鯨落,怕是世界上最慷慨最溫柔的死亡了吧,它將自己化作了深海中最溫柔的孤島,哺育著大海中的萬物生靈。


    ……


    柳亦安不敢相信,命運為何如此捉弄二人,迫切地問道:“鯨鯢,那先現在冷姑娘是什麽情況!”


    鯨鯢看了眼冷寒煙說道:“我隻是暫時壓製了其體內的詛咒,如果不出意外,應該隻能堅持三年,如果不是將死的話,那還能更久。”


    三年?又是三年,自己也是三年,為什麽,為什麽命運一次一次給他們希望,又帶給他們絕望。


    而冷寒煙此時更加不好受,指甲深深陷入了自己掌心的肉中,三年,自己隻有三年時間嗎?


    柳亦安不敢相信,他也不願意相信,不知道為什麽,他不願意自己要經曆的絕望還要讓冷寒煙經曆一遍,或許之前柳亦安覺得無所謂。


    可是現在,可是現在他一點也不想,此時的柳亦安心中特別亂,特別特別亂。


    柳亦安嘶啞著喉嚨說道:“鯨鯢,你是騙我們的對吧,那什麽詛咒其實都是假的,對不對!”


    鯨鯢沉默許久,夫諸也看著柳亦安,不知其為何這麽激動。


    而這時冷寒煙卻說道:“其實,它說的沒錯。”


    因為當冷寒煙從小不讓自己與男子接觸,還有每到月圓之夜就陪在自己身邊,將自己的靈氣渡到自己體內緩解自己的痛苦,而且隨著修為的增長,那股寒意與痛苦都越發強烈。


    原來冷寒煙的師傅洛水劍仙什麽都知道,她不願意說,原來都是為了冷寒煙好。


    可是柳亦安在聽到冷寒煙說的後,頓時心中有什麽東西被撕開一般,心中湧上一股酸楚,如鯁在喉,說不出,也咽不下去。


    而這時,鯨鯢打破了這份沉寂,說道:“孩子們,接下來就拜托你們了,我的時間到了。”


    隨即那竹笛緩緩落入冷寒煙手中,“孩子們,希望你們能實現我最後的願望,接下來,就讓我用我最後的生命來照亮你們的未來吧。”


    鯨鯢說完後緩緩遊向遠方,夫諸在那喊道:“鯨鯢!鯨鯢!鯨鯢……”


    這時鯨鯢最後說了一句:“夫諸,對不起,到最後我都沒有化解你對人類的痛恨,也謝謝你一直以來陪伴著我,謝謝你在我最孤獨的時候突然出現。”


    “再見了,夫諸,對不起,我會在海中看著你,我走了,再見……”


    隨即鯨鯢望著海麵上的斜陽,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還能有機會再看一回這麽美的斜陽,感受著這暖陽的溫柔。


    接著鯨鯢悲哀地望著海麵,用它最後的力氣仰天發出幾聲長歎,那叫聲是何等的淒涼,那每一聲聽得都令柳亦安與冷寒煙心碎。


    這時,夫諸也感受到了鯨鯢的留戀與淒涼,昂起了其高貴的頭顱,四隻玉角熠熠生輝,伴隨著夫諸的陣陣哀鳴不斷地閃爍。


    一時間,鹿鳴,鯨歌,孤獨,淒涼,留戀,不舍,最後又變成了回饋,這無盡的情緒席卷著一望無垠的海麵。


    柳亦安和冷寒煙看著此時的鯨鯢,它的身軀在斜陽的照耀下閃爍著生的光芒。


    可是,作為世間最後一頭鯤,鯨鯢在死亡的時候即使有著夫諸,可以就是如此孤獨。


    多少個日日夜夜,它一隻鯤遊蕩在這無垠的大海,孤獨便是它一生的寫照。


    柳亦安二人隻瞧見鯨鯢巨大的尾巴擺動著海水,海麵上掀起千層巨浪,把離海麵近的那幾隻白羽黑喙的大鳥都給嚇得拍著翅膀走了。


    鯨鯢就這樣不停地哀歌,掀起的水滴在斜陽的照耀下,發出金色的光芒,就像是鯨鯢的眼淚一樣。


    過了許久,鯨鯢不再嚎叫,海浪也退了,夫諸也停下了哀鳴,隨即海麵上形成一層層的浪花,就這樣,一個龐大的生命消逝了,是這世間最後一隻鯤——鯨鯢。


    夫諸這時喃喃自語道:“曾幾何時,你曾和我說,你是天地間最後的鯤,你生於海,所以歸於海;你長於海,所以隱於海。”


    “你生於這世間,大海給了你生命,死後也要將生命還於大海,你說,你的根在這,悠久的生命與天地相比也不過是曇花一現。”


    “你一直和我說,你很羨慕人類,能上岸,能遇到很多同伴,能在短暫的生命中綻放自己的光輝。”


    “可是那時的我又怎麽能理解你的孤獨,鯨鯢,我一直以為你有我便不會孤單,原來是我一直沒有體會到你的孤獨啊。”


    “鯨鯢,你說你一直愛著人類,就因為普通人的人生最長也隻是百年,在生命走到盡頭的時候,便會塵歸塵,土歸土,但是你,在悠久的生命中隻能享受孤獨。”


    “不過現在我看透了,想必你也看透了吧,就算是死亡,也要讓存在的生命延續,這就是人類的偉大吧。”


    隨即夫諸轉過身子看向柳亦安與冷寒煙,說道:“希望你們可以實現我唯一朋友鯨鯢最後的願望,我從你們身上看到了人類的善,有緣再見了。”


    緊接著夫諸的四隻玉角亮起了耀眼的光芒,閃的柳亦安他們睜不開眼。


    待到柳亦安再次睜開眼,竟然發現自己竟然躺在一條小溪旁邊,周圍的景象與自己尋找鯨鯢聲音時的地方一模一樣。


    可當他環顧四周時,卻發現並不見冷寒煙,而且對麵也沒有了什麽深林,隻有一片巨大的空地,難道這又是一場夢嗎,隻不過現在夢醒了嗎,包括冷寒煙嘛……


    ……


    鯨本陸生,聞遠方有海,跋涉千裏,冒死見之,後伴海棲,萬年之久,鯨喜海,而海不知,為表其心,靜沉於底,溺死其中,是為鯨落,予海最後的溫柔。


    一鯨落,萬物生。這才是鯨落真正的樣子,美麗又殘忍,殘忍卻包容。生於天地,死於天地,最後贈與自然。


    其實鯨鯢從未逝去,也從未離開,它消亡卻又無處不在。它是死亡,卻更是新生。


    與鯨落相同,所有人應該都相信這世界上,有些人有些事有些愛,在見到的第一次,就注定要羈絆一生,就注定像一棵樹一樣,生長在心裏,生生世世。


    一輩子,根都在彼此的心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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