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在南華鎮外的臨時帳篷裏,車部長說,自己相信林過雲說沒有問題,就沒有問題。


    但是實際上,該有的檢測,還是一個都沒有少,畢竟即使是車部長也隻敢拿自己的命去相信林過雲,拿整個聯盟二十多億人的命去賭博這種事情,他也是沒有膽子的。


    所以從皮膚到胃腸道,這幾天林過雲他們都挨個測了一遍,特別是dna檢測,血液、肌肉、皮膚、神經細胞……各種零零散散的樣本取了好幾十份。


    基地的生物學家們仿佛集體忘記了,每一個細胞核裏麵的遺傳基因都是一樣的,這條知識,興致勃勃地想要把林過雲和季青臨身上每一種細胞都取樣一個遍。


    要不是這種狂熱的勁頭兒引起了上麵的關注,並且直接施以了高壓,他們甚至已經開始計劃拿林過雲和季青臨進行切片了。


    畢竟月髓物品描述的那句“極大程度地修複人類的缺陷基因,使個體體能達到人類所能達到的極限”這句話,對於他們的吸引力,不亞於毒品對於癮君子的吸引力。


    除了包括取樣在內的實質檢查,體檢還有另外一部分組成內容,精神與心理狀態的檢測。


    這也是老傳統了,選鋒小隊這樣的特殊派遣小隊,每次任務都是最為艱巨、最為困難的,這種艱巨和苦難不僅體現在任務完成的實際難度上,同樣體現在所需要承受的心理壓力上。


    道德底線的打破和人性的拷問時常出現在他們的任務之中,即使在執行任務時以“任務第一”為借口,欺騙自己,將這些東西掩蓋過去了,但任務完成後,總會有些東西在夜深人靜時被想起來,最後心理扭曲的不在少數。


    所以之後就有了,每次任務結束後的心理檢測,比起等人承受不住崩潰才亡羊補牢,組織選擇了提前發現,提前引導,提前治療,把任何一個不好的苗頭按死在萌芽階段。


    何況林過雲的精神狀態本身就不正常,不被列入重點觀察對象名單,才有鬼了。


    這次給林過雲做心理測試的,還是老熟人鄭素娥,鄭阿姨。阿姨的套路都沒變,依舊是熟悉的和善笑容,用尺度適當的閑聊建立信任關係,然後開始引導林過雲進行一些潛意識的想象,最後則是一些選擇性的問題。


    整體來說,林過雲覺得這次檢測做下來比上一次感覺要舒服,或許是因為思考速度變快之後,即使是連續的高強度提問,也很難對他形成精神壓力了。再加上一些後續的疏導治療,他甚至有一種整個人身心輕鬆了很多的感覺。


    而在林過雲一臉舒暢地離開房間之後,鄭阿姨臉上的溫柔笑容幾乎是瞬間就凝固了,而且隨著她翻動查看其手中的記錄表格,她的臉色的難看程度,居然還在不斷地加深。


    鄭素娥一邊看一邊記錄,最後幾頁記錄報告,幾乎是她手中滑出去的,因為當時她整個人都已經到了脫力的邊緣,癱在了椅子上麵。


    每一次給林過雲做心理檢測之前,她都會跟他說,不要掩飾,也不用戒備,想到什麽就說什麽,測試之中表現得越真實越好,這樣才更容易發現和看出問題來。


    而每一次,林過雲的表現都超出她的想象,不是他的防備心太重以至於鄭素娥無法判斷他的準確心理狀況,而是他真的一點防備意識都沒有,赤裸裸地展現出來的那個人格太過於嚇人。


    深吸了一口氣之後,鄭素娥還是抓起了一張白紙,開始寫林過雲的心理診斷報告,這份東西上麵催得很緊,她不敢有任何拖延。但是她每一個字還是寫得很慢,每一個評價她都要在腦袋裏考量十遍,才敢落筆到紙上,即使如此,她所寫下來的文字,依舊驚心動魄。


    “受測對象心理問題較大,後天知覺恒常性缺失的現象依舊存在且嚴重,同時較第一次測試相比,受測對象的精神狀態增添了多項新的異常。


    “首先是多重異常記憶,受測對象的記憶組成中,多出了多段不屬於受測對象本身的額外記憶,這些記憶與原記憶並不相融合,但卻同樣能被受測試對象以第一人稱主觀感知並體驗。受測對象甚至因此額外掌握了數項未曾學習的技能,例如解剖和樂器。相衝突的記憶易引起人格分裂與多重人格的形成,需要注意。


    “其次是道德感與道德意識的下降,較上一次測試相比,受測對象的道德觀念滑坡嚴重,在多個人性拷問測試中,受測對象幾乎沒有產生任何的道德罪惡感與道德失落感,違背道德的行為幾乎不會對受測對象產生懲罰性。


    “但同時受測對象又表現出了對於契約精神的極強遵守意識和正義感。在所有的是非判斷題中,站在了公義與正義的一方。在沒有知性感情基礎的情況下,這樣的選擇格外罕見。


    “受測對象的正義感來源並不是道德觀念趨勢的情感基礎,而是以嚴謹的思維邏輯推論得出後的理性判定。即受測對象會作出當前選擇的原因,是因為他認為一個人就應該做出這樣的選擇,這樣的選擇是對的。


    “而相較於感情基礎,理性判斷更容易隨著價值觀與對錯觀的更改而發生改變,即一旦受測對象對於正義和道德的定義產生些許偏移,就會有很大可能性變成反社會人格。”


    “最終評語:受測對象潛意識含有較多異常記憶,且已對現有人格產生了部分影響,情感認知與情感體驗缺失較為嚴重,但卻在極強的理性約束下,使得整個人三觀格外正常。


    建議進一步提高對受測對象的心理狀態關注程度,提高對被試心智的檢定頻率,並在日常生活中輔以心理治療引導和三觀塑造,進一步強化其對於正義和對錯的認知體係建設。減少其對哲學等易造成邏輯悖論的產物接觸的頻率。”


    “啊啾——”林過雲打了個噴嚏,感覺自己好像被人罵了。


    鄭素娥這份診斷報告寫好之後的半個小時,就通過各種渠道,出現在了不少人的麵前,其中就包括那位龍門台會議上坐在次席的獅子般的老人。


    在看完手中的診斷報告之後,他發出一聲輕笑:“一個正義的瘋子?不,準確說,是一個瘋狂症狀是格外正義的人?這就是我們現在的最大的倚靠?看來我是真的老了啊。”


    “隻是時代變得太快了。”車部長正站在老人的桌子前,這個診療報告就是他送過來的,“但這也不一定是壞事,畢竟一個理性而又純粹的瘋子,隻要跟他講道理就行,這已經比絕大部分人都要好了不是嗎?”


    “不用拐彎抹角的了,你來是想幹什麽的?”老人敲了敲桌子,點破了車部長的小心思。


    “想跟您要一個機會,”車部長眨巴眨巴了眼睛,“即使聽完我的匯報,畢竟沒有眼見為實,會上還有太多位,不明白神選者到底意味著什麽。我想跟您要一個機會,讓他們親眼看一下,未來這個世界的局勢。”


    “你一邊當著我麵罵我,沒認清形勢和未來的發展方向,然後還要我給你個機會?你真的當我老了啊!”老人笑罵了車部長一句。


    “這不是知道您,其實早就想親眼見識一下了嗎?”車部長也笑嘻嘻地回答道,說話的方式像極了參謀在他麵前說話的方式,不過也難怪,他和老人的關係也是近乎師徒,準確來說整個聯盟一半的軍人,都是這位老人的門生。


    “你想幹什麽?”


    “讓他們帶著攝像頭去執行個任務而已。”車部長將一份早就準備好的檔案夾放在了老人的案頭前。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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