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君有禮貌地對他們笑笑,感覺能從他們黑黃幹枯的臉上看到自己老家人的樣子。


    呂一輝帶著她快步往前,拐過一條道,又穿過幾片田地,呂一輝指著盡頭那座兩層樓的磚房說:“秋君,這就是我家了。家裏去年蓋了房,還沒來得及弄外牆。”


    “這個慢慢弄就是了,一輝,你家還挺不錯的呢。”李秋君感歎之時,想到了自己家的舊房子,屋頂破損了多處,估計是村裏最破的一處,可是家裏一直沒修。


    自己和三妹提過多次,可父母堅決不願意修,一直說能住就行。這也是李秋君的心病。


    那磚房前,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婦挎著籃子,踮起腳往這邊看,看到兩人後,興奮地揚起手來。


    呂一輝的聲音有些嗡嗡的:“秋君,那是我媽。”


    他飛快地跑過去,與那老婦擁抱在一起。李秋君站在身後,溫柔地笑著,對他們也莫名有種親切之情。


    呂母招呼他們進屋,說飯已經做好了,隻是一鍋簡單的麵條,李秋君也沒在意,因為她聽一輝說過,他們老家的人,最愛的就是這口麵,自己也應該入鄉隨俗。


    一輝的父親到了飯點,也回來了,他的年齡瞧著更大一些,佝僂著腰似乎很疲倦的樣子,蹲在院子裏抽了好一陣的旱煙,才進屋來坐下吃飯。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與李秋君說著話,問問她家裏的情況、工作的情況,不熱情,也不生疏。


    他們並沒給李秋君準備單獨的房間,而是暗求著他倆可以住一間。這讓李秋君紅了臉,小聲地對呂一輝說:“你出去住吧。”


    兩人雖談了好長時間戀愛了,可始終沒有突破最後一層防線,特別是在男方家裏,肯定是不能住一起的。


    呂一輝離開後,李秋君轉身看著灰撲撲的床鋪,伸手去撣,竟然生起一層薄灰,被子估計沒拿出去曬過,摸上去並不幹爽。她歎了一口氣,心想若是在自己家裏,勤快的母親決不會不收拾。


    此後的幾天,呂一輝不是帶著她四處轉轉,就是幫著父母幹活。李秋君勤快慣了,也幫著燒燒水,打點雜,並沒有擺什麽譜。


    呂一輝說起兩人想結婚的事,呂父呂母也挺高興的,說是應該結婚了,和他一樣大的,娃都可以打醬油了。


    “小李啊,你們家對這結婚的事,有啥要求?”呂母忽然問。


    李秋君愣了一下:“我父母沒說什麽啊,說隻要我們兩人感情好就行。”


    “這樣啊。”呂母喜笑顏開:“這樣的話,就讓小輝跟著你回趟老家,看看父母,然後回去就把證扯了吧。”


    一旁愁眉不展的呂父也站了起來:“我明天去趟鄉裏,去給小李家裏買些禮物吧。”


    “莫急呀,明天兩個姐姐不是要回來嗎?”呂一輝忽然想起了什麽。


    “沒事,你家幾個女人在屋裏,我和小輝去就行了。”呂父說道。


    第二天,呂一輝的兩個姐姐果然拖家帶口地來了。她們的年齡比較大了,瞧著四五十的樣子,幾乎和李秋君的父母一般大了。


    李秋君覺得挺尷尬的,因為她們一直嘀嘀咕咕,且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著自己。縱是在廚房忙碌,也時不時地探頭出來看她。


    李秋君越發不好意思出去,躲在客廳裏看看電視,直到呂一輝回來,才覺得自然一些。


    今天的午飯也比較豐富,兩個姐姐包了餃子,還做了兩樣菜,呂一輝陪著父母和兩個姐夫喝起酒來。他們歡快地聊著天。


    飯後,呂一輝的大姐喚了李秋君來廚房:“小李啊,你在家洗碗不?”


    聰明的李秋君馬上明白了過來,心想她們是在考核自己懶不懶嗎?她笑了笑:“我來一起洗碗吧。”


    大姐唔了一聲,把碗收了起來,自己卻悄然離開了。李秋君對著滿滿一灶台的碗盤,愣了好一會兒。


    她心裏覺得不太舒服,自己畢竟是客人呀……可是自己如果撂了挑子不幹,一輝肯定會很難受吧?


    左思右想後,幹脆算了,不就是洗一下碗嗎?又不要命!她挽起袖子大幹了起來,最多也就是半個小時,就把碗筷洗得幹幹淨淨,油膩膩且雜亂的灶台也收拾了一番。


    她心裏是有些嫌棄呂家的,他們雖然房子比自家好,但是家裏亂糟糟的,灶台也髒兮兮的。不過愛屋及烏,她把這些小情緒都壓進了心底,並沒表現出來。


    晚上臨睡前,呂一輝高興地走進來,把著李秋君的肩膀:“我兩個姐姐也很喜歡你,剛剛一直問我,咱們好久扯證呢。”


    李秋君有些不高興:“日子是兩個人在過,未必你姐不喜歡我,我們就分手?”


    “不是不是,秋君,你是知道我的心意的。”呂一輝溫柔地笑笑,這邊理了理她的頭發,將落出來的幾縷一下又一下地往她腦後撇。


    李秋君也哈哈大笑:“跟你開玩笑的。我才不在意這種事呢。”


    兩天後,兩人離開了呂一輝的老家,開車的二姐夫一路把他們送到了客運站,還開著玩笑說,下次回來的時候,怕是回來辦酒席了。


    這一趟回李秋君的老家,也是順路的事。她故意沒告訴父母,想著給他們一個驚喜。進村的時候,一眼就看見村裏人正在稻田裏插秧,陽光斜斜地掃在他們身上,這熟悉的場景讓李秋君呆望了好久。


    她問了起來:“今天多少號啊?”


    “四月十六。”


    “四月十六……七年前的這一天,我也在這片田裏插秧,然後我們就收到父親的信了,再然後,我就去了渡口。”李秋君覺得像做夢一樣,有一種曆史重回的感覺。


    呂一輝馬上說:“去了渡口好啊,不去我們也沒機會認識。”


    李秋君點頭:“嗯,如果一直困在這小山村,估計我會和我以前的同學一樣,去流水線當個女工,每天工作十個小時。”


    “不論如何,女孩子去了國企單位,總是要輕鬆許多的。”呂一輝總結道。


    李秋君盯著前方咦了一聲:“我爸媽好像在前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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