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娘點了點頭,看向林衝,心中卻是驚訝,後麵畫舫上的人喊王爺,這人竟是王爺麽?


    林衝道:“那就快一點。”


    船娘得了吩咐,放下船槳,撐起竹篙,連續在水裏撐了幾下,隨即又坐下劃槳。


    畫舫上的李彥眼看著林衝乘著小船漸行漸遠,氣得哇哇大叫。


    “快追。”


    “快給灑家追啊!”


    畫舫本就是行進緩慢的遊船,如何追得上船娘的輕舟。


    西湖雖不大,船娘若想帶著林衝兩人甩開後麵的畫舫卻是輕而易舉的事。


    岸邊遊船雖多,但在方圓五裏的湖麵遊船便顯得沒那麽擁擠了。


    船娘問道:“客官,要先去哪裏?”


    李清照道:“先去白堤,再去蘇堤。”


    “好,前麵盡頭處便是小孤山,客官可以在那裏下船,遊過白堤,再上船來載你們去蘇堤。”


    林衝前世雖來過西湖,但並不知道此時的西湖有哪些景點被開發了出來。


    聽船娘的意思,似乎隻有蘇白二堤可供一觀。


    林衝憑著記憶大抵可以看出,正前方應該是平湖秋月景點的位置。


    後世西湖十景,此時最多隻開發了一半出來。


    少頃,小船在小孤山靠岸,兩人下了船。


    林衝付了二十文錢給船娘。


    那船娘擦了擦手接過銅錢,笑道:“客官先遊堤,奴劃船去末尾處,到那頭你們再上船來。”


    林衝點了點頭。


    兩人攜手走上白堤。


    李清照不時的伸出手指指點點。


    “如此長堤,奴家實難想象是建於唐時。”


    林衝笑道:“也許白居易那時隻是修了個土堤,後世不斷完善才有此種規模。”


    李清照口中振振有詞:“最愛湖東行不足,綠楊陰裏白沙堤。”


    說著邁著輕盈的步子,修長的玉腿一下比一下抬得高,淺綠色的裙子隨風擺動,極像一個年未及笄的少女。


    林衝笑了笑,覺得這樣不成樣子,讓她取下麵具,李清照欣然照做。


    兩人有說有笑走到末尾處,李清照戴回麵具,幽幽的來了句:“可惜不是冬天前來,見不到那斷橋殘雪的美景。”


    “即便冬天來了,杭州也未必會下雪,斷橋殘雪可遇不可求的。”


    林衝搖了搖頭,朝那名船娘一招手,隨即下了台階,扶著李清照又上了船。


    船娘眉眼笑的開花:“去蘇堤略遠,這次要五十文。”


    林衝點頭,此時一個人工,一天的進項約為兩百文,這個價格並不算貴。


    船娘心裏卻算計著,先送他們去三古塔,然後去蘇堤,等他們走到對岸,還要回去,這樣又可以多賺五十文。


    這樣就有了一百二十文,若是小郎君晚上再來尋人家,說不準今日可以賺個一千文呢!等送走他們,就去給父親抓藥。


    船娘揮動玉臂,小船飛快的在水麵駛過,留下陣陣漣漪。


    李清照看著林衝張了張嘴。


    林衝笑道:“你不吟上幾句?”


    李清照搖頭:“不了,沒有更好的不如不吟。”


    林衝知道曆史上她在西湖邊住了幾十年未曾吟誦過一次西湖,雖不知道這是為什麽,卻也有所猜測到,她想不出比蘇軾更好的詞,幹脆不如不吟。


    “郎君,你呢?”


    “我不行,我都是拾人牙慧。”


    “那也比沒有好。”


    林衝舒了口氣,似是有感所發:“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暖風熏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李清照:“?”


    這詩是好詩,可似乎是在發牢騷。


    莫非想京城了?


    林衝看著她狐疑的樣子,不由一笑。


    這詩是南宋的一首政治諷刺詩,此時的李清照自然無法體會,當時徽欽二宗被金人擄走,朝廷南渡的悲哀。


    李清照恭維道:“這詩還是很好的。”


    船娘在那裏也聽到了,眼眶立時紅了,西湖歌舞幾時休?西湖歌舞幾時休?


    官老爺們夜夜笙歌,咱老百姓卻被折騰的家破人亡,不得不出來做這接客的船娘維持生計。


    這位小郎君倒是個會體恤民情的。


    船娘突然問道:“您是王爺?”


    林衝愣了一下,“算是吧!”


    船娘又問:“王爺可知道杭州百姓的苦?”


    “略知一二吧!”


    船娘道:“哼!看似一片歌舞升平,實則百姓苦不堪言。”


    李清照“咦”了聲,“聽你的談吐,也是讀過書的?”


    “算是吧!奴的家裏以前也算是城裏的富戶,如今卻已家破人亡,不得不出來做這船娘。”


    李清照端詳著這船娘,暗暗震驚,這船娘行止之間確實不像農家出身。


    林衝略一猜測便心裏有了數。


    此時要想讓一家富戶沒落,如果不是因為犯了重罪,那必然是因為花石綱。


    還沒等林衝張口問,船娘便道:“幾輩人積攢的產業,便因為一株幾十年的白牡丹樹被人刁難,兩年不到便家產盡去了。如今家母去世,家父病重,奴家為了生計不得不來此。”


    船娘抬起袖子擦了擦淚水,繼續劃船。


    林衝默不作聲,如今便是這世道,自己即便是幫她無非是給點錢。


    李清照有些震驚,“幾輩人積攢的產業,就因為一棵樹敗了?”


    “應奉局看中我家那顆白牡丹後,並沒有立刻讓人挖走,而是讓家父日夜看護,一年四季春夏秋冬無日無夜的;家父被折磨的沒辦法便給朱勔送了些錢財,然而他並不滿足,去年冬天家父疏於看護,那株白牡丹一夜之間被毀壞的不成樣子,朱勔大怒讓人將家父抓緊大牢,傾盡家產才得以放出來。“


    船娘將小船停在湖中心,娓娓道來,卻是哭的梨花帶雨。


    李清照著實震驚了一把,事情還可以這樣做?


    她疑惑的看向林衝。


    林衝點了點頭,“府城況且如此,可以想象其他地方會是何種樣貌,歸根究底都是趙佶的私心所致。”


    船娘一聽林衝直呼官家的名諱,震驚的說不出話,急忙劃動船槳向前行去。


    “奴家實難相信。”李清照顯然很難相信。


    “蘇杭應奉局惹下這天大的禍事,遲早會自食其果。”


    林衝說著取出一枚銀錠子,猶豫了一下,放在了船娘的腿間。


    “拿去給你父親看病吧!”


    “多謝王爺。”


    船娘此時雙手劃著漿,也不好立時去取,看著足有十兩的紋銀,眼中充滿了淚花。


    李清照撇了撇嘴,這人,往哪裏放不好,偏往那裏放。


    林衝也不是故意的,總不能丟在甲板上吧!隔著衣服又沒什麽。


    船娘道:“那是蘇學士建的三古塔,旁邊不遠處還有處湖心亭。”


    兩人向前望去,隻見水麵上有一片突出的空地,上麵立著三座塔,


    三潭印月。


    林衝呼之欲出,突然想到此時三潭印月還沒形成,便吞了回去。


    李清照卻是興趣缺缺,連連搖頭,聽了船娘的辛酸事,她的憂國憂民之心又泛濫了。


    “郎君,這湖不遊也罷!”


    林衝問道:“蘇堤也不去了?”


    李清照滿麵愁容的說:“改日吧!”


    林衝代入宋人沒那麽深刻,沒有李清照那麽濃的憂國之情,有的隻是對船娘的同情之心。


    讓他殺了朱勔倒也不難,難在朱勔死了還有下一個朱勔,真正腐爛的根子在趙佶那。


    江南諸地早已被折騰壞了,朱勔死不死這波亂象都要發生,而朝廷絕對不會允許有人割據江南。


    這波亂象結束後,自己若能暗中控製兩浙路,幽州的養兵費用就再也不用單單指望汴京城了。


    朱勔可以在江南有個小朝廷,自己為什麽不可以?


    需要人手,尋個朱勔式的代言人,幫自己把持兩浙路。


    此時身後駛來一艘畫舫,正是李彥乘坐的那艘。


    李清照道:“郎君,咱們回去吧!”


    林衝點了點頭。


    船娘今日得了林衝的饋贈,也不再惦記那幾十文錢了。


    “奴送兩位回去。”


    林衝搖了搖頭:“不用,送到那艘畫舫便可。”


    片刻後。


    李彥看到林衝登上畫舫才送了口氣。


    他還真是不會跑,害得灑家白操心了。


    下次讓李寄帶人跟著,跟他這樣跑太耽誤灑家賺銀子。


    船娘看著畫舫離開,取出銀錠子看了看,劃著小船往小孤山去了,她家如今便在小孤山結廬而居,連個住處都沒了。


    兩人坐著畫舫返回了岸邊,在皇城司的護送下回到了客棧。


    李清照一回來便將自己關進了房間。


    林衝多少也能理解她的心情,徽欽二宗被擄走,趙構還能在江南建立南宋,說明大宋的官員及將領、軍隊、以及百姓還是忠心於趙家的,否則應該是唐末群雄割據的場麵。


    此時造反缺乏民意基礎,更不能說這些人是愚忠,人家愛國能說是錯?


    不得不承認各個階級並沒有放棄趙家。


    南宋滅亡時崖山十萬軍民投海自盡,悲壯殉國,也能說是愚忠?


    自己隻是個舶來戶,是半個宋人,缺乏代入感很正常,其他人就難說了。


    無論如何,咱這個漢人,總不會害他們,他們為國,咱為民,求同存異總會找到一條出路。


    需要物色幾個在蘇杭的代言人才行,用這裏的財富來給幽州輸送給養,尤其是鐵礦石。


    林衝坐在桌前歎了口氣:“拖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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