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一言解開了包裹,裏麵全是銅錢和碎銀子,還有一些珠寶首飾。


    “這……這些東西怎麽這麽眼熟!”


    “唉,這不是我的發釵嗎,我記得我當貢品繳納了啊,怎麽會在這裏?”


    有人認出所屬物之後,許一言將那發釵扔給她,道:“劉大人一開始就說對了,這什麽陰司錢糧,不過是一場大型騙局罷了。你們往石井下麵扔銀子,他們就在下麵接著。馬車裏麵還有許多的。”


    如果石井真的通往陰間,那麽扔下去的這些東西,確實不太可能又重現人間。


    眾人已經有幾分相信了,可又有些事情想不明白了,無法理解了。


    “如果這件事從來都是人為,那劉大人他……他為什麽還要自殺啊?這,這說不通啊。”


    有生了病的人也發問,道:“對啊,而且我們的病也確實好了,如果不是陰鬼幹的,這要怎麽解釋啊?”


    許一言道:“劉大人若是不按照那群人說的做,你們的病又怎麽會好起來?至於你們是如何這般及時染病的,我覺得可以問一下縣丞怎麽說。”


    縣丞本打算借機逃跑的,許一言這般說起,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到他身上了。


    等著他給出一個說法,到底這一切,是不是真的如許一言所說。


    縣丞咳嗽了一聲,道:“你們都看我幹嘛,我什麽都不知道啊。”


    這時候,人群中忽然有兩名婦人站了出來,正是當初第一時間來狀告劉綱的人。


    她們抹著眼淚,指著縣丞,憤恨道:“就是他!他逼迫我們下毒,逼迫我們去為難劉大人!”


    說罷,就朝著衙門口,靈堂上的那口棺材跪下磕頭,大哭道:“劉大人,是我們對不起你,是我們害了你這樣一個大好人。”


    “什麽!”


    婦人的丈夫得知真相,怒不可遏,擼起袖子就準備揍人了。


    許一言攔下,道:“先聽我把話說完。”他們這才作罷。


    縣丞知道自己逃不掉了,索性就胡攪蠻纏,用自己的伶牙俐齒,來顛倒這個黑白,把局勢扭轉回來。


    他想著,這酆都縣怎麽說也是我的地盤,難不成還能讓你一個外來人給壓著了?


    怒目而威,喝道:“放肆!我堂堂,啊!”


    發出一聲殺豬般的尖叫,捂著自己的耳朵,臉上已戴上了痛苦麵具。


    有鮮血從縣丞的指縫出滲流出來,眾人順著血,才看見地上多了一個血耳朵。


    不由得大吃一驚。


    許一言吹了吹刀鋒上的血漬,道:“我知道你有一肚子的說辭,能說會道,黑的都能說成白的。但我不想聽,知道嗎?”


    這裏雖然是縣衙門,自己雖然是當地的地頭蛇,但是此時此刻,縣丞隻有閉嘴的份。


    許一言道:“我知道大家心裏有許多疑慮,也還有人不相信我所說的。如果你們信不過我,那如果是死過一次的劉大人,親口對你們說,閻王從來就沒向你們征收過稅,並且所有的一切,都是縣丞搞的鬼,你們還會有疑問嗎?”


    這句話簡直就是一個晴天霹靂。


    把在場所有的人,包括縣丞在內,都震驚的無以複加。


    劉大人已經死了,死人還怎麽能夠說話?


    難不成是變成鬼回來?


    許一言笑了笑,道:“大家別怕,劉大人死後去了地府,見到了真正的閻王。閻王得知了一切,敬重劉大人的仁勇,不忍人間失去一位清正廉明的好官,於是又讓黑白無常把他送回人間來了。”


    有人當即就想起來郎中說的黑白無常,道:“難道昨天夜裏出現的黑白無常,就是送劉大人回來的?”


    死人複活,這件事難道真的能夠實現?


    縣丞已是嚇得瑟瑟發抖,如果劉綱真的死而複活了,那麽他就是長了一百張嘴來狡辯也沒用。


    許一言在眾目睽睽之下,走進了大堂,推開了黑色棺材的棺蓋,道:“劉大人,辛苦你了,可以出來了。”


    眾人屏住了呼吸,沒有一丁點兒聲音,仿佛空氣和時間在這一刻都停滯了。


    一隻手抓在了棺材的邊沿,眾人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看到劉綱從棺材裏坐了起來。


    “活了!”


    目睹這一場景的人,無不感到此生無憾。


    其實並沒有無常送魂,也沒有死而複生。


    劉綱從來就沒死過。


    在眾人麵前自殺的,是許一言做的紙人。


    不過是用了化形之術,扮演成劉綱的模樣,這才騙過了所有人。


    為什麽會留許多的血,那就是因為是假人,從傷口出來的血,是提前預備好的豬血。


    做這樣一出戲,知縣和水婆等人上了當,才將肯替百姓治病。


    當夜在靈堂焚燒的錢紙寶鈔,產生的煙霧,就是治療的藥方。


    許一言掌握到了這一切,所以才敢收網,將水婆等人一網打盡。


    許一言將劉綱拉起來,道:“這一夜辛苦大人你了,在裏麵呆待著不太舒服吧。”


    劉綱搖了搖頭道:“隻要能徹底查清真相,讓百姓不再受騙,我睡一夜棺材又算得了什麽。”


    許一言道:“接下來,就看大人你的了。隻要按照我之前告訴你的,借力打力,用迷信來打敗迷信,才能真正的讓他們信服。”


    劉綱點了點頭,走向衙門外的百姓,道:“大家且聽我說,我死後去往地府,到森羅殿見到了閻王。我便質問他,你為陰界神主,又不幹人間事,為何以疫病脅迫百姓,強做你的租戶,每年向你納貢。”


    眾人大驚,想不到劉大人居然這麽勇敢,竟然敢當麵和閻王這樣說話。


    劉綱見他們的表情,暗道:一要的辦法果真有效,雖是撒謊,但能讓百姓不再受騙,也無可厚非了。


    繼續道:“我問過之後,閻王哈哈大笑,說人間世有妖僧惡道,借鬼神為口實,騙人錢財女色,傾家者不下千萬。陰陽道隔路遠,不能家喻戶曉,破其詭計。”


    頓了頓,望著大家,高聲道:“大家可聽明白了,陰陽相隔,即便是地府陰差,也不能隨意來往。”


    劉綱的這番話,在百姓心目中是有十足分量的。


    因為大家都覺得,他是真的去過地府了,說的就肯定是真的了。


    縣丞想要偷偷逃跑,被人給發現了,一把抓住,按壓在地上,道:“好呀,原來這一切都是你在搞鬼!我們這些年交的錢,都進了你的家門是吧!還給我們!”


    許一言伸了伸懶腰,道:“大人,這後麵剩下的事情,就麻煩你收尾處理了吧。那幾個騙子已經被我殺了,就在馬車裏麵,你可以拿去向朝廷交差。”


    劉綱喜道:“這都是一言你的功勞啊!你這一舉,恐怕是查清了這幾年,酆都知縣遇險的真相,為國為民,都是大功一件!我要將此事大書特書上表朝廷,讓皇帝嘉獎你!”


    許一言擺了擺手,道:“用不著了,我是江湖人,官場上的功名利祿於我無用。大人你還是自己收下吧,更上一層樓,才能發揮更大的作用。不過,官場深似海,比這酆都危險百倍,今後你要當心了。”


    劉綱一怔,道:“聽此話說來,一言你是打算要走了?”


    許一言道:“此間事了,我也沒留下來的必要了。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大人,咱們還是就此別過吧。”


    劉綱道:“這麽著急?這裏的事情才剛剛結束,不留下來喝一杯慶功酒?”


    許一言道:“不了吧,遲早要分別的,多留一會兒,少留一會兒又有什麽分別。”


    這半個多月以來,兩人幾乎是形影不離,如今許一言要走了,劉綱不免感到有些孤單之感。


    可他也知道,許一言的本領驚人,留在自己身邊那是屈才了,天下之大,才是他的舞台。


    最後,許一言還是吃了午飯才走了,忙活了一晚上,肚子確實有些餓了。


    餞別酒飲盡,騎著駿馬出了城。


    許一言回頭望了望酆都城,道:“諸葛庸交代我的事情,這樣應該算完成了吧。”


    來到酆都的第一天,許一言就知道,諸葛庸說的是保護劉綱。


    其實背後真正要他做的,不過就是揭開當地納陰司錢糧貢的真相,替劉綱去得罪那些人。


    現如今事情已經搞定了,當地的百姓得知真相,是再也不會往石井下扔錢了。


    而有了劉綱,想必今後他們的發展也會更進一步,迅速彌補回過去多年來的損失。


    許一言提取了水婆等人的記憶,隻知道他們同屬於一個名為“拳頭”的組織,以及錢糧相關的一些事情。


    除了無關痛癢的記憶之外,有關這個組織的其餘消息,比如頭目是誰,就沒有一丁點兒的信息。


    水婆等人隻是下級組員,接觸不到組織深層,能知道的信息自然就少了。


    因為分工不同,那個趕車人的記憶中倒是有一些線索,但也不是特別明朗。


    許一言不想去追究,這一看就是個極其麻煩且危險的事情,


    現在,他要離開酆都縣,去成都找諸葛庸,拿到他的報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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