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晚彎腰撿著石頭,越發肯定這片荒地曾經有著大片的水泥地麵,曆經五百年的時光變得不堪一擊,無需調用推土機,用手就能掰掉,再不濟拿官方發的鋤頭挖一下。


    不過鋤頭要小心用,壞太快的話,張工肯定不能答應,廢土世界資源都很珍貴。


    沒看到雜草,秦晚並不意外。


    事實上,在她臨死前那段時間,她試圖進入深山老林中尋找食物,然而入眼所見都死掉了,樹木幹枯,連最頑強的菌類也沒法存活,就更別提昆蟲鳥獸了,也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生物鏈一層一層滅絕。


    植物作為最底層,大概是最後死去的。


    所以能找到那株草秦晚也很意外,可惜杯水車薪,到底沒救了她的小命。


    五百年前已經很絕望了,但五百年後,她無奈的想:這個世界就好像一個滿身病痛的老人,即將咽下最後一口元氣。


    時間一點點過去,秦晚撿一會兒石頭休息一會兒,累出滿頭大汗,但身體卻沒那麽沉重了。


    太陽西沉,隻剩漫天紅霞,張工敲著一麵銅鑼過來驗收,看到母子三人狼狽的樣子,皺了皺眉,秦慧君頓時緊張起來,她從前沒幹過地裏的活計,這翻上來的土就不太像樣,與左右比起來差遠了。


    張工到底遞過去三個硬幣,說,“完成了八分,你們趁著天還沒黑把最後一點弄完,這次我就不扣錢了。”


    “多謝張工。”


    秦晚也和弟弟感激道,“多謝張叔。”


    等人走了,秦慧君把五毛錢給秦晚,“婉婉,你和楓楓先回去,把飯做了。”


    秦晚遲疑。


    “就最後一點很快的,咱家沒有蠟燭。”


    秦晚隻得答應下來,何止是蠟燭,他們家什麽都缺。


    姐弟倆慢慢挪回棚戶區,秦楓知道姐姐辛苦沒再催她,到了家先給她端了個凳子,“姐姐你坐著休息,我去洗紅薯。”


    秦晚知道接下來的晚飯肯定又是紅薯粥,但洗紅薯,“煮粥的話不應該削皮嗎?”


    “媽媽不讓我用刀。”


    秦晚說,“我來,我會用。”


    秦楓一個勁搖頭,“不,姐姐你這麽弱,萬一削到自己的手就不好了。”


    “不會的,我削一個給你看看。”在末世生存那麽久,秦晚不僅能用刀削皮還能用刀削人,當然主要是前期,後期她想找一個活人都難,便隻能去削喪屍,這具身體的原主也會做飯,繼母擺著千金大小姐的款卻不請保姆,家務活都是原主做的。


    秦楓將信將疑,到底把菜刀拿了過來。


    秦晚用刀用得很謹慎,這個家裏實在承擔不起新的醫藥費了。


    “哇姐姐你好厲害,皮削得這麽薄,比媽媽都厲害。”


    秦楓把秦晚遞過來的紅薯放進盆裏清洗,很捧場的誇讚。


    秦晚竟然也覺得這是一件很值得自豪的事。


    紅薯削好切塊,有一股淡淡的香氣,秦楓給爐子換了一塊新的蜂窩煤,把不鏽鋼桶架上去就這麽燒。


    秦晚:難怪桶壁黑乎乎的。


    這蜂窩煤很耐燒,秦家煮飯燒水一天換一塊就夠了,有官方補貼,雖然限量,但價格很便宜,十塊才一毛錢,一如現在住的窩棚,一月的租金也就一元。


    據秦楓說,他們在市中心擺攤的時候,也是一個小屋子,一月六元,再好一點就要八九塊,更高還有十幾、二十的。


    感謝郭嘉!秦晚在心裏默念了一句,如果她當時待的基地也在國家的控製範圍內,或許就不會那麽快露出亂象,她也不會離群索居,以至於沒能得到消息一同進入地下避難所,但與此同時,在五百年後重生也是一件極為幸運的事,她更願意是後者。


    “這紅薯粥要煮多久?”秦晚問。


    秦楓道,“咱們家買的是007號紅薯,是最便宜也是種植最廣泛的品種,需要煮一個小時才會軟爛,不然跟石頭一樣硬,咬都咬不動。”


    秦晚也很捧場,就逗著他道,“還有其他品種嗎?”


    “當然有,紅薯的品種很多的,有一個叫呂宋的品種,很香甜很軟糯,據說最適合烤的吃。”他壓低聲音,悄悄道,“隔壁王嬸家常吃的就是呂宋紅薯,每次他們家做飯,那叫一個香。”


    秦晚含笑聽著。


    在地下避難所時,要麽是繼母買了食材讓她做,要麽是渣爹單位發福利,送到家裏來,所以原主很少出門,獲取信息的渠道極少,僅有的認知都來源於五年前。


    相反,秦慧君一如從前會盡可能的讓他們了解外界。


    秦楓此時就很樂意說給姐姐聽。


    木靈師研究出成品會去農版所登記版權,取一個心儀的名字,以自己的名字命名非常潮流,好比一個個人ip,如果做出品牌,後續發表新的植物種類就會立馬引得人爭相搶購、種植。


    比如呂宋就是一個木靈師研究員的名字。


    除了呂宋紅薯,還有呂宋水稻,都是產量不太高但口感較好的品種,當然,即便是產量不太高,也能達到一兩千斤,零零七紅薯就更厲害了,畝產上萬斤,最高能達到三萬。


    雖然它的味道極為糟糕,卻很有國民度,因為它是礦物營養液最好的替代品。


    管飽,還沒後遺症。


    它問世後,沒一兩年,官方就開始落實重返地麵計劃了。


    等紅薯粥熟了,秦慧君也回來了,秦晚特地多煮了些,一家人就坐在帳篷外吃。


    這個點也是其他人吃飯的時候,盡管是棚戶區,但情況差到秦家這種也是罕見,更有些單身漢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因為開荒賺到了錢對自己挺舍得,秦楓大口大口的吸著從四麵八方傳來的香氣,然後用力的咽下一口紅薯粥。


    這小可憐的模樣,看著人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秦家左邊是王嬸,他們家果然很舍得,大團米飯就吝嗇的放了個紅薯,居然還有一些辣乎乎的鹹菜,少少幾許油光看著就特別好吃,右邊李嬸家節儉一些,但也是蒸得幹幹的紅薯飯,吃得頭也不抬。


    吃完後就著爐子最後一點熱度,扔進去五六個小小的紅薯。


    烤紅薯的香氣慢慢飄出來。


    秦楓鼻子可靈了,小聲道,“肯定是呂宋紅薯。”


    秦晚認出這紅薯才拳頭大,比王嬸家放的小了一半不止,像這種的都是特價。


    可惜即便是特價,秦家現在也吃不起。


    李嬸家的兒子叫李豐收,今年十五歲了,看著秦楓的饞樣,又狀若無意地掃了秦晚一眼,對著秦楓招了招手,秦楓看向秦慧君,秦慧君笑著點點頭,他這才噠噠的走過去,“李哥哥,你叫我?”


    李豐收用鉗子把烤好的紅薯夾出來,換了塊蜂窩煤,這才推給他兩個,“拿去吃。”


    秦楓頓時臉羞得通紅,連忙拒絕,“李哥哥,不用……”


    李嬸笑著道,“拿著吧,這可是我家麥穗帶回來的,她活計幹得好,老板獎勵她的,別個都沒有。”


    秦晚走過去道,“快謝謝李嬸。”


    “謝謝李嬸,謝謝李哥哥。”秦楓這才接下來,快速把有些燙手的紅薯放進秦晚拿來的碗裏。


    李嬸近距離看到秦晚,眼睛一亮,“慧君,你這女兒骨相好,就是太瘦了得好好養養。”


    說到這裏想起秦家的情況,很是惋惜,又罵了一遍她前夫不做人。


    秦慧君挺無奈的,搬進棚戶區才半個月,但這一整排的人都知道了他們家的情況。


    並不是她刻意宣揚,而是當初進棚戶區登記的時候,社區仔仔細細問了一遍就成這樣了,這讓習慣市中心人與人各不相幹的秦慧君很不好受,可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市中心的人不會關心你的過去,卻也不會在你需要幫助的時候伸出援手。


    這半個月要說誰給她捐錢,那不可能,但給她搭一把手、指點她安置下來、買便宜的二手家具等零零碎碎不少。


    這世道食物珍貴,李嬸還願意給她兒子一口吃的,已經是難得可貴了。


    兩個紅薯,一家三口分著吃了。


    相比起007,呂宋紅薯的口感依然糟糕,秦晚完全沒體會到它的軟糯,就是咽下去容易一些,不怎麽卡嗓子,但果然很甜,隻是甜過頭有點發苦。


    秦慧君和秦楓都吃得很仔細,若不是外皮烤焦了,簡直恨不得把皮也一起吃進去。


    天很快黑了,秦晚看到秦慧君又在挪東西鋪地毯,便道,“媽,我今天睡地下吧。”


    “不行,女孩子睡地下不好,媽不一樣,媽和你弟弟火力壯。”


    無論怎麽說,秦慧君都不讚成。


    秦晚隻好上了家裏唯一一張床。


    說是床其實就是一塊木板搭的,剛能躺下她一個人,連翻身都得小心翼翼。


    一家人躺好後,秦晚就聽到秦楓小聲道,“那呂宋紅薯烤著可真好吃啊。”


    “當然,媽媽你以前做的煎餅果子也很好吃。”


    秦慧君說,“等我再攢些錢,就買點麵粉回來給你們做,你姐姐還沒嚐過我做的煎餅果子呢。”


    “還要買一個鍋。”秦楓立刻道。


    “嗯,買一個鍋。”


    忽然想起什麽,秦楓氣憤道,“咱們買君君麵粉,不買江劉小麥。”


    秦慧君聲音頓了一下,才溫柔的答應下來。


    秦晚閉上了眼睛。


    君君麵粉是外公研究的第一款主食,一開始產量很高但味道差,後麵多次調試,才在兩者間達到了一種平衡。


    但江劉小麥……江劉小麥也是外公最後研究出來的半成品,口感和品質都逼近天然食物,雖然依舊有產量上的缺點,可長期食用能治療因綠色生命欠缺導致的各種基因病。


    這個成果被渣爹搶走了,無恥的冠上了江劉這個名字,江是渣爹的江,劉是繼母的劉,他還在接受采訪時公開說是為了心愛的妻子研究的。


    外公一腔慈父之心變成了渣爹秀恩愛的工具。


    秦晚心想,做農場主雖然能賺很多錢,但毋庸置疑,木靈師才是最受敬仰的。


    木靈師啊,她眯了眯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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