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們口中秦晚聽出王嬸和她丈夫都重男輕女,一連生了三個女兒,才拚出了一個兒子。


    大女兒據說在地下避難所時嫁給了一個瘸子,換了他們活下來,到了地麵,身無分文,就給二女兒找了個傻子,好在這傻子也不打人,麵上看著還挺正常,一把子力氣能幹活、成日笑嗬嗬的,二女兒還帶著傻子回過門,正經當親家杵著。


    小女兒在理發店工作,據說不太正經。


    更不正經的是一開始王嬸給自己小女兒找的是酒吧的,但這時開得起娛樂會所的都不簡單,人家賺的也不是他們棚戶區這些窮哈哈的錢,陪酒公主、服務員要求都不低,王嬸小女兒隻是清秀沒達到要求,她就罵罵咧咧把人送去發廊,指望著她釣一個金龜婿。


    兩家從前在地下就住對門,李嬸對他們家的事一清二楚,哪裏看不出王嬸是見秦晚長得好,又想把她推薦去娛樂會所,好賺這中介費!


    等秦慧君回了,立即跟她嘀咕起來,秦慧君的表情那叫一個難看,冷冷的懟了王嬸好幾句。


    王嬸訕訕的,就嘲諷秦家連007紅薯都要吃不起了還窮講究。


    “要我說你就不應該救你女兒,一個小丫頭片子、賠錢貨,值當什麽?秦楓啊,你可真是可憐,你姐把你將來娶媳婦的錢都花光了,你要當老光棍了。”


    秦慧君一個大家閨秀似的斯文人差點當街和她打起來。


    王嬸見惹了眾怒,不敢再說,鑽進棚子裏了。


    天快黑的時候,王家小女兒回來了,隔壁又是砰砰砰又是王嬸大聲指揮她女兒的聲音,偏帳篷裏熱得不行,簾子敞著溫度都沒降下來,實在沒法睡。


    幸運的是,臭的跟垃圾山一樣也沒見著蒼蠅蚊子。


    秦晚索性坐到門口去納涼,就看到隔壁王嬸家收拾出一堆垃圾。


    他們家租了兩個棚子,王嬸夫妻住一個,她那個十五歲大的兒子也住一個,此時就站在外頭看他姐忙忙碌碌,給他洗洗刷刷,還一副不耐煩的態度,說她手腳怎麽這麽慢,自己要睡覺了,而王嬸夫妻居然還覺得他說的對,在旁邊搭腔又問王秋兒找到有錢的男朋友沒有?


    秦晚看得挺窩火的,不由得慶幸自己是穿進了秦家,相比起來秦楓簡直是個小天使。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自己白天跟秦楓出去撿石頭的時候,王嬸這兒子就躲在帳篷裏睡大覺。


    有睡覺的功夫,也不把他那狗窩收拾一下。


    隔壁李家也沒睡,這動靜根本睡不著,李麥穗歎了口氣,“秋兒這性子還是太軟了,哪怕嫁出去也得被婆家拿捏。”


    李嬸也是搖頭,“不知道她咋想的,每個月在理發店賺的錢全給了她媽,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還得負責全家的衛生,換我早把這家給掀了,麥穗你可不能跟她學。還有那地方能找到什麽正經人,你就老老實實的在農場看看有沒有靠譜的,你們那興盛農場能進的前途都不錯,找那種人品好的再看看他老娘……”


    “媽,你胡說八道什麽呢!”李麥穗羞怒道。


    “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你上街買菜還得挑挑揀揀呢。”李嬸轉頭對秦晚道,“晚晚你從大城市來見識廣,我說的對不對?”


    她思量著秦晚有了她親爹的教訓,肯定對這方麵很深刻。


    果然秦晚就道,“確實,婚姻得仔細著,最怕離婚時傷筋動骨,更怕找了那人品糟爛的把你算計得淨身出戶。李嬸的挑選標準就很好,從古到今都講究門當戶對,知根知底,其他雖也可能出現好的,但概率太小了。”


    秦慧君驚訝的望向秦晚,沒想到她竟看得這麽透徹。


    但思及這一切都源自前夫,秦慧君心中生出一股恨意,有對江楚文的,也有對自己的。


    “麥穗姐,你也別害羞,戀愛是兩個人的事,但婚姻是兩個家庭的事,如果某個人對你很好,但他的家庭卻讓你很痛苦,那還是要慎重些,看他是站在你這邊,還是一直委屈你無條件讓著他的家人。”


    之前光線昏暗,李嬸沒發現,秦晚卻注意到李麥穗表情有點異樣。


    見自己這麽說,她更是沉默下去。


    “莫非是被我說中了?”秦晚暗道,但談戀愛這回事,外人最好不要插手,她也隻能點一點她,看她能不能想通了。


    兩家人聊了會兒,天色徹底暗下去,隔壁的動靜總算小了,也沒那麽熱,秦晚便回去睡覺。


    次日天才朦朦亮,她忽然聽到有人喊著倒馬桶,秦慧君大概是累狠了沒醒,反倒是她,有著土係異能可以吸收大地的元氣補充自身,雖然特別容易累,但恢複也快,她輕手輕腳爬下床,拿上床角的馬桶,掀開簾子走了過去。


    “晚晚。”


    “媽,我去倒馬桶,你再睡會兒。”


    秦慧君應了一聲。


    秦晚走出門,忽然想到從前聽一個朋友說過廉租房的事,大罵官方福利窮人沒享受到,一個個家裏好幾套房還去不要臉的占用,說廉租房就不應該建廁所。她笑了笑,棚戶區不僅馬桶要自己倒,連用水都是限量的。


    她麵不改色去倒了馬桶,回來時看到了王秋兒雙手拎著馬桶出去,臉色青黑,像是沒睡好。


    也是,後半夜她還能聽到洗洗刷刷的聲音。


    李麥穗正倒了點水在刷馬桶,然後把汙水倒進了不遠處的小池塘裏。


    秦晚:“……”


    她想了想,也刷了刷馬桶,然後追到垃圾桶那兒,又往糞車裏倒了一遍。


    王秋兒同樣刷了馬桶到塘裏麵,秦晚暗暗歎氣,看來都已經形成習慣了。


    她進帳篷時,王秋兒背著一個小包走了,這回來一趟就是給她一家做了大掃除的保姆。


    上午的時候李麥穗也走了,同樣背著包,鼓鼓囊囊的,應該裝了不少鹹菜。


    李嬸很會做鹹菜,還會放油炒一炒,至於王嬸家的則是外麵買的,還放了辣椒,現在的辣椒可稀罕了。


    後來半月就很太平,秦慧君習慣了開荒的難度,還躍躍欲試著要多開,秦晚身體也養得好了一些,便打算去市那邊找個工作。


    開荒實在太辛苦了,她沒辦法阻止秦慧君,但沒有她幫著撿石頭的話,秦慧君也多開不了。


    “要不我請個假陪你一起去?”秦慧君不太放心。


    秦晚道,“媽,你忘了我一個人從首都那邊過來,不照樣平平安安的?別小瞧了我。”


    秦慧君想了想到底同意了,拿出一物遞給她,“這是你的身份證,我幫你辦的,你拿著,市裏麵很多地方都需要身份證。”


    又給了她五毛錢。


    秦晚接過來,聽著她絮絮叨叨,“你也別仗著你上次平安了就藝高人膽大往小路走,注意點,咱們雲山市管的還是很緊的,你就看著大路,會有穿著製服的來回巡邏,有問題你就大聲喊,也別對老人小孩起同情心,讓他們去找警察,你要記住你也是弱勢群體……”


    “媽,我知道了。”


    她哪能不明白秦慧君說的有道理?


    正值災後重建,一切都很不正規,如今回憶起來,秦晚都不由得慶幸原主足夠聰明謹慎,把自己打扮成破破爛爛在外闖蕩的窮小子,又寧肯多花錢,選的是政府經營的交通工具,否則就算她瘦得跟竹竿似的,也會被盯上。


    像原主父親巴結的變態老頭一樣瘋狂追求以瘦為美的人絕不會少,而且她是女生。


    秦晚仔細打量著自己的身份證,和末世前差不多。


    渣爹根本不記得有這回事,繼母知道卻拖著她不給辦,原主是直接取下自己那一頁戶口本買的票,幸虧能用。


    她帶上身份證和錢,往市中心的方向走,首先看到的是一條非常寬廣的道路,道路兩旁種了樹,本來是為了綠化的,但仿若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就很詭異。


    有種克隆的、多胞胎的感覺。


    雲山市說是市但地方不大,也不繁華,頗有種紀錄片看過的五六十年代的感覺,很多三四層的幾乎一模一樣的房子,最高不會超過六層,抬頭再遠一些,是一圈與帳篷很類似的材料,把還沒清理的廢墟隔絕在外。


    秦晚一路走來,本來就很稀薄的元氣更少了。也對,這裏原來就是廢墟。而更幹淨的城外,是從前的農村或深山老林,元氣更濃鬱一點點,她從張工口中知道,官方非常謹慎,不會批做商業用地,一律都是承包搞農場,他們已經容不得絲毫破壞與浪費。


    所以聰明的有錢人會在市裏開店,卻會把家人安置在城外的農場。


    從這個角度來說,他們棚戶區還挺香餑餑。


    這個時間點,已經有早餐店開門了,數量其實不多,比不得從前一條街就開了五六家,但隔得老遠,秦晚的鼻子已經聞到了各種各樣的香氣,很濃鬱。


    人造食物有007這種純粹為飽飯考慮的,也有一些很會哄人鼻子的,就像末世前的人造肉、泡麵一樣,味道且不說,香氣絕對能勾得人走不動道。


    現在敢出來做吃食生意的,那都是精挑細選了原材料,一家比一家香。


    這些香氣喚醒了秦晚極其久遠的記憶,不再是那些一道比一道更複雜的山珍海味,而是頗為接地氣的看似平淡卻很溫暖的普通食物,就像一個普通人的早晨,懶得做飯,於是帶上一些錢,在樓下走幾步路就能看到的濃濃煙火氣,小籠包、腸粉、熱幹麵、油條煎餅……耳邊仿佛還能回憶起一些聲音與畫麵,急著上班上學的人,隨便就拿了一些邊走邊吃,有悠然的大爺大媽,坐在椅子上,一邊吃一邊與或熟悉或陌生的人侃大山……她眼睛一酸,狠狠地吸了好幾大口。


    麵條會有的,大米飯也會有的。


    殘酷的末世已經過去,她遲早能吃上正常的、純天然的、綠色健康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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