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管家風風火火地從門外衝了進來,大氣還沒有喘勻一口,城主就焦急地問道。


    “那夥人現在在做什麽?”


    “他們……他們……”他知道自己老爺問的是那夥人是教堂大修女那群人,但是那群人正在找做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他也不知道該從什麽地方開始說才好。所以連續“他們”了好幾次,也沒有“他們”出個所以然來,


    “先說最重要的。”管家在城主手下做事也已經好多年了,城主清楚他的毛病,於是又點了一句。


    管家終於不再卡頓了,飛速地吐出一句話來:“他們好像在練兵!!”


    這幾個字差點震得城主一跟頭,臉色“刷”一下就白了下去,兩頰的肥肉抖動著。


    “你確定嗎?!”


    “我很確定!”管家忙不迭地點著頭,“我親眼看見,那夥人在教堂的小山坡上,一排一排站得筆直。有人領頭在前麵喊什麽,向左轉,向右轉,立正、勺洗!”


    想象著管家描述的那個場麵,城主目光都呆滯了,半天才喃喃出一句:“他們難道是想造反嗎?”


    林過雲如果聽到這句話,肯定會把頭搖得跟風車一樣,然後告訴他,這不過是基礎的幾率訓練,提高眾人的服從性和協同性而已。


    而且你告訴我這歪七八扭的隊伍叫做站得筆直?走個正步,一半人同手同腳,十個裏麵還能摔倒一個的狀態能造反?換群地球的初中生來,都能完爆他們好吧?


    但是林過雲明顯忘了,地球的初中生,之所以能夠完爆這群人,是因為初中入學的時候,有一項體驗,叫做“軍訓”。軍訓全稱就叫做軍事化訓練,城主他們認為這是在培養部隊也沒有什麽問題。


    “老……老……老爺!!”又有一個下人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


    “怎麽了?”麵如死灰的城主又被嚇了一激靈,回魂問道。


    “大大大,大修女又派人來了!”


    這一次,城主的臉色不僅僅是蒼白了,豆大的汗珠還在從他的額頭往下滾落,“來了多少人?”


    “好多,特別多人!”


    城主這才想起自家這個下人並不識數,府裏識數的本身也沒多少,又被卡珊德拉那晚上要走了好幾個,結果偌大個城主府裏,除了三四個人以外,全是文盲。


    “我出去看看。”深吸了幾口氣之後,城主還是努力鎮定下了自己的情緒,這一次他沒有像兩天前一樣讓管家出門,而是自己領頭走了出去。


    教堂那邊來的,領頭人還是馬丁,隻不過就像是報信的那個下人說的那樣,他身後的人多了不止一星半點,城主乍一掃,人數也接近百人了,讓他額角的血管狠狠地跳了一跳。


    “大修女讓我來向你傳話。”雖然對話的對象從管家變成了城主,馬丁的神態語氣並沒有半點變化。


    雖然那天晚上他主動過來幫城主解圍,但是那是為了防止衝突和維護穩定,並不是說他隸屬於城主管轄。事實上,對於信仰女神的騎士而言,能讓他們聽令的隻有女神和教會而已,世俗的權利對他們來說毫無意義。


    雖然知道馬丁接下裏要說什麽,城主還是不死心地問了一遍:“大修女說什麽?”


    “大修女希望你在明天,交出所有藏匿的玫瑰,”


    城主心裏又是“咯噔”一下,他突然想起了,兩天前,馬丁第一次帶著幾個人來的時候,說的是,希望他在三天後交出所有玫瑰。


    昨天管家告訴他,馬丁又來了一次,帶著十幾個人。


    今天,他身後的人數就已經上百了,口中的天數也變成了明天,那明天站在自己門口的,會有多少人,城主已經不敢想了。


    “可……我手裏所有的玫瑰已經交給國王了……”城主還想最後掙紮一下。


    “我明白了。”馬丁依舊和前兩天一樣,沒有半句廢話,點點頭後擰頭就走,不過這一次他往後走了兩步之後突然停了下來,看著城主補上了一句:“明天是最後一天。”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就一步不停地離開了,留城主站在原地,背心爬滿冷汗。


    城主已經忘了自己是怎麽回到房間裏的,等他再抬頭的時候,天色都有些暗淡了。


    他轉了轉腦袋,突然覺得自己的喉嚨幹得要死,嘴唇也徹底粘在了一起,習慣性地伸手往旁邊的桌子上一摸,這一次卻什麽都沒有抓到。


    “水呢!”城主大喊了一聲,整個城堡裏卻沒人應聲。


    喊了一聲之後,城主更是覺得自己的嗓子像是兩張砂紙互相摩擦了一番一樣,感覺都要出血來了,隻能離開自己的房間,一邊叫著一邊找水喝。


    一連走了老遠,一個人都沒看見,而且天色明明已經暗淡下來了,整個城主府內卻還沒有像往常那樣點上蠟燭和油燈。


    每一條走廊都黑洞洞的,像是有什麽鬼魅隱匿在其中一樣,這種恐懼的氛圍倒是很好的幫城主壓製了一點口渴的感覺。


    “噠噠……”前麵傳來一串急促的腳步聲,城主背後的寒毛都豎了起來,尖起聲音叫到。


    “誰!!”


    “老爺,是我。”聽到是管家的聲音,城主的心才又放了下來,然後就看著管家舉著一個燭台從走廊那邊轉過來,一路小跑著向他跑來。


    “老爺您怎麽出來了……”


    “我再不出來,我都要渴死了!”看到老管家那張橘子皮一樣的臉,城主的火氣當即就上來了,指著他就罵了一句。


    管家也聽出他沙啞聲音裏的不對勁,趕緊領著他去了個房間找到了一隻水壺。城主這時候也顧不上什麽貴族禮儀了,舉起銀水壺,對著口就是一陣灌,幾乎一口氣把一壺水喝幹。


    打了一個長長的嗝之後,他才問道管家,“這府裏人呢?都死哪去了?”


    管家臉色當時就變得難看了起來,長長地歎了口氣之後,才回答道:“跑了。”


    “跑了!!”城主的聲線當即就跳上去了四個八拍,“誰敢跑的!不要命了?!現在就給我組織衛兵去把他們抓回來!!”


    “衛兵也跑了。”看著自己歇斯底裏的主人,老管家又歎了一口氣。


    “衛兵也跑……”城主的聲音本來還要繼續提高,卻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迅速轉低了下去,咽下了一口唾沫,“去……那邊了?”


    “嗯。”管家點點頭。


    城主雙眼瞳孔迅速睜大,鼻翼擴張開來,急促地喘了好幾口氣,“怎麽……怎麽會這麽快……”


    他原本以為,就算卡珊德拉要搞政變,要造反,也不會這麽快,畢竟訓練士兵是要時間的,而且自己手下的警衛隊、衛兵和民兵怎麽都還能撐一段時間,等到王國的援軍是沒有問題的。


    但這才兩天,對方勢力擴展速度遠超想象就算了,自己這邊的有生力量還在飛速流失,下人、工人、奴仆都跑光了不說,連衛隊和民兵都不剩下了。


    難道那個女人用了什麽魔法嗎?不然怎麽可能這麽快?


    “在馬丁閣下走了以後,府門口又來了一批人……”老管家跟城主講述著他發呆時期發生的事情。


    “難道是大修女的軍隊?”


    “不是……是府裏下人們的父母妻兒、兄弟姐妹……”老管家搖了搖頭,“他們一來就抱著府裏的人痛罵或者痛哭。”


    “說他們再幹活有什麽用?沒有玫瑰,兩個月之後,大家都要死了,國王就算給您分配了玫瑰,您也不會給下人,就算您大發慈悲,每個下人都給了一朵。他們的親人還是要死。跟著您,他們的父母、妻兒、兄弟姐妹都要死……”


    城主動了動嘴唇,想說什麽,但是最後還是沒有說出話來。因為這些話是百分百的實話,他確實拿不出那麽多玫瑰來,他把他偷偷藏匿的玫瑰全拿出來,也救不了這城裏的所有人,十分之一,二十分之一都救不了。


    他救不了,國王也救不了,這群人其實到哪都是死的……


    “大修女難道就能拿出這些玫瑰來了?!”城主這麽高聲叫著。


    “是的,大修女承諾說,會給每個人都找到一朵玫瑰。”管家點點頭。


    “她在騙人!她是個騙子!!”城主繼續用尖叫一般的聲線咒罵著,“我要去揭穿她!!”


    “老爺,已經晚了……”管家悵然若失地說道,“那天晚上,那群暴民逼宮的時候,她就是這麽說的,您當時沒有否認它,現在所有人都已經把這件事情當真了……”


    城主這才想起來,三天前,暴民衝擊城主府那晚,卡珊德拉就是用一句“七天後會給所有人帶回來玫瑰”驅散的暴民。


    但是他不僅沒有反對,還站在了卡珊德拉這一邊,幫她搖旗呐喊,說大修女一定辦得到的。


    誰知道她說的找玫瑰,是從他身上找啊!!


    現在全城人都相信大修女能夠弄回足夠的玫瑰來,他出去說卡珊德拉是騙子,估計當成就會被那群偏執的暴民抓上火刑台。


    沉默了一會,城主抬起頭來,看著管家的眼睛,幽幽地問道:“那些東西……還在吧?”


    管家難得目光一亮,點點頭,“還在的!藏東西的地方,隻有您和我知道!”


    “還在就好!”城主的聲音裏有多了一股力量,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樣,“去準備馬車,叫上少爺和夫人,我們連夜出城,去找省督,求援借兵,再回來收拾這個妖女!!”


    “那……東西帶嗎?”


    “拿上五分之一,沒有點敲門、見麵禮,你以為那老家夥會幫我們?”城主冷笑了一聲,“快點,動起來。”


    “好好好!”管家連忙應聲。


    當天晚上,夜色最濃時,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偷偷從城主府的側麵駛出來。


    城主坐在車轅上,機警地查看著周圍的環境,夜風、蟲鳴,沒有一點特殊,還沒等他舒一口氣,一點火光突然在他麵前亮了起來。


    然後兩點、三點、火光亮成了一線。


    無數舉著火把的人在夜色中起身,像是城牆一般,將他這輛馬車圍在了其中。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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