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和孟子珊見過麵以後,張潮生的腦海裏不斷回響著那個女孩子的歌聲。他可以不去回憶孟子珊的紅眼圈,以及她眼中閃爍的淚光,但是這個陌生女孩子的歌聲卻無論如何也擺脫不掉。


    “老張,女神真的是你的前未婚妻嗎?”


    “嗯。”


    “你們好些年不聯係了,你也不那啥她了?”


    “是。”


    “那哥們繼續追她,你應該沒意見吧?”


    “沒有,不過子珊已經嫁人了。”


    “嫁人不是問題,隻要老張你不反對,啥事情都好辦。”


    “那你隨意。”


    就繼續追求孟子珊的問題,範大奇專門找張潮生談過。以張潮生現在的身份,也隻能由著範大奇胡來了。


    安慧慧還是風風火火、大大咧咧的,就好像那天沒去過ice咖啡廳一樣。不過,張潮生卻明顯感到,她似乎真的喜歡上了自己。


    一切煩惱都大不過忙碌,忙碌永遠都是解決各種煩惱的特效藥。六月、七月、八月……時間匆匆而過,眨眼間已經到了2016年。


    春暖花開,白浪公園處處洋溢著生機。


    張潮生在湖畔跑步的時候,又遇到了那位老先生。


    “喂,老爺子!”他本來還想像往常那樣,和老人打完招呼,繼續跑步。誰知道老先生看到他,竟然招了招手:“小夥子,有空嗎,聊聊!”


    “好啊,您稍等。”張潮生放慢腳步,走到了老人身邊。這是老者第一次向他發出交談的邀請,張潮生既好奇,又帶著莫名的激動。兩個相逢一笑的人,就這麽走到了一起。


    “咱們走兩步?”


    “好,走兩步。”


    老先生穿著一套白色的長袖功夫衫,看樣子剛剛打完太極拳。


    “我看你最近總是蹙著眉頭,怎麽,遇到什麽難事啦?”


    兩個人走了三五步,老先生轉頭看了看張潮生。


    “沒有,可能是工作太累了吧。”張潮生說。也許因為經常見的原因,他對這位老先生充滿了親切感。


    “工作累不是這個樣子。”老者搖了搖頭,笑著說:“小夥子,這眉頭之間的寬窄雖然隻有二指左右,裏麵的學問可大著呢,嗬嗬。”


    “老先生,您還會看相?”張潮生忍不住又把老者打量了一眼。白發如雪,麵色紅潤,臉上有皺紋卻看不出一絲憂愁。這老者確實有幾分仙風道骨。


    聽到張潮生的問話,老者笑而不語,衣袖一甩,繼續向前走。


    張潮生沉默了片刻說:“其實也沒什麽,隻是以前的事情總是放不下……”


    “拿得起,放不下,嗬嗬。”老者笑了笑,指著平靜的湖麵說:“你覺得我怎麽樣才能把這一池春水捧在手裏?”


    “這個,似乎不可能吧。”張潮生想了想,搖搖頭。


    “誰說的,你看我的。”老者走到湖邊,彎下腰用雙手捧起一抔水,等到湖水從他的指縫間全漏完了,又繼續捧。


    張潮生看他捧了好幾回,實在看不下去了,於是說:“老人家,您別白費力氣了,湖水根本捧不起來的!”


    “那你告訴我這裏的湖水美不美?”老人家捧著一抔水,轉頭問。


    兩人說話間,湖水又漏了個一幹二淨。


    “當然美了,這裏可是全平洲最美的地方了。”張潮生實話實說。


    “那你知道白浪湖為什麽這麽美嗎?”老者問,這次他沒再捧起湖水。


    張潮生想了想說:“因為平洲水道縱橫正好……”


    “哎!”老者打斷了他,雙手同時攤開:“因為好多人放下了。”


    湖水映照出了老者的倒影,白發白須,又穿著一身白衣,跟張潮生家鄉漁港的丹頂鶴倒有幾分相似。莫非是仙鶴知道他心中的苦,化作這位老人來開解他了?張潮生望著老人的倒影,心神有些恍惚。


    “老人家你說的我都明白,隻是,哎……”他歎息了一聲,把自己和孟子珊的種種經曆全說了一遍。


    老者一直默默的聽著,始終沒再打斷他。等他徹底說完,老者才若有所思的說:“像你這樣的情形,恐怕隻有種上新草才可以了。”


    “種新草?”張潮生沒有立即反應過來。


    老人瞟了他一眼,笑著說:“自己去領悟,或者去搜索引擎上搜一搜,這個道理不難理解的。”


    “好吧,謝謝您。”張潮生點點頭。


    兩個人都聊了這麽半天了,還沒有相互通過名姓。他正打算開口問一問,老者忽然揚了揚手:“走了,記住我說的話,要想辦法種上新草,否則你那眉間二指永遠舒展不開了。”


    “我知道,我會盡力的!”張潮生也衝老人揚了揚手。


    “種新草”的故事以及故事背後的道理他很快就全部弄清楚了,不過要想在他心頭“種”上新草,卻十分的困難。像他這種慢熱的人,想愛上一個人非常的難,想忘掉一個人更加的困難。


    春花落盡,夏草又生,轉眼間黃葉飄零,進入秋季。


    在這一年裏,馬國強、佐藤謙信和戴安安幾個,各自發揮所長,又幫大潮研發了幾款新的原型機。在這些新研發的外骨骼機器人裏麵,就屬馬國強研發的dc-11最為引人矚目。


    dc-11關注的人體部位是腰部和下肢。按照馬國強的設想,當dc-11的性能提升到極致時,完全可以讓下肢癱瘓的病人重新站起來。當然了,dc-11在非醫療康複領域同樣擁有著廣泛的應用潛力,比如協助負重,以及超速度奔跑,dc-11實現起來基本沒有什麽技術障礙。


    10月中旬的一天,張潮生正在全神貫注的寫著代碼,馬國強突然推開辦公室的門走了進來。


    “嗨,老張,你先看看這份報紙吧。”


    說著話,他把一份《雲夢時報》直接拍在了張潮生辦公桌上。


    “就是這裏,你重點看下。”馬國強指著第三版麵的經濟欄目。


    張潮生先看了馬國強一眼,發現他的眼裏充滿了期待和興奮。


    “mark,你也會看這樣的報紙,我很納悶。”張潮生笑了笑,目光落在了報紙上。


    《“平洲-沃特爾聯合眾創空間”落戶平洲》


    新聞標題普普通通,像這樣的事情又經常在平洲發生,張潮生並沒看出哪裏能讓馬國強這個美利堅人興奮的。


    “哥們,你不能做標題黨,你得看內容!”


    馬國強見張潮生抬起頭一臉茫然的望著他,立刻指著這篇新聞的第二段落,激動的說:“首屆沃特爾全球機器人創新挑戰賽將在平洲舉行,我想帶著dc-11參加這個比賽,我們一定可以拿獎的!因為在全世界沒有人比我們更優秀了!”


    看著他把話說完,張潮生笑著問:“mark,你確定你看到的就是你理解的內容嗎?”


    馬國強的中文口語在外國人中間算的上好的,可是他的閱讀理解能力在大潮卻是出了名的爛。經常走出門連個路牌也認不出來,更別說能讀明白報紙上這麽一大段漢字了。


    “老張,你這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其實他想說的是“狗眼看人低”)!就像你們華夏人看《chinadaily》一樣,我早就把《雲夢日報》當成了閱讀練習工具!”


    馬國強瞥了瞥嘴,又聳了聳肩:“哥們,你難道不懂得士可殺不可辱(其實他想說的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的道理嗎?”


    “我可以拍著胸脯告訴你,我理解的沒有一點問題,這個大賽就是要在平洲舉行,不管你支持不支持,我都要帶著dc-11參加比賽。”


    馬國強說完,目不轉睛的看著張潮生,一字一頓的說:“還有,我都說過多少遍了,我是平洲的馬國強,不是美利堅矽穀的mark,請你一定要尊重我,好不好?”


    【作者有話說】


    捧起來的是指間流沙,放下的才是一汪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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