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二十三日申正戰鬥再度暫歇趁著空當周大等填飽肚皮而宗容再度被樹機能叫到中軍大帳議事。


    宗容從樹機能帳下回來時黑著臉周大喊他過去喝酒吃東西也不理睬徑直蜷縮回軍帳內。


    眾蜀兵麵麵相覷。


    “老子招他惹他啦?”周大頗為惱恨道“這家夥怎麽回事?老子好不容易沒把這點酒喝完留給他他卻不領情。算了老子自己喝。”說著就要將那隻剩下小半截的牛皮酒囊往嘴裏倒。但半路上卻被一隻手奪了去。


    那人正是剛剛歸順劉武的那個叫牛彬的小子奪到手立即便將這些酒水往自己嘴巴裏倒。


    “姓牛的你好大膽!”周大大怒跳起身喝斥道:“你小子活膩了連老子的酒你也敢搶?看老子不廢了你!”


    “哈。”


    牛彬是跟周大等人前來的原先他被分配到梁羽手下幫助梁羽城不過這個人桀驁不馴吵嚷著要到樹機能軍中來。梁羽不置可否反倒是周大牛彬的桀驁不馴麵對周大時的傲氣讓周大對這個剛剛降伏同樣喜酒愛好吃肉打架說話直來直去的小子大有好感。


    二十日傍晚周大將這小子拽回隻有宗容頗為擔心此役關鍵是要保住樹機能安危讓這樣一個剛剛投降的人混入樹機能軍中到底冒險了些。


    “算了吧廣崇。樹機能軍中情況你又不是不清楚多一個人要什麽緊?”當時。周大就是這樣譏笑宗容。


    河西鮮卑部裹挾了大量武威異族。這些人當中就算沒有魏國奸細難保沒有親魏人士樹機能帶著這些雜牌軍攻城掠地一方麵減少了鮮卑部的傷亡但同時早已必須忍受被這些異族部落刺殺的危險。當然。就算全部都是鮮卑兵也不成。


    鮮卑部弑父弑兄並不鮮見樹機能現在能得到河西鮮卑各部支持正是因為他們能從陰山以西荒涼大漠遷往水土豐美地涼州各部向往已久樹機能才能一呼百應。真到了各家都想殺樹機能地時候單靠這幾百蜀人能有何用?


    宗容想想也是便由著他去。所以牛彬是唯一的例外唯一一個並非蜀人的留在城外地漢兵。


    我們再回轉到兩人爭奪酒水的時刻。


    牛彬三口兩口將酒水喝完等周大搶回牛皮酒囊時已是所剩無幾。


    “好大膽子連老子的酒你都敢打注意?”周大惱羞成怒大喝道“看老子怎麽收拾你!”


    “打就打!”牛彬不甘示弱。


    眾蜀兵樂於旁觀。這兩天來周大與牛彬打架不下十次兩人都是氣力過人的。結果你一拳我一拳兩人皆鼻青臉腫。可是他們打得越凶感情卻是迅加深。


    兩人正打得熱鬧。眾蜀兵不斷叫好助威這時。宗容突然走出營帳惡狠狠道:“吵什麽吵?大禍臨頭了還高興呢?”


    兩人立即止住。


    “廣崇出什麽事了?”周大疑惑道。


    “不用說肯定是那個鮮卑狗將宗老弟臭罵一通。”牛彬打哈哈。


    這幾天樹機能不斷指責宗容誑騙他說是等半天西平援軍便到可是現在都快三天了宗容不斷找理由解勸安撫眾人也親眼目睹宗容一次次被樹機能喊去大家都明白。


    宗容一臉鬱憤無奈沮喪:“我被罵那有什麽要緊?現在要緊的是西北大局。”


    “這些鮮卑蠻子哼全死光了才好呢。”周大毫不掩飾他對這些蠻子的厭惡。


    在他眼中這些蠻子無君無父無忠無德、說話如放屁除了打仗殺人玩女人外隻會放牧別地什麽都不懂。


    “那可不行現在死光了可不好少說也得熬到俺們涼州人打敗這些中原狗才行。”牛彬笑嘻嘻插嘴。


    宗容向牛彬多瞧了兩眼冷冷道:“牛家的小子我不知道你到底打的什麽主意加入我軍不過請你記住你說過的話我們很想也很願意借助你們涼州人打倒中原狗可是日後若是我們有幸能進軍關中希望你老老實實聽主公調度指揮不要像你的祖先那樣縱兵劫掠。主公賞罰分明待人寬厚你能有幸追隨主公也是你的福分。日後若是你戰功顯赫廣大門楣重振牛氏家門自是輕而易舉就算你想讓主公寬宥董氏叛漢之罪重續董氏家族也並非毫無可能。”


    “董家?哈哈”牛彬笑了“重續董家還是算了我知道除了隴西諸城百姓還記得俺們家的好其餘天下世族百姓無不痛恨董家這種難為人的事兒就算我有那麽大能耐有那麽多家夥誹謗譏議主公怕是也很為難。”


    “你知道分寸那再好不過了。


    滿意地點點頭。


    如果這個姓牛的所說全部屬實那這人的確可用。


    他與魏國有滅族之恨而漢國昭烈帝與董牛兩家並無直接仇隙。若勉強說有也是恨其攪擾大漢四百餘年基業是牛家欠劉家的隻要劉武能接受默認就行。


    漢帝國已如風雨飄搖現在也不是計較當初仇隙地時機牛家雖然在漢末慘遭打擊然而在隴西郡那些同樣犯過的家族庇護下竟得保全整個隴西郡像牛家這樣地沒落家族有多少呢?


    為求千裏馬千金可買骨。


    不如容此人為漢帝國效力補償祖先之過贖罪順便也是對隴西那些當日對漢室犯錯的罪臣各家的一個暗示。


    “喂!廣崇你小子幹脆點。實話實說到底現在怎麽回事?”周大看著宗容連連呆出神模樣很是不喜。


    “啊?”宗容收回心神想了想微微一歎:“我們現在麻煩大了。”


    “怎麽回事?”牛彬大感意外。


    當蒼鬆之戰爆時。樹機能原定的方略是在蒼鬆城下徹底擊潰魏兵。幾次征戰毫不吝惜將士們的鮮血反正死地雜牌軍居多再往後撤。這些雜牌軍就要四散逃命了。


    隻是宗容明白暫時不會有援軍可他有苦難言不敢實說。


    隻好眼睜睜看著兩家血戰。到現在兩家均精疲力竭。


    剛剛得到地消息在南側和西北側河畔現魏軍動向。


    “很可能是魏國援軍到了我們必須撤退。”


    宗容說到這兒正巧那些鮮卑蠻子也吵吵嚷嚷的。似乎是不少人在打算收拾帳篷。或者將其焚毀。


    眾蜀兵你看我我看你所有人都明白時候到了。


    “那麽現在該我們保護那個混蛋啦?”周大問宗容。


    宗容緩緩點頭。


    宗容並非馬念他對所有蠻族並無好感哪怕那個蠻族是個絕代佳人。


    ……


    “報!王將軍已帶領所部自敵左翼包抄離敵陣不足十裏了!”


    “再探。”


    “報!楊將軍帶領所部自敵右側包抄離敵陣不足八裏了!”


    “再探!”


    ……一道又一道的命令潮水般匯集到鄧忠帳下。鄧忠那剛剛因生起瘡略顯痛楚地臉上不可抑製的滿是喜悅。


    中軍正攻兩翼包抄全殲敵軍隻要……


    隻要再快些就好這些蠻子馬太多了。稍有差錯就會被他們跑掉。


    “報!索張兩位將軍帶領我軍主力離此地已剩六裏!”


    就是不靠這些主力消滅武威叛亂已成定局。


    這些愚蠢的蠻子。舍不得放棄到嘴的城池竟然傻乎乎與魏軍死鬥?


    哼自不量力。


    鄧忠嘴角凝結起一絲冷酷笑意。


    “報!大事不好啦!將軍!大事不好了!”一個小校連爬帶滾衝入營帳內。


    鄧忠剛剛凝結的笑容僵在那邊。


    “出了什麽事?”皇甫晏搶先連忙問。


    “監軍大人、將軍敵人突然開始撤兵。”


    “怎麽回事?”鄧忠大怒“到底出了什麽事?他們為什麽要跑?”


    由不得他想明白不久又一份戰報到達。


    “將軍王楊兩位將軍進兵不利他們都遭到鮮卑部猛烈反擊。”


    鮮卑部這次是鮮卑部是樹機能自己的嫡係部隊非同那些雜牌軍。


    可剽悍凶猛地涼州就算是那些所謂的雜牌軍在麵對魏軍時都不會遜色何況是鮮卑嫡係那些久經戰爭的隊伍?


    一份接一份的敗戰報讓鄧忠氣得麵色鐵青幸虧魏軍占絕對優勢樹機能又在逃亡路上士氣潰散無意擴大戰果王頎楊欣兩人才沒有遭致滅頂之災。


    但大勢已去一戰平定武威果然是癡心妄想白日做夢蠻子沒那麽蠢。


    鄧忠長歎。


    ……


    軍馬疾馳趕往鸞鳥城從鸞鳥城順流北上可抵姑臧樹機能就是這樣打算。好久見隊伍拉成一道細線才慢慢停下稍事等待。


    不久宗容及眾蜀兵追上樹機能。


    “劉武到底怎麽回事?太可惡了到現在還不出現當我是傻瓜嗎?你們這樣到底想幹什麽不是說好我們兩軍共抗暴魏嗎?難不成劉武他想反悔?”樹機能衝著宗容怒吼。


    “禿大人”宗容抗聲道“我們是漢國人我們不顧生死到西北來起事怎麽可能不知輕重?現在貴我兩軍唇亡齒寒我軍又怎麽可能妄顧貴軍的生死?”


    樹機能稍稍遲疑他不是傻瓜想了想才狠狠道:“總之你們早點派兵來武威我也回姑臧、武威、宣威整肅兵馬此仇必


    說完他衝著身邊的宗容大聲道:“我們先去鸞鳥城休整。”


    鸞鳥城那邊暫時歸屬樹機能兄弟蘇兀突主管。蘇兀突是個殺人屠夫在他縱容下鸞鳥城內的漢部被殺光了。現在那座城是唯一一座歸屬鮮卑部控製的城市一座幾乎沒有百姓隻有牛羊和鮮卑人以及負責少量羌羯人地城市。


    據說城破那天屍體被堆成一座小山。然後架上從城中各家房梁上卸下的木料一把火焚毀屍體燒了好幾天才燒光。


    樹機能提到鸞鳥城時宗容眉頭微皺。顯然他想起這段不愉快地事情。


    盡管魏國那些久受漢恩地百姓背恩忘德拋棄大漢。可他們到底還是同文同種。


    而這些殘忍奇服形貌古怪地蠻子……


    算了西北大局要緊就像主公將這座已經沒有價值又無法統禦的城市讓給鮮卑蠻子。連城市內那些值錢物事一概不要了。


    身為弱小勢力要生存隻有忍。


    天黑前他們抵達鸞鳥城外地小山宗容跟隨樹機能在那邊見到了那位武威郡漢部切齒痛恨的男子。


    讓宗容稍稍意外的是蘇兀突形貌十分俊美若非腦袋上那個奇怪的鮮卑式這個男子怕是能迷倒無數癡心漢部女兒。


    蘇兀突先跟兄長說了些什麽。似是在安慰兄長此後樹機能招呼宗容過來。


    “弟這就是漢國血屠夫的軍師叫宗容上次你帶兵包圍顯美時正好錯過去了今天你們倆認識認識。”


    樹機能大大咧咧拿漢部話為兩人介紹。


    “久仰!”蘇兀突笑嘻嘻抱拳回禮他的漢話比樹機能說得還標準。宗容心中微微一驚回過神連忙還禮恭聲道:“不敢。”


    “我弟比我可強多了”樹機能哈哈一笑。“等我再幹幾年就將大人讓給我這弟弟做他一定會做地比我好。”


    “兄長說笑呢。”蘇兀突打哈哈“現在河西各部都是因為兄長的威望才聚集到一起小弟哪有哪個本事?小弟隻想輔佐兄長您將魏國人趕出西北稱霸草原。”


    “說得好!我一定不會放過那些魏國混蛋。該死的一天到晚向我們河西各部征稅逼我們交出牛羊壯丁這次讓他們嚐嚐厲害!我們有壯丁有牛羊有本事自己來搶啊


    “兄長說的對!”


    看著蘇兀突刹那間由滿臉堆笑變成激憤跟腔模樣。


    不知怎的宗容突然生出一種奇怪感覺:仿佛眼前不是蘇兀突而是徐鴻。


    ……


    七月二十三日傍晚蒼鬆城下。


    魏軍五萬餘部隊齊集將蒼鬆城圍得水泄不通。


    他們並沒有立即動戰鬥。


    據俘虜所稱蒼鬆城守將名叫梁羽是鄧艾提拔的姑臧都尉。


    王頎、楊欣、鄧忠等皆認識此人。三人均認為此人可以勸其反正隻是勸降此人的任務……王頎楊欣兩人雖然與其認識但不甚熟絡而鄧忠身上有傷不能親自出馬。


    最後代替征北將軍臨時主持軍務的張弘索湛潘與皇甫晏四人商議半個時辰後決定由潘出麵攜帶鄧忠手書勸說。


    二十三日夜潘在城下讓親兵們幾次高喊“梁都尉吾乃太尉參軍潘君乃我國西北棟梁蒙塵敵匪甚為可惜今吾有一言相勸還望將軍放下吊籃讓吾入城。”


    但城上毫無動靜潘空有一副好口才無處使用隻好傻呆呆躲在城外一輛轒轀車下坐了大半夜到最後城上那些守軍煩了便對城下一頓亂射虧得那幾個小兵也躲在轒轀車下才免受一死。


    潘隻好灰頭土臉返回軍中向在中軍帳內等待消息地同僚賠笑臉。


    “這小子到底怎麽回事?”張弘怒喝道“他不知道我五萬大軍攻城旦夕可下到時候便是玉石俱焚麽?”


    眾將校附和都覺得這小子瘋了。


    索湛輕輕道:“我聽說此人投降敵匪之前幾度絕食自戕若非敵匪勉力救治怕是早已殉國此人心性還算忠堅他既然已經降伏敵匪怕是輕易不會再叛。”


    “哼不識抬舉!撥亂反正乃是正途既能拯救家族免於敗亡又可保全富貴榮華。”張弘望著皇甫晏道“監軍大人既然這小子倉促間無法說服那麽就不用勸了戰事緊急明日便攻城。”


    皇甫晏微微點頭表示認可眾將默認。


    鄧忠想說什麽但看看左右的表情。他搖搖頭什麽都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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