見他。


    隨著時間的流逝,天色愈發的昏沉,天空也像漏了一樣,不斷的往下傾瀉著雨水。張潮生手裏那把增厚雨傘早就被雨水浸透了,外麵下著大雨,雨傘裏漸漸下起了小雨。還有他的衣服、鞋子早已濕漉漉的裹在了身上、腳上。


    “老頭子,你就別端著了,趕緊去把小夥子叫上來吧!”吃完午飯,收拾碗筷的時候,葛阿姨實在是忍不住了,又催促起了老伴。


    “再等等,他扛不住了自己就走了。”歐陽冶的語氣已經沒有早上那麽強硬了,他真的沒想張潮生竟然能冒著暴雨在樓下站這麽久。


    “哎,你就造孽吧……”葛阿姨朝著窗外望了望,心中實在不是滋味。何必呢,又不是有什麽深仇大恨。


    “張潮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張潮生耳邊忽然傳來了丁瀟的聲音。他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望了望,果然是丁瀟走了過來。


    “你不要命了啊,這可是台風天,你發的什麽神經!”丁瀟遠遠就看到了他那張慘白的臉,心中不免生出無限憐惜。


    “歐陽冶,歐陽冶,你能聽到嗎?你再讓張潮生這麽站下去,他會沒命的!”丁瀟帶著滿腔的怒火,用最大的聲音喊了起來。


    雨聲、風聲、雷電聲,各種聲音相互交織,又隔著一道關的死死的防風玻璃,任憑丁瀟怎麽喊,似乎也沒法傳到602房間裏。


    “別白費力氣了,聽不到的。”張潮生笑了笑,提高聲音說:“雨太大了,你回去吧,不要管我了!”


    “我不管誰管,聽我的,別在這裏傻站了,那個歐陽冶就是個鐵石心腸,他不會被你打動的!”丁瀟緊走兩步,抓住張潮生的手臂硬把他往走拽。


    “你別這樣,我相信歐陽副院長,他一定會見我的!”張潮生斬釘截鐵的說。


    “要見早見了,何必讓你淋成這樣呢,走了,歐陽冶不值得你這樣!”丁瀟拚著命拉張潮生,張潮生仿佛長在了花園邊一樣,始終紋絲不動。


    “歐陽副院長……”張潮生忽然停止了掙紮。


    丁瀟一愣,轉頭張望了一眼,頓時看到了站在雨裏靜靜注視著她們的歐陽冶。“上樓吧。”歐陽冶說,轉身就走。


    “走,上樓。”張潮生喜出望外,立刻邁出了腳步,然而他還沒來得及走出第二步,身子一個踉蹌,差點跌倒。他站的時間太久了,又被雨水淋的不成樣子了,雙腿已經異常僵硬。


    “當心!”丁瀟丟開雨傘,扶住了他。


    “沒事,我可以的。”張潮生咬了咬牙,望著歐陽冶的背影,拖著幾乎沒什麽知覺的雙腿,走向了七號樓入口處。


    “真是個傻子,不,瘋子!”丁瀟一臉無奈,連自己的雨傘都沒撿,盡量用力攙扶著張潮生,防止他一個不小心摔倒在地上。


    【作者有話說】


    《宋史·楊時傳》:“楊時見程頤於洛,時蓋年四十矣。一日見頤,頤偶瞑坐,時與遊酢侍立不去。頤既覺,則門外雪深一尺矣。”這個故事叫程門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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