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遠明急紅了雙眼,四十來歲的堂堂老男兒眼裏竟然泛起了淚花,張小波心中一陣驚顫,鼻尖不由一酸。師傅平日裏從未如此失態,沒想到竟然是因為自己破了例。


    “知道了,師傅!我這不是急眼兒了嘛!人販子太可惡了,那姑娘才二十歲啊!花樣年華要是真的被賣到山溝裏給人當生育機器一輩子就毀了。說不定還有更嚴重的......來來來,快讓我看看您有沒有摔壞。我要養父母,未來要養老婆孩子,您要是受傷了,我以後還得養您,養盧墨。我可沒那麽多銀子。不行,我得好好檢查檢查,免得您訛上我。”張小波胳膊脫臼了,臉上一條長長的擦傷,強忍著疼痛和盧遠明說笑逗樂,一車醫護人員被他逗得忍俊不禁。


    “你小子是吃了豹子膽,我想想都後怕,要是那車把你壓扁了,我怎麽......我怎麽和你爸媽交待!”盧遠明一邊說著眼睛又起了一層霧,引得周圍的醫護工作者對他倆更加的肅然起敬。


    “喲!師傅你怎麽還淌麻油了?男兒有淚不輕彈,看來您到了傷心處了!別呀,您這幾滴鱷魚的眼淚,我得請您吃多少頓飯才能扯平啊?”張小波又是一陣心慌,嘴上卻不願意認慫。


    “一輩子!”盧遠明堅定地看著小波的眼睛,“你小子以後千萬不許再像今天這樣衝動了,否則我和上麵申請,讓你重新做回市裏的交通輔警。你要記得,你現在隻是一名輔警,輔警是不配武器的,你這副肉身不能和那些不長眼的歹徒硬碰硬,他們可都是亡命之徒!你要記住,抓捕犯人得有命抓,你抓了這次就嗝兒屁了,下次還有其他罪犯,是不是還得接著繼續犧牲?你要知道,抓捕犯人的前提是,先自己活著!記住了,小子!”


    “知道了,師傅!”


    兩人相視一笑,眼裏都泛著淚花。看著互相掛彩的模樣,他們慶幸自己還活著。


    獲救少女經過醫護人員的治療很快蘇醒,確保當事人可以正常溝通之後,警方很快介入調查,詢問了當事人案發時的情況。盧遠明和張小波二人進行了一番包紮,傷口沒並沒有大礙,兩人一同去了小麗的病房,希望能夠了解此次案情的來龍去脈。


    據小麗敘說,事發當天,她在廠裏吃完中飯就和往常一樣,在附近的小路上散步消食。廠房周圍平日裏很少有外人,沒想到那一天居然出現了一名大著肚子的孕婦。年輕的小麗看見孕婦摔在地上,麵容痛苦,嘴裏一直在喊救命,動了惻隱之心。


    那名孕婦聲稱自己要臨盆了,請求小麗帶她去鎮上醫院。小麗在路邊猶豫等待了幾分鍾,見沒有人過來幫忙,孕婦又痛苦難熬,索性就答應了她。


    那天路上沒有車,小麗的手機和錢包都沒帶,孕婦也聲稱自己身無分文。兩人就一路往鎮上走,沒想到走了半個鍾頭,孕婦突然不喊肚子疼了,說是要回家,讓小麗送她回家。小麗心想,孕婦大著肚子萬一出事情,於是出於好心,根據孕婦的指引一路攙扶著她往家的方向走。


    兩人走了好遠好遠,小麗才越發覺得不對勁,小麗當下就覺得自己可能被騙了。當她想逃跑的時候,身後一個身影對著自己的口鼻猛烈地捂住,暈厥過程中,她看見了孕婦得意的笑容,心裏才明白自己遭人綁架了,可惜已經太晚了。


    等到醒來的時候,四周一片漆黑,自己的手腳被捆綁的嚴嚴實實,嘴巴裏塞了抹布。小麗完全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除了恐懼,還是恐懼。


    接下來的幾天,她都是和人販子朝夕相處。小麗發現了這是一支常年販賣人口的團夥,不僅在鳳城市下麵的村莊廠房附近物色拐賣對象,在其他城市也有他們的窩點。最遠的地區涉及到雲貴川地區。


    張小波一下子聯想起自己小的時候,在農村老家跟著奶奶過得那幾年。他曾經親眼見過村裏的娶媳婦困難戶們,不知不覺就能娶到一個黃花大閨女。那時候他總聽長輩們說起,這些姑娘都是雲貴川的女人。他們基本上都是被拐來的,村裏交了錢給人販子,她們就是人家的生育機器了。


    張小波小的時候曾經親眼目睹過,她們中的許多都有過逃跑的經曆,從沒有一次成功。村裏人愚昧至極,彼此之間竟然相互幫助,大家都知道買一個女人當媳婦要花費一個家庭上萬塊錢。所以她們根本沒法逃出這座村子,最後迎來的結果每每都是一頓丈夫和丈夫家人的暴揍。


    如果不是小麗的事情,張小波塵封已久的記憶不會被開啟。他依稀記得,那些雲貴川的女子最後不跑了,因為她們最終都懷孕生子了。有了孩子之後她們,成了一名母親,有了軟肋,她們再也不逃了,而是老老實實的在地裏幹活,在家裏伺候公婆、帶好孩子。


    那時候村裏人都說,這幫女人就是賤,就是要挨揍,挨揍了就老實了;再不濟,就是給她們播種,有了孩子她們就不跑了。


    這就是女人的天性,有了孩子就有了軟肋和牽絆。即使逃到天涯海角,想起孩子在哭著叫喚媽媽,有幾個女人還會跑?有幾個女人忍心割舍血脈之情狠心的離開?!


    盡管有了孩子,夫家人不再對來自雲貴川的她們嚴加看管,她們也不跑了。她們的不幸都是來源於可惡的人販子。打擊人販子,人人有責。


    張小波心想,廠妹小麗是幸運的,她被救下了。可是在世界的許許多多的角落裏,仍然有無數個小麗在備受苦難的折磨。


    案件告破,拐賣婦女一案收尾,人販子受到了應有的懲罰。


    在公安人員的心理攻勢下,歹徒很快突破心理底線,將他們組織在其餘城市的販賣人口窩點一一交代,警方一舉收網了三十多名犯罪分子,拯救出十八位女性脫離了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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