紮紙鋪來了兩個人,一個和尚,一個少年。


    正是淨悟和弟子規這倆師兄弟。


    他們二人去柴鬆家看過了事發現場,留下來的痕跡很少。


    鄰居也證實了,確實是妖精所為。


    不過他們還是有一點想不明白。


    多方麵的人證和物證表明,黃鼠狼妖是一共來了兩次的。


    第一次是清晨,沒能得手,自己還受了傷,是倉皇逃出的。


    門前那一灘血跡,以及柴鬆夫婦還出門購置了物品,都可以證實這一點。


    第二次是夤夜而來。


    蹊蹺不明的地方就出現在這裏。


    黃鼠狼妖在第一次破曉前的突襲複仇,是狀態全滿的,然而卻沒能成功。


    反而是受了傷之後修為大大減弱,在柴鬆夫婦防備加重的情況下,成功得手。


    這違反常理啊。


    他們能想到的唯一合理解釋,那就是第二次有人在背後相助,殺人的或許不是黃鼠狼妖,而且背後那人。


    是誰呢?


    極有可能就是賣菜人看到,和黃鼠狼走在一起的那個人。


    黃鼠狼妖受傷,這期間肯定會蟄伏起來養傷。


    說不定就藏身在那人身邊。


    在胡家村的時候,淨悟他們察覺到了一個可疑的人。


    這個人,會不會就和妖怪害人的事情有關聯?


    ......


    許一言見到來人之後,心中一驚,但是麵上卻毫無變化。


    裝作不認識,起身相迎,道:“兩位顧客臨門,可是有什麽需要?”


    淨悟當麵見到人之後,心裏更加確定,此人必然與妖邪之事有關。


    即便是與柴鬆夫婦一案無關,肯定也不是什麽好人。


    為何他敢下這樣的論斷?


    那是因為,他一眼就看出來,許一言渾身上下,無處不透露著一股濃鬱的妖邪氣。


    除了邪門歪道之外,還有誰會修煉這樣的功法?


    如果不是和妖怪有瓜葛,為何身上還會有妖的氣息!


    麵對這樣的人,那就無需囉嗦,直接開門見山!


    淨悟踏步上前,厲聲直言質問:“你這個邪教妖人,埋名躲藏在此地有什麽目的。柴鬆夫婦可是經你手所殺的,那黃鼠狼妖現在何處!”


    啪啦啪啦,一口氣就丟出好幾個問題來。


    許一言到沒想到居然會這麽直接,隻能佯裝不知道,一臉的無辜與吃驚。


    被淨悟逼視之後,很自然的退到一堆紙人身邊,道:


    “我聽不明白大師傅你說的話是什麽意思。我就一個紮紙鋪小夥計,根本不認識什麽柴鬆夫婦,殺他們來幹什麽?你們是衙門派來的嗎?”


    淨悟麵目嚴肅道:“你還想抵賴。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出事當天,有人曾在柴鬆家門前見到過你!”


    他這是在使詐呢。


    許一言哪能不知道。


    動手的時候,他可是特意用了幾個紙人在四麵八方盯著看呢,絕不可能有人見到他。


    這和尚既然這麽說,顯然是沒有掌握到任何實質性的證據在手裏。


    那他還怕什麽?


    打死不認賬唄,你能拿我如何。


    名門正派,是要講規矩,講道理的。


    於是裝無辜的進行據理力爭,道:“這不是汙蔑我嗎,那個人要麽是胡說,要麽就是看錯人了,要麽他本人就是凶手,想找人頂罪!你敢讓他與我對薄公庭嗎!”


    淨悟見許一言始終在推脫抵賴,眼神和表情沒有露出一點慌張的破綻,反而是十分的倔強和頑強以及憤怒,好像自己真的是蒙冤受屈。


    是早就猜想到自己會被盤問,有了準備。


    還是當真與他無關?


    不管有沒有關係,總之一身邪氣,就不可能是個好人!


    先拿下再說!


    之後不怕他不承認!


    淨悟喝道:“即便人不是你殺,也定然與你逃脫不了幹係!邪教妖人,傷天害理,人人得而誅之!”


    說著就毫不猶豫使出一記佛門金剛掌!


    剛猛霸道,有摧枯拉朽之勢!


    許一言一直在小心著呢,早就有所提防。


    看到淨悟肩動,就知道他肯定有所動作了,搶先一步施法。


    店裏有一部分的紙人,是早就用血點過眼睛的。


    為的就是預防像今天這樣的突發事件發生。


    當下紅光閃動,邪氣凜然。


    一地的紙人紛紛飛起,擋在許一言的身前,化作了一堵紙牆。


    雖然是輕巧薄脆的紙人,但在許一言法術的加持之下,與銅牆鐵壁想比,也不會有絲毫遜色。


    但是很可惜。


    淨悟的這一招金剛掌不僅力道剛硬有開山裂石之猛勢,更是佛門純正純陽之法,正好克製陰邪法術。


    紙人隻能抵消一部分的掌力,餘下的威力將紙人擊飛,打在許一言的身上。


    許一言借著這股力向後的勁道,順勢逃往後院。


    這和尚不講道理啊!


    還沒說上幾句呢,就開始動手了。


    都不給我機會多狡辯幾句的嗎。


    要打也是不怕的。


    但不能在鋪子裏打,打壞了東西還不是得自己擔著。


    喪葬街此時沒什麽人在。


    許一言即便是跑出去喊叫救命。


    能趕過來的,也就隻有做棺材的老張頭和看起來清瘦無力的林老板。


    起不了什麽太大的作用。


    淨悟見許一言逃走,輕身緊跟而來。


    才一入到院中,便被一群紙人從四麵八方包圍而來。


    拿槍的、提刀的、握劍的、甩流星錘的,不一而足。


    十八般武器,隻多不少。


    更為歹毒的是,紙人兵刃上還塗了毒藥。


    這些紙人的攻擊,全都是朝著最不易防守的部位。


    隻要有一個得手了,破了皮,那就穩勝!


    “哼,雕蟲小技,竟敢班門弄斧!大威天龍,世尊地藏,般若諸佛,般若巴嘛空。”


    淨悟完全不將這些紙人放在眼裏。


    隻見他單手快速結成法印,將身上的袈裟抓在手裏,迎空舞卷起來。


    柔能克剛。


    紙人的尖刀利刃碰到了柔軟的袈裟,無處使力,全然沒了作用


    悉數被籠罩在袈裟內。


    淨悟將包卷著紙人的袈裟向前一甩。


    許一言見狀大驚,閃避已經來不及了,隻有運起全身的真氣來抵禦。


    這才堪堪將飛來的紙人團擋住。


    不過還是受了內傷。


    半跪在地上,捂住胸口,吐了口血。


    雙方的境界差距實在太大,僅就一招,就已經見了勝負。


    但是許一言也不可能坐以待斃


    困獸猶鬥!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又捏起手訣,將地上的紙人激活。


    “今日和尚是準備要開殺戒了是吧,那就來啊!”


    準備來個殊死搏鬥!


    弟子規道:“別費氣力了,你不過剛剛入了上武境,尚且一脈未通。而我師兄已是宗師境的高手。你們二人爭鬥,就好比嬰孩與猛虎相搏,寥無勝算。”


    許一言道:“上武境?”


    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武力的境界劃分。


    弟子規看他似乎有些懵懂,於是解釋道:“下武十二脈,上武八脈。圓滿可入宗師三境,在這之後,還有臨空、踏風行、指天、劫餘、臨天門。破開天門,方有機會悟仙緣。”


    淨悟道:“師弟,你和他囉嗦這些作甚。”


    兩人的境界相差太過懸殊。


    打又打不過,跑也跑不掉。


    許一言隻有繼續掙紮,希冀以口遁之術來取勝。


    “大和尚,出家人不是講究以慈悲為懷,你卻為何要把我趕盡殺絕!我有這麽招人可恨嗎。”


    在與許一言交手中,淨悟感覺到對方的真氣太雜,一點也不純粹。


    就好像是好幾個不同的人,將真氣聚在一起用了出來。


    而且這雜亂的真氣中,還有讓淨悟熟悉的一種感覺。


    是黃鼠狼妖小豆子的妖力!


    他一下明白了,為何在胡家村的時候,死去的蟒蛇妖,還能散發出妖氣。


    是因為此人的邪門功法!


    淨悟戟指喝道:“事到如今,你還敢繼續狡辯不成!你若是和黃鼠狼妖沒有幹係,緣何體內會有它的妖力!你還敢說人不是你殺的!”


    許一言心中恍然:看來疊加的他人修為,是和自己的修為有所區別的。尤其是妖與人,不同物種,差別最為明顯。


    他以前沒和人真正交過手,所以並不知曉。


    但是這並不能證明他就殺了人啊!


    既然已經暴露了。


    許一言決定大膽一點,索性大方承認一部分事實,虛構一部分真相。


    所謂人說十分話,三分假含七分真,神仙在世也難分辨。


    “我承認我確實撒謊了,我就是怕出現現在這樣的狀況,被你們誤會曲解。”


    “我是在街上撿到黃鼠狼妖的,當時它就已經死了,本著不浪費的原則,我就吸收了它的功力。”


    “可人真的不是我殺的,我和他們無冤無仇,幹嘛要去殺他們啊?”


    “你們如果僅是因為我有黃皮子的功力,就一口咬定我是凶手,我也無話可說,隻能認栽。誰讓我打不過你們,隻能任你們處置。”


    淨悟道:“滿口胡言,這事哪有這般湊巧的。妖邪之人的話,是一個字也信不得!”


    許一言道:“你憑什麽就說我是妖邪之人?”


    淨悟怒目直視,道:“你滿身陰邪氣,練的這門武功也全非正道所有。邪門歪道者,不是妖邪之人又是什麽!”


    許一言忽地哈哈大笑起來,道:“原來世上的是非正邪,不是看所做所為,而且看你長得像不像,有沒有壞人的特征。我若是穿上裙子,塗上脂粉,豈非就是女人了?”


    淨悟道:“強詞奪理!若是好男兒,又怎麽會穿裙抹粉。若為正道之士,也不會去學妖邪之法。學妖邪之法的人,其心必然不正!”


    許一言道:“二十四孝中有孝子盜橘奉母,讀書人中也有鑿壁偷光的典故。這些偷盜行為,為何會被世人推崇備至。而那名門正派中亦有不少忝列門牆之徒。”


    不等淨悟開口說話,繼續說道:


    “大和尚,不知你可聽過一句話。百善孝為先,論心不論跡,論跡貧家無孝子;萬惡淫為首,論跡不論心,論心終古少完人。好壞是非,是要看那個人的言語行為,是否侵害到了他人應有的合法利益。而不是看一個人有沒有帶著一把沾血的刀,就一口認定是殺人犯了。”


    論心不論跡,論跡不論心?侵害合法利益?這還是第一次聽說


    淨悟起初聽聞,還直言荒謬絕倫,是一派妖言惑眾。


    然而細細咀嚼之後,卻如一擊榔頭敲在他頭上,令他若有所悟。


    許一言繼續道:“大師,捉賊拿贓,捉奸在床。衙門裏處決犯人,都還要有個認罪畫押的過程。憑什麽你就可以任性而為,這也稱得上是正道人士?”


    他一字一句,道:“疑罪從無啊,疑罪從無!”


    “寧錯殺,不放過,這哪裏是佛家人該有的慈悲心腸!這難道不是邪惡之人才有的罪惡行徑?”


    “我是學錯了武功,但那也不是我本意,也並沒有出去殺人放火。你為何就不肯給我一個機會迷途知返?回頭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這不是佛祖說的?”


    許一言這一番連珠炮似的發言下來,說得還是有幾分道理的。


    淨悟聽完後也開始反省,覺得自己是有些衝動了。


    雙手合十,行了個禮節,道:“既然如此,就給你個機會,讓你隨貧僧回寺,接受無上佛法的淨化,驅除你那滿身的邪氣,從此回歸正道。”


    許一言見和尚被自己說動搖了,暗自心喜。


    麵上卻仍是哀愁,搖頭道:“我不能跟你回去,我還有妹妹要養。還是說,你們寺廟接受女眷?可以包吃包住。”


    淨悟道:“你父母呢,宗門親戚?他們不照管?”


    許一言歎了一口氣,用頗帶傷感的語氣道:“命途多舛,父母早亡,隻有我兄妹二人相依為命。我學那邪門之術,也是為了能在妖鬼手中保護我妹妹。正道武功我也想學啊,可是沒錢交學費。”


    世人多難,這倒是不假。


    淨悟也不由得感歎一聲。


    但即便是這樣,修煉了邪門功法的人,放置不管,也是一個禍患。


    而且許一言殺人的嫌疑並沒有因此就得到洗清。


    見到師兄犯難了。


    弟子規站了出來,說黃鼠狼妖既然已經死了,師兄的任務也完成了,可以回去複命。


    有其他不放心的事情,可以交給他來處理。


    他現在是個閑雲野鶴,無處可去,可以留在此地常住。


    一來,監督調查許一言,看是否真如他自己所言,柴鬆夫婦之死與他無關,也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


    如果有,那麽就替天行道,如果沒有,就幫助他回頭是岸。


    二來,胡家村蟒蛇妖事件還有許多的蹊蹺美女查清,背後到底有沒有人在操控,目的是什麽,也不得而知。


    是否和黃鼠狼妖複仇一事有關係,也需要查證。


    這些事情都不是一兩日就能得到結果的。


    淨悟覺得師弟說得有道理,於是同意了。


    他留在此地,把這些事情查清楚了,替當地百姓消災解厄,也是大功德一件。


    於是與師弟告別,自己先行回寺複命。


    在離開信陽城之前,他去了許一言說的,埋葬黃鼠狼妖的地方。


    挖開了來看,確實已經死了。


    淨悟用袈裟將小豆子的屍體包裹,一路帶回了出雲寺。


    他想替它做一場法事,消除惡果,渡過彼岸去往輪回。


    馮餘在收到淨悟離開的消息之後,也開始著手準備自己的成名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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