摳門精氣咻咻地走了,趙老板也不高興,一邊讓緊隨自己而來的工人趕緊把隔牆打好,一邊交代秦晚好好照顧綠蘿,爭取把它養得枝繁葉茂。


    秦晚趁機提出了肥料之事。


    “肥料?”趙老板頗為猶豫,拿出一個小本本指著上麵的記錄說,“你看這是農科所的專家跟我說的加肥料的時間,在三天後。”


    換成以往,他才不會把自己這個好不容易積累的經驗給別人,還是一個外人看。


    秦晚也沒多解釋,指著自己特地挪出來的幾盆綠蘿,“根據我的經驗,它們現在肥料不足,想要長得好得加肥。”


    趙老板看了兩眼立刻明白為什麽秦晚會這麽說。


    這幾盆綠蘿的長勢確實不錯,在他看來已經完全恢複過來了。


    這長得好,耗費的肥料自然也多,趙老板一咬牙,“聽你的,加肥。”


    秦晚得寸進尺,“能不能讓我來調配?”


    這下趙老板就沒有那麽幹脆了,“隻給你選一盆。”


    秦晚心說,一盆就一盆,她不嫌棄。


    隻不知什麽時候老板才能徹底信任自己,大方起來。


    這天下午秦晚拿著對方給的五種基礎肥料,搗鼓起來,趙老板說這些都是在農科所買的,蘊含著天然植物所需要的最基礎的五種元素,而他們調配呢,就是根據天然植物的表現判斷出它欠缺哪種元素,就把哪種元素多加一點。


    趙老板伺候的最熟練的一種植物叫山竹,不是水果山竹,而是山上的野竹子,非常細的竹管,零落生著的竹葉,形態小巧俏麗,頗有意趣,根據秦晚觀察,很像米竹。


    米竹就是鳳尾竹的一個變種,在市場上也通常當成一樣植物來賣。


    但老板山竹、野山竹的叫,秦晚當然不會不識趣的指出來,盡管吧,鳳尾竹是更好聽一些。


    這野山竹非常好養,老板已經養了有一年了,幾乎是他剛從地下走出來,在雲山市定居就從農科所引進的,他還非常得意的跟秦晚說,人專家告訴他居不可無竹,這野竹子生命力可頑強了,在末世前都能從石頭縫裏長出來,他越看越喜歡,跳過一眾漂亮大朵的花花草草,堅定的選擇了四君子之一的竹。


    果不其然後麵輕易就摸索出了秘方,養出了一株株清風勁瘦頗有風骨的野竹子,他的第一桶金就是這麽積累起來的。


    至於秘方他沒有說具體的比例,隻說a料要多加,秦晚用異能悄悄摸索過一遍,這a料給她的感覺有點像金係異能。


    有了這個認知,她再去感受其他bcde料,沒太意外的發現abcde對應的正是金木水火土,這讓秦晚瞬間都不知道說什麽好。


    盆栽需要的肥料不應該是氮磷鉀嗎?關金木水火土五行元素什麽事?


    這都有點末世前她看過的修仙小說裏靈植的設定了?


    可仔細想想,異能確實不太科學,秦晚就坦然了,如果野竹子偏金的話,綠蘿會偏什麽?


    會偏木嗎?


    嚴格來說,所有的植物應該都偏向木係,但很顯然,這末世後的植物很不一樣,它有點像人,秦晚記得自己還沒有離開基地之前,基地的科學家發布了一個關於異能的理論:人有五行之屬,普通人是五行平衡,如果某人某一屬性溢出,就很可能覺醒對應的異能。


    有了這個認知,秦晚便有心做一個對照實驗,奈何她手裏隻有一盆能讓她隨便搗鼓的綠蘿,於是她就選了木,按照自己的感覺搭配了肥料,再把它加進盆栽裏。


    她本來還想用自己的直覺判斷一下這土壤和上麵生長的植物是不是鑰匙對鎖配上了,結果大概是時間尚短,肥料還沒有融進土壤裏麵,現在它給秦晚的感覺就是很朦朧很混沌,無法分辨,隻好作罷。


    這天下班時,秦晚心裏藏了事,很想把這盆綠蘿搬回去,隨時隨地感受它的變化。


    可惜這事不用說就知道老板肯定是不會答應的,相比起她的遺憾,趙老板就開心多了,牆已經打好,隔壁的人造盆栽賣掉了一大半,哪怕因為忙碌和天熱,身上的衣服濕了又幹幹了又濕,析出鹽粒很不舒服,也無法阻止他笑得眼角的皺紋都沒了。


    至於摳門精那個小插曲,早被他忘到一邊了。


    趙老板琢磨:這生意能做,還很好做。


    就是人太少忙不過來。


    小秦是他請來照顧天然植物的專家級人才,總在人造植物這邊打轉做個服務員那可太虧了,雖然天然植物這邊沒什麽客人,乍一看很清閑,但趙老板經過兩三天的觀察發現,小秦不是那等沒有客人就偷懶的人,這一麵牆的綠蘿都快被她盤出漿來了,關鍵是人家還不是做白工,還真發現了可能專家都不知道的事——恩,關於這點趙老板決定今天晚上就去一趟農科所。


    專家說做研究就是要大膽假設,小心驗證,如果證實了小秦的假設是對的,不說他這個老板也能跟著沾光,今後至少不會再栽這個坑。


    趙老板下定決心,他要把老婆弄到市裏來,開個夫妻店。


    *


    秦晚又跑了一趟國營店,可惜還是沒有小雞崽賣,倒是遇到一對小兩口在甜甜蜜蜜的挑雞爪。


    現在的人都缺油水,末世前讓人挺嫌棄的大雞腿看得人雙眼放光,隻可惜買不起,便隻能將目光轉向沒什麽肉的雞爪,不過雞翅挺受歡迎的。


    秦晚手裏攥著六毛錢,隻用秦慧君的身份證買了兩個雞蛋。


    天天用雞架熬雞湯,有點奢侈了。


    然後回到家就被左右炫了一臉。


    李嬸是早上買的雞架,燉了一天,讓最小的女兒李麥禾守著,小火燉到現在連骨頭都要熬化了,那香氣沒比昨天的秦家少。


    至於王嬸,那就更了不得,她雖然沒舍得買雞大腿,卻買了翅根,那雞湯的香氣輕易就把李嬸家的蓋過去了,李嬸沒好氣的說,“多大的人了,非要和我們家打擂台,回回都要壓一頭才開心,你們就吃吧吃吧把存款吃光,我看你拿什麽給你那寶貝蛋買覺醒藥劑!”


    “這攀比心可真是要不得,慧君你說是不是?”


    秦慧君笑而不語,心裏卻想著今天開荒一整天李紅都沒搭理她,她主動找了幾個話題,對方態度都不冷不熱的,不正是見原來不如他們家的自己女兒陡然找到了難得的好工作,眼看著就要起來了把他們家比過去了,心態崩了,一時半會兒調不過來。


    這是人之常情,秦慧君不會怨怪什麽,她依舊記得自己剛搬來棚戶區時李紅熱情搭的手。


    可她心裏有了三分的防備,不僅僅是針對李嬸,還有棚戶區的其他人。


    似因恨人有這種嫉妒心態做下惡事的哪裏都不缺。


    帶著秦楓在底層掙紮的那五年,秦慧君見過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即便自己沒得丁點好處,也要把你拉進泥潭裏,所以晚上睡覺前她就對秦晚道,“以後一下班你就趕緊回家裏來,別在市裏瞎逛,我給你縫的那個包,你往裏麵裝一個磚頭。至於國營店也不要你去買了,我會趁早上的時間和你李嬸一起去。”


    說起來她都有點後悔之前讓女兒去買紅薯了,明明那半個月幫她撿石頭能幹得很,但底子竟然還那麽虛。


    秦慧君的顧慮是對的,這會兒棚戶區就有人在討論他們一家。


    因為王嬸的大嘴巴,秦晚找了個好工作的事才一天就傳遍了大半個棚戶區,本來他們家在這裏就頗為顯眼,談資至今都沒有冷下去,眾人一方麵敬佩秦慧君敢為了一個女兒豁出去的底氣,但另一方麵又跟王嬸想的一樣,覺得為了一個賠錢貨還是一個五年多沒見過的賠錢貨砸進去全部家底不值。


    可這事一出,不免就有人動了心思。


    秦晚今年十六歲,從帝都來見過大世麵,這身體又在慢慢養好,還輕輕鬆鬆就找了一份好工作可不正是媳婦兒的上好人選?


    這年頭,結婚早,越是底層就結婚越早,而有工作的年輕未婚姑娘那都是香餑餑。


    秦晚不知道這些,她現在可沒心思想嫁人的事,她掛念著自己添了木係肥料的綠蘿,入睡後居然就做了一個夢。


    夢的最初是秦晚沒看懂的混沌,一些方的圓的好似幾何圖形的東西擺在她麵前,一點點組合成奇怪的形狀,秦晚數了數,融合後的形狀有八個,乍一看依舊是長的短的方的圓的,可仔細看就能看到一些細密的絲線,正是組成了大形狀的小形狀,除了就在她正前方的八個大形狀,周圍還漂浮著一些小形狀,不像大形狀顏色略深,小形狀很淺,但光芒竟然很亮。


    如果是清醒狀態的,她肯定會覺得很奇怪。


    但這是夢嗎,身處夢中就很理所當然,“這些形狀有什麽用?”


    秦晚自言自語。


    結果原本安靜不動的大形狀竟然向最中間的地方靠攏、彼此擠壓、糅合,使得原本暗淡的形狀越來越亮,越來越亮,那最中心的一團亮得都有點刺眼了,等到它壓縮到最小時,秦晚都下意識用手擋住了自己的眼睛,可饒是如此,也覺得刺得有點痛。


    但她卻分辨出,在最後一刻銀色的光芒變成了藍色。


    然後就什麽都看不見了。


    秦晚還是很淡定,淡定的想,“我不會瞎了吧?”


    她當然沒瞎,過了不知多久眼前重新恢複了光明,抬眼望去,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浮在她麵前的一顆拳頭大的圓圓的東西。


    秦晚之前沒見過,可看到它,腦中自然而然的浮現出了兩個字,“種子。”


    這是一枚種子。


    “種子需要陽光,需要雨露。”想到那最後的藍色,秦晚下意識道,“需要肥料,偏水屬性。”


    藍色是水係異能的顏色。


    在這個夢裏,秦晚就是造物主,她說要陽光要雨露,就真的有了陽光有了雨露落在種子上,而種子竟然真的發芽了,小小的芽苗看不出是什麽,但大概是被趙老板影響,光是看到這稚嫩的生命,秦晚心頭就本能的湧起一股喜悅。


    “快快長大吧。”


    藍色的肥料落到芽苗上,它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生長,隨著它長大,秦晚就越發覺得熟悉,嘴巴不由得張大——


    “倒馬桶嘍!”


    秦晚睜開了眼睛,從夢裏醒了過來,正要熟練的爬起來去倒馬桶,秦慧君已經起來了,“我去,你再睡會兒。”


    它看過了秦晚換下來的衣服,有一層鹽漬。


    可見即便是在市裏工作也並不輕鬆,左右它現在熟悉了開荒的強度,作為大人便多攬一些事——它的女兒好的很,不會被寵壞,但身體太虛,著實得好好養著。


    秦晚正心神不定,也沒有強求。


    那長大後的種子它認出來了,是綠蘿。


    這個夢是在預示著什麽?還是僅僅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如果是在預示著什麽,那豈不是說綠蘿需要的肥料不是偏木是偏水?


    秦晚睡不著了,索性爬起來,秦慧君見狀道,“咱們先吃了紅薯粥,等會兒去一趟市裏給你買兩身衣服。”


    秦慧君和秦楓是不缺衣服的。


    雖然缺錢那會兒他們恨不得把家裏新買的衣服都賣了,但雲山市衣服不算貴,不挑剔款式和材質的話。他們家從前都沒非要買純棉的,就都是化纖,這科技相對於五百年前也不都是倒退的,至少化纖的布料就很便宜,價格簡直跌到泥裏去了,貴的隻是款式、是大師的設計。


    但秦晚就不行了。


    原主從帝都跑回來也就帶了一身換洗的,若她好生生的,秦慧君肯定要去街上給她置辦,但她病了,家裏就沒人顧得上這事,以至於秦晚現在穿的衣服都是拿秦慧君的改的,秦慧君比她高,比她壯,秦慧君針線隻是普通,這改的衣服就沒那麽合身。


    她想著:以前家裏連飯都吃不起,顧不上講究這些,但現在晚晚要在花店工作,肯定不能如此寒磣。


    秦晚反而要坦然的多,“媽,我這衣服都還是新的,不必買,有這錢不如多買兩口吃的。”


    秦慧君露出不讚同的表情。


    秦晚改口道,“不如等我這個月工資發了,咱們再去買?也能挑點好的。”


    欣欣花語的檔次其實挺高。


    隻不過趙老板這兩日都在憂心綠蘿的事,倒沒發現秦晚這穿著會給他丟臉。


    秦慧君想想也是。


    不急著趕早市,她索性將裝錢的盒子拿了過來,開始數,這半個多月僅是吃喝就花去了薪資的大半,總共也就存下了一塊五,加上原先的兩塊,就是三塊五。


    這家底相當寒磣了。


    秦慧君心中擔憂,這隻夠他們一家三口吃飽,可萬一發生點意外……


    對於擺攤賣什麽,她已經有了一個模糊的想法,然而三塊五根本不夠置辦家什。


    更何況馬上就要到月底了,月底要交租金,要多交水費,要多買蜂窩煤……以現在的天氣,她也就罷了,女兒去工作不能再像原先隻擦個身,也不能像別人家把水曬在外麵,晚上就著溫水一衝——她可不能著涼!


    如果可以,她還想再租個棚子,現在這點地方著實擠得慌。


    聽著秦慧君嘀咕著家裏要用到錢的地方,原本因為找到工作安心許多的秦晚油然而生一種緊迫感,他們缺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一個月二十的底薪聽起來多,但花用起來根本不夠,還是得趕緊把綠蘿養好賣出去,拿提成。


    她想到了自己的夢,肥料的事不能耽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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