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圖窮匕見


    李昌鎬知道蘇羽不是這麽好應付的對於後麵的艱苦也有心理準備早就等著蘇羽的反擊要打大仗打惡仗。可再下幾手之後蘇羽卻似乎全然不知自己正落在下風學著李昌鎬剛才的樣子開始悠哉起來在右邊的覷雖然是好手卻顯得慢了。


    馬曉春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的敲敲棋盤:“現在蘇羽還這麽不緊不慢的想幹什麽?”


    朱鈞這一段跟南鬥下的多了反倒覺得現在蘇羽的反應很正常:“我師爺說行棋者謀定而後動先為不可勝而後勝之我強則示敵以弱我弱則示敵以強我專則示敵以分我分則示敵以專。老師現在估計正想轍呢我覺得這幾手隻是為了晃人而已。”


    馬曉春正在回憶自己在什麽地方似乎聽見過這幾句話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順嘴問:“你說什麽?”


    朱鈞眼睛看著電視畫麵上李昌鎬的落子順嘴答說:“晃人。老師現在想不出好辦法來反擊但停在這裏也沒用所以就把能撈得便宜先撈一些穩定一下看看形勢再說。”


    馬曉春繼續敲著棋盤想了一會兒說:“可現在李昌鎬突然來了精神蘇羽要是還這麽晃了晃當的能堅持多長時間?”


    朱鈞思索了一下說:“也許這就是老師說的李昌鎬的後製人雖然我還不太明白但老師應該已經有了應對的手段。我覺得這盤棋李昌鎬並不想拖下去他也想戰決並不希望拖進官子。雖然那個他最擅長可是他可能會擔心夜長夢多。”


    馬曉春有些不能相信:“官子是李昌鎬的天下他怎麽會擔心這個問題?”


    朱鈞撓撓頭:“我覺得像。要不然他不會這麽急著進入中腹搶奪先手。”


    李昌鎬的確有些擔憂上一場蘇羽的攻擊讓他沒齒難忘所以在盡量穩定邊角之後就立刻飄入中間先占勢再占地同時努力貼近加大對上邊空白大場的壓力生怕靠的遠了後麵蘇羽在上邊缺德自己製不住。


    但讓他無奈的是這個時候如果脫先在上邊的四路線內落子蘇羽就能立刻從右邊或者下邊先手出頭那是不能容忍的。所以在權衡了很久想起地死勢活這個道理之後李昌鎬還是選擇了外勢雖然險了一點但富貴險中求為了盡快地讓蘇羽繳械他還是咬著牙奮不顧身義不容辭的把有限的生命無限的精力投入到中腹中去。


    “這就是李昌鎬的決斷力。”南鬥喝酒品茶慢悠悠的說“上邊是大場中間是勢力下邊隻能說暫時的安穩兩個角還有隨時被蘇羽掏進去的可能。但李昌鎬卻一眼就看出來整盤棋真正的急所。隻要他拿下了中間那麽和四邊配合起來那簡直……簡直……”他突然現這一段看還珠格格看的自己語言貧乏得厲害竟然想不出詞來形容一下。


    “無懈可擊?”古力有些試探的說。他對於蘇羽的老師一直抱有極大的尊敬尤其是屢敗屢戰屢戰屢敗之後。


    南鬥忙不迭的點頭:“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反正隻要李昌鎬穩定了中間的局勢那麽基本上這盤棋就拿下來了。”


    可蘇羽能讓他輕輕鬆鬆的拿到中間麽?李昌鎬腦裏麵就從來沒考慮過孩子舅舅能這麽輕易的就放過他所以看到蘇羽依舊閑哉的樣子心裏反而坐實了這小子必有所恃的想法。


    那就一定要謹慎再謹慎認真再認真。李昌鎬的手絹基本上已經被汗水洇透了可還是死守在額頭上絕不放下來。


    他越來越擔心蘇羽現在的這個態度生怕是什麽戲法要開變的前兆。


    可實際上蘇羽現在也是滿肚子的疼要不是空調開得足身邊人又少讓冷風在他身上一陣陣的吹他的汗也早下來了。他身體不好本來就容易出汗如果空調的風向換一下的話站在他身後的趙漢乘肯定就會驚詫於一個人能出這麽多汗甚至還有可能會因為關心他而跑出去弄點功能飲料來給他補鹽。


    蘇羽心裏麵著急冒火盤算了許久還是不知道應該怎麽反擊李昌鎬入中腹的這一手可心裏麵又不甘心這個廣袤的中腹就這麽被李昌鎬一口鯨吞:他當然知道如果李昌鎬在中間站住了腳是什麽下場所以盡管臉上沒什麽動靜可身上已經開始肌肉僵硬了。


    他就這麽坐著思考問題:李昌鎬在這盤棋裏麵把他的後製人揮得淋漓盡致現在整個局麵已經被導向了他所不願見到的方向。而且最讓他吃驚而意外的是李昌鎬並沒有像以前那樣後手換先手而是隱隱約約的把先手掌控在自己手中讓蘇羽十分難受。


    看來是自己的想法有錯誤。蘇羽鬱悶的看著棋盤上已經逐漸脫離自己掌握的形勢不知道應該怎麽辦才好。


    中午吃飯的時候蘇羽再一次回到往桌子上扒拉飯的境界呆呆愣愣的目視前方也不知道在想什麽。但是酒店的工作人員卻十分緊張眼睜睜看著蘇名人麵前滿滿的飯菜一口不吃往桌子上撒生怕落一個招待不周的罪過。


    李昌鎬倒是吃的很好。在他看來下棋時下棋吃飯時吃飯這個絕對不能亂所以很快的功夫就把麵前的飯吃完然後拍拍屁股回到對局室去想棋。


    “這就是你老師不如李昌鎬的地方。”馬曉春歎一口氣對朱鈞說“以後記住了比賽的時候想比賽中午休息的時候就好好吃飯別胡思亂想。你老師身體不好這裏麵也有相當的關係。”


    朱鈞正吃得滿嘴流油重重的點頭表示同意。他見過陳好多少次勸蘇羽比賽中間要好好吃飯別想對局可怎麽也勸不過來現在隻能在賽後晚上的那頓飯上多找補。


    馬曉春也不把食不言寢不語的老話放在心上換個話題說:“這個上午下了將近六十手棋你看懂了多少?”


    朱鈞愣了一下仔細回憶下搖頭說:“一半。開始的時候看得懂後麵往中間延伸的時候就覺得有些吃力了。”


    馬曉春哈哈一笑很親切的拍拍他肩膀:“行啊小鬼不錯有進步。回去我給你好好講講後麵的變化。”說完三口兩口把麵前滿滿一盆飯吃飯拖著他就走。


    “休息休息吃飯吧。”看到中場休息南鬥也伸個懶腰站起來四處打量“我徒弟媳婦呢?”


    誰都不知道陳好在哪。剛才似乎還看到陳好的蹤跡現在四處找找卻就看不到人了頗有些意外。古力驚詫得說:“莫不會被外星人綁架了?”


    實際上除了南鬥之外誰都知道陳好是不想給他們做飯而已。不過他們也習慣了在蘇家白吃白喝之後挨罵於是孔傑打開手機找飯店號碼訂餐。


    陳好這個時候已經在美容院了。


    她不喜歡南鬥這個家夥。在自己家裏麵白吃白住不說還總把人召來跟他下棋。這讓陳好很煩。今天這幫人不知道為什麽不在棋院裏麵看棋而跑到她家裏來結果一幫人呼天喊地把她折騰的煩不勝煩抽個氹子就溜了出來去美容院做做保養免得被這幫人氣出魚尾紋來。


    至於比賽麽下午到棋院去看就是了。陳好躺在美容床上臉上貼著麵膜一陣苦笑:這叫什麽事自己身為女主人卻被客人鬧了出來……


    不想了。想想就生氣氣壞了身子可不值得。陳好疲憊的歎一口氣:棋院這幫兄弟實際上人都不錯自己也知道他們都是好人。可好人也不能往別人家裏麵折騰啊。蘇羽一向熱情好客可每次折騰完了都要陳好一個人收拾這個活可不是好幹的。


    陳好不再考慮家裏麵的事情轉而想起蘇羽來:也不知道他現在吃好了沒有。每次比賽的時候他中午都不好好吃飯這樣下去怎麽得了啊。


    蘇羽似乎也體諒到了陳好的苦心皺著眉毛看看麵前從碗裏轉到桌上的飯菜看看碗底上還剩下的一點米飯摸摸半饑半飽的肚子也不好意思再張嘴要將就著把那點米飯劃拉幹淨就算吃完了站起來搖頭晃腦的往對局室走。


    李昌鎬早就在裏麵等他了。看見他進來略欠欠身讓一下就繼續看著棋盤凝思。


    蘇羽坐在他對麵隨手倒了一杯茶水灌進肚子裏然後靜靜地等著比賽重新開始。


    而重新開始之後他就立刻投子入中腹死死貼在黑棋中間的模樣身上求戰。


    李昌鎬微微的蹙了一下眉毛但很快鎮定下來不出所有人意料的跨過去斷開那白子的退路。


    這是理所當然的要不然那白子長出後不管是飛是跳都不好治所以李昌鎬也不需要太複雜的計算就下出這當然一手。


    但下完之後李昌鎬卻突然暗暗叫糟:這裏明擺著是蘇羽的試應手要看他在中腹的這幾枚黑子動向。自己沒有深思就著了道一旦白棋反跨過去夾擊還真不好應付。


    李昌鎬嘬一下牙花子挪動身體換個姿勢繼續想:他需要半手棋才能治好那裏如果蘇羽不在那裏夾直接跳到上邊去拆大場也是好棋。


    這時候他又想到一個可能性:如果蘇羽外扳的話……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了下邊倒吸一口冷氣:如果這個時候外扳自己拐打吃然後這小子從下邊衝出來那整個右邊一下子就受製於人了。


    沒有人能比他更了解蘇羽流所以整整一個上午蘇羽都動彈不得硬是被壓得吃不成中午飯。


    李昌鎬開始後悔為什麽如此簡單的棋他竟然都沒有看出來拍了拍腦袋略施懲罰之後靜下心繼續看棋。


    可實際上這裏也不能怨他。一上午蘇羽被壓的手忙腳亂的整形都來不及基本上就沒有反擊任誰心裏麵自然而然會出現鬆懈的情況現在抽冷子來這麽一下誰都要吃虧。更何況石佛也是人經過了四個小時的比賽一直緊張計算的大腦難免會出現一些小問題。


    研究室裏麵韓國人一片靜默。老曹微微歎了一口氣說:“李昌鎬還是不適應兩日的比賽啊現在就開始有些疲勞了。”


    朱鈞有些茫然的看看馬曉春低聲說:“老爺子說什麽呢?”


    馬曉春嘻嘻一笑拍他一下:“裝丫挺呢。別管他好好看棋。現在這個局麵你要是李昌鎬怎麽辦?”


    朱鈞想了很久才慢慢地說:“如果老師在這裏外扳的話我會在這飛靠打擊左邊白棋。這裏老師不能不防然後爬過去這樣不論如何這裏就有了兩個子引征。不過老師這裏應該有準備畢竟是放棄了這裏的拐才換來的先手不會這麽輕易的放棄而且左邊目數不大和中間比一比如果是我就毫不猶豫地繼續不管在這裏再扳把這三枚子徹底斷開打亂局麵。”


    嘴上說著朱鈞的手也不斷地在棋盤上擺出各種變化。馬曉春微眯著眼睛看著棋盤上漸漸清晰的形勢心裏十分高興:這小子也立起來了後繼有人啊過幾年的時候上了國際賽場就又是一個驚喜。


    但他還是要多練練這小子很嚴肅地指著一個地方說:“這裏如果我不尖這一手而是跳出來攻擊你邊上的這個子你要怎麽應?”


    朱鈞撓了撓頭臉色有些紅地說:“哎呀沒看到這裏不好意思……”


    馬曉春微微歎了一口氣:朱鈞這小子哪裏都好蘇羽並沒有看走眼以後他必定是一個人才。可他也正因為是名人的徒弟棋聖的徒孫所以在盛名之下難免戰戰兢兢雖然小心無大錯可棋盤之上也必須有一種和實力相匹配的信心才能繼續展。


    他想了想笑了起來說:“朱鈞你知道蘇羽是怎麽進得圍棋學校麽?”


    朱鈞有些茫然的搖搖頭:“我不知道。”


    這件事情早一段時間那批老人還在北京的時候倒是經常被人說隻是這幾年很多人都回到了地方於是也就慢慢被淡忘了朱鈞不知道也是正常。馬曉春笑笑說:“那個南鬥當年帶著蘇羽去南京報名考棋校可來晚了於是李學說你們明年再來吧今年時間過了。可南鬥跟他說我這個徒弟實力非比尋常2oo手之內能贏職業低段。於是乎趙李明出馬想要教訓一下這個狂妄的小混蛋。”


    “結果呢?”朱鈞很好奇。


    “蘇羽輸了。那個時候他才13歲又沒有出來下過棋要是真的贏了老趙那才翻了天了。”馬曉春笑眯眯地說“但老趙回來之後天天跟我們念叨那盤棋是怎麽怎麽回事當時應該怎麽怎麽下。不過這就足夠了13歲的業餘無段位蘇羽差點把一個職業二段逼成神經病李學當場就給華老爺子打電話說現一天才。可當時孔傑剛進了華家門牆於是你師爺就跟著跑到了南京去收徒弟。你知道業餘和職業的差距吧?”


    當然知道。朱鈞跟在蘇羽身邊跟在老聶身邊沒少和外麵的人下棋很了解這之間的差別:“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業餘的棋手一輩子都猜不到職業的水平會是什麽樣子的。”


    馬曉春打個響指:“答對。所以你可以想想當時蘇羽是一個什麽實力。他有實力所以敢說出來2oo手內贏職業的話。這並不是他狂妄而是他自信。他相信自己能做到於是就去做。”


    朱鈞有些懷疑:“可是平時老師都是很文雅很謙虛的……”現在除了李學之外實際上誰也不知道那個大話是南鬥說的那時候蘇羽第一次來南京都快看傻了哪有心情扯淡玩。再說一直到現在蘇羽也是很謙虛謹慎的這是他從小被他那個教語文的爸爸調教出來然後又跟著南神仙混的緣故所以本來就不大喜歡張揚的朱鈞在他的熏陶下自然也是溫文爾雅。―這讓一向豪爽的老聶頗有些不爽。所以在心裏來講像常昊蘇羽這樣的徒弟他並不是從心底裏認同相形之下倒是更喜歡古力。


    馬曉春擺擺手:“算了別說這個了看看棋吧。”


    這時候蘇羽已經外扳李昌鎬也和朱鈞設想的一樣貼在左邊準備引征之後蘇羽再扳徹底打亂了中間黑棋形狀。


    李昌鎬苦苦的進行著長考蘇羽也沒有了裝孫子的興致幾乎半個身子趴在棋盤上觀察局麵頗有當年法布爾看螞蟻的風範。


    雖然不落子但是研究還是要進行的而且韓國人的研究隊伍也十分有效率很快就得出來李昌鎬難以為戰的結論。


    等朱鈞把這個結論到網上立刻引起一片歡呼很多人開始議論蘇羽的兩連勝。


    可悶頭看了半天的古力卻指著下邊一個地方說:“李昌鎬這裏有個手筋。”


    南鬥看了看不以為然:“這裏沒多大風浪即便李昌鎬刮出來十幾目的官子現在也於事無補了。”


    古力琢磨了一會兒說:“可是如果李昌鎬從這裏衝出來……”他指著左邊蘇羽為了中間先手而棄掉的幾個子“因為下邊蘇羽還有個死活問題所以不能擋這樣中間不就被李昌鎬拉出來了麽?”


    眾皆一愣。南鬥仔仔細細的看著棋盤有些愕然:“怎麽這裏還有問題?剛才蘇羽不是已經補好了麽?”


    蘇羽的眼睛一直看在中間其他地方基本上已經不怎麽再去考慮了隻在需要的時候瞟一眼納入計算範圍。


    這個時候中腹的黑棋在蘇羽的衝擊之下已經接近於崩潰了李昌鎬用力抓抓頭讓自己能更冷靜下來全盤的巡視著能反擊的機會。


    過了很久他終於看到了古力所說的那個地方。


    但是應該怎麽出來才能把局麵再扳回去他心裏麵沒有成算。他看了一眼時鍾才知道現在已經下午四點也就是說這一次長考用掉了兩個小時。


    悚然而驚。李昌鎬下意識的伸手拿出棋子準備拍在棋盤上即便考慮的還不周全也要落下去免得花掉太多時間。但看看坐在對麵的蘇羽他突然輕笑了一下:我怎麽忘了現在是兩日的比賽隻要我在封盤的時候想好下一手就可以了。


    於是輕鬆下來的李昌鎬繼續他的長考一直到把一些東西完全的思考清楚才終於再一次拿起了棋子。


    蘇羽現在基本上已經把中間的變化算清不管李昌鎬在哪裏落子都能有最好的方法的應對所以這時已經坐直了身體打開扇子擺出一副逍遙相。


    再過一會兒就要封盤了吧。蘇羽抬起頭看看表已經將近五點轉身倒了一杯水一口喝幹。


    這個時候李昌鎬卻落子了。等他回來就用手指一指給他看。而蘇羽坐下看到那裏的第一個反應卻是:這是幹什麽?這不是找死麽?


    右下這裏蘇羽圍的仿佛鐵桶一樣但李昌鎬卻偏偏要跳過去鎮一手。蘇羽有些不明白他的想法隻是計算之後慎重的飛靠:不管怎麽樣現在他是優勢局麵這個時候下的就應該越簡明越好多事多麻煩。


    李昌鎬很快扳住然後看蘇羽退之後長出。


    蘇羽現在的確很不明白李昌鎬的想法:中間的白子基本上已經和左邊聯絡到了一起而隨著白棋的回歸黑棋也行將破碎這個時候李昌鎬不去想辦法治理中間卻在邊上跟他玩什麽命呢?


    他想不出來所以一直抻著沒有再落子一直等到封盤的時候才有些憂心忡忡的在對局記錄上簽字封盤隨後就找到馬曉春和朱鈞回了酒店。


    晚上他也沒吃多少東西因為那種奇怪的鬱悶感覺讓他的胃口大減回到房間之後也一句話不說就倒頭睡下讓馬曉春和朱鈞感到一絲無奈:“要是這麽下去他的身體怎麽也好不了……”


    第二天當蘇羽坐在棋盤前再一次審度局麵的時候那種感覺越強烈起來讓他覺得這棋一定有什麽問題。


    但是什麽呢?蘇羽的確想不出來。他把各個方麵都考慮進去了卻找不到原因。


    李昌鎬則繼續著讓人看不懂的招式在上邊有些過分的強行打入。蘇羽有心要看他要幹什麽於是隻在外麵進行打壓而故意放他在裏麵做活。


    下麵的路數讓他更加看不懂:如果李昌鎬想要救回中間的話那麽做活之後就應該跳出來求聯絡而不應該是現在這樣隻顧著搜刮。


    現在盤麵的目數是蘇羽領先三目加上貼入的七目半就是領先了整整十目以上。李昌鎬不去照看大場卻做一些官子功夫讓他覺得不可思議。


    慢慢的隨著進程的繼續棋盤也變得越來越小。蘇羽雖然還是感到奇怪卻也漸漸的放下了心:如果照這樣下去那他必然會完成兩連勝。


    但當李昌鎬在上邊定型之後轉而點入下邊的時候蘇羽心裏別的一跳思考了很久才擋住就地做出眼位。


    接下來的展就很讓蘇羽吃驚了:李昌鎬很巧妙的一轉一退穿出下邊白棋大塊立刻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但李昌鎬卻不為己甚迤迤邐邐跑出來一串單官之後突然撲進了左邊挖斷。


    那股凜冽的氣勢讓蘇羽突然想到了圖窮匕見四個字終於明白剛才兜兜轉轉的半天李昌鎬一切不管得失的手段都是為了這裏。


    但一切為之以晚被李昌鎬封死了後招的蘇羽就算本領通天也不可能同時照顧中間和下邊兩塊大麻煩隻能長歎一聲就此認輸。


    於是在第二盤李昌鎬把十番棋的比分扳成了1:1。


    第二百二十八章想做的事情


    “他還是差了點什麽。”南鬥半是自言自語的對陳好說“憑他的水平是應該可以看出來的。實際上李昌鎬隻是把所謂的蘇羽流變了一下又拿出來就很好的把蘇羽的視線轉開了。”


    蘇羽很鬱悶。在對局結束之後盡管還能微笑著和李昌鎬複局討論一下比賽裏的問題但回到酒店之後就再也看不到笑容拉著臉一句話也不說。馬曉春無所謂但朱鈞心裏麵卻有種惴惴的感覺:蘇羽即便隨和但積威之下他也不敢多說話。


    蘇羽很無奈。整盤棋聯係起來看自始至終李昌鎬並沒有占據到多大的優勢即便一開始黑棋的先手給他造成了麻煩卻並沒有導致局勢不可收拾而且後麵在蘇羽堅決棄掉左邊一塊換來先手之後還一度把李昌鎬逼得要崩潰。


    可也正是那塊白棋讓他死無葬身之地。在他的計算當中那塊棋是棄掉的用這麽十幾目的一塊換來至關重要的先手並借勢起來一條模樣這生意無論如何也做得下去。可讓他沒計算到也實在沒想到的李昌鎬竟然會利用這一塊死棋作出文章來硬是把已經搖搖欲墜的中腹挽了回來。


    這是犯錯麽?蘇羽坐在飛機上抱著腦袋想不通於是問馬曉春:“這盤棋我做錯了什麽麽?”


    馬曉春看了他一會兒實在不知道應該說什麽。如果說他有錯可這種錯誤也隻有他下得出來李昌鎬看得出來別人怎麽樣先不說至少馬名人就知道自己是想不到的。但如果說他沒錯那比賽怎麽就輸了呢?而且李昌鎬在比賽裏麵並非是完美無缺至少朱鈞就看到了幾個有問題的地方。但圍棋有一條鐵的定律就是最後的輸家必定是最後犯錯誤的人現在蘇羽輸了那麽裏麵必定有什麽東西是他沒有看到的。


    “回去問問你老師他們吧看看他們的意見再說。你現在別想這麽多好好休息吧。”馬曉春拍拍他肩膀安慰他“你現在覺得身體怎麽樣?會不會氣悶?”


    蘇羽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坐飛機會感到胸悶尤其是飛機起飛之後的一段時間他更是會感到有些喘不上氣。陳好這次沒跟過來就對馬曉春和朱鈞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注意蘇羽的身體尤其是在飛機上一旦現什麽不對的就立刻處理。


    馬曉春一向疼蘇羽就算陳好不囑咐也會好好照看他所以看到蘇羽的臉色有些不好連忙問。


    蘇羽搖搖頭說:“我沒什麽可以。就是心裏麵鬱悶總覺得這盤棋有什麽地方下錯了。可我又實在想不出來……”


    馬曉春看著再一次陷入沉思的蘇羽也不知道應該怎麽勸他於是也沉默下來眼睛看著舷窗外的茫茫的大海想著什麽。


    到北京之後蘇羽再一次一頭紮在家裏平時也參加的國家隊訓練也看不到人了。不過以前的時候古力他們也許還會抱怨兩句陳好管得太死但現在非典鬧得人心惶惶之下他們也沒心情想這個了。


    2oo3年的整個夏天似乎全中國都在因為一場瘟疫而驚慌失措。北京城裏很多大學為此封閉學校禁止學生隨意外出和校外人員進校。而工廠不能封廠於是每天勤加消毒一些蘇羽結婚時候被推銷過的藥水並且嚴格檢查製度工人上下班都要進行檢查。


    這保證了秩序卻讓人心裏更加慌亂。尤其每天不斷上漲的疑似人數和死亡人數是最讓人心驚膽戰的生怕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一個放毒的傳染上自己就變成了樓底下小黑板上的數字。這個可是要人命的。雖然電視裏麵天天說治好了多少多少人可死的也不少。


    隻要死一個就夠了。於是凡是有非典病人出現的住宅樓一概被封鎖凡是非典病人出現過的地方一概消毒並且不管消毒的多徹底也不會再有人踏足那種地方一步。


    隨著非典的深入展被封閉的地方越來越多無人涉足的地方也越來越多。古力他們被王七段強令留在棋院的宿舍裏麵不準外出隻能拿著龍飛虎的帳號在網上解悶。


    被嚇壞了的陳好下禁令不許出門的蘇羽這一段時間過得也很悶。南鬥走了據說是去終南山上采藥去了。於是平時在家除了和孔傑偶爾下下棋之外也隻是不斷的研究上一盤的對局。


    越研究越鬱悶。蘇羽實在不知道自己什麽地方犯了不該犯的錯誤:如果他不棄掉左邊的那一塊那麽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從順風的李昌鎬手裏把先手搶過來。而且即便在後麵搶過來也錯過了最好的反擊時機。而如果要求他把一塊已經決定棄掉的棋整的完美無瑕滴水不漏那也實在是強人所難―棄掉的棋還弄的這麽好看幹什麽?


    所以蘇羽感到很迷茫。難道說自己的水平還是及不上李昌鎬麽?他從心底裏不想承認也不願承認李昌鎬比他強這件事情。


    於是乎為了證明自己是因為無心之下犯了錯誤才導致對局的失敗而不是因為技不如人蘇羽一遍又一遍的擺對局希望能找出輸棋的原因。


    陳好有些看不下去了。這一個禮拜的功夫下來蘇羽腦袋上的白頭都長出來了每天愁眉苦臉的樣子看看就讓人心疼。於是在第三盤棋的時間定下來之前也沒有其他比賽的時候她和老聶商量一下硬是拉著蘇羽跑到內蒙古去散心去騎馬去看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大草原去蒙古包裏做客去喝馬奶酒吃烤全羊……那馬奶酒蘇羽喝了一口就受不了了:一個是膻氣一個是太烈一口頂得他差點把隔夜飯吐出來。


    不過至少他的心情好多了。陳好看著蘇羽和牧民大聲地說笑心裏麵十分得開心高興之下平時根本不吃的烤羊肉也吃下去不少然後和蒙古大娘一起咕嘟咕嘟的喝奶茶。


    到了晚上蘇羽躺在專門給他們準備的蒙古包裏麵拉著陳好的手看她。陳好有些臉紅了輕輕拍拍他的臉說:“傻小子想什麽呢?”


    蘇羽一笑繼續看她伸手過去輕輕摟著她的腰把她拉過來躺在自己身邊。陳好臉更紅了目光有些迷離的趴在他身上。


    蘇羽的嘴湊在她的耳邊輕聲說:“我想問你個問題行麽?”


    陳好扭動一下身子聲音低不可聞:“想說什麽你就說吧。”


    蘇羽突然臉色一正:“那盤棋你覺得我到底哪裏下得不好呢?”


    陳好愕然吱溜從他身上爬起來看著他:“你能不能先不想那盤棋?已經過去了就別總想著了。而且你也說這盤棋李昌鎬是用盡了壓箱底的功夫所以隻要下一盤你想辦法控製住就是了。想這麽多幹什麽咱們出來是散心的你要是總想著棋咱就回北京。”


    蘇羽想了想點頭:“有道理。咱們什麽時候走?”


    一片好心卻完全不能被理解的陳好氣的想笑:“你著什麽急?下禮拜一咱們就走回去之後你再好好研究好不好?現在咱們是出來旅遊既然是旅遊就要有個遊山玩水的樣子好不好?”


    蘇羽在這方麵沒什麽主意想了一會兒覺得陳好說的有道理於是又點點頭說:“你說的也是。我心裏麵就是放不下心總想趁這機會把李昌鎬的路子徹底摸出來。”


    陳好撇嘴:“我覺得李昌鎬跟你下棋都一樣全都是詭詐。他到了後麵我覺得實際上和你的蘇羽流一樣都是玩三十六計。”


    蘇羽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從氈毯上坐起來呆呆的看著陳好。陳好讓他看得臉又紅了起來推了他一把微嗔:“傻小子看什麽呢?”


    蘇羽驚醒過來:“沒什麽我想到一點東西。咱們回北京吧。好不好?”


    “好個屁!”陳好怒了拎著蘇羽耳朵一把把他提起來“我好不容易從北京城裏麵逃出來你還想把我這就帶回去是怎麽著?你不知道現在滿中國的都在鬧瘟疫麽?我好心好意把你帶出來你還要跑回去?我奇怪了你想下棋什麽地方不能下?非要回北京城才能下麽?”


    蘇羽嚇了一跳連忙求饒:“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不回去你在哪我就跟你在哪好不好?我不回去了等你玩夠了咱們再走。”


    陳好真的沒話說了。他似乎根本就不能體會到自己要讓他好好休息的一片苦心於是氣悶之下幹脆躺在一邊睡覺再也不理一邊劃地為盤喃喃自語的蘇羽。


    一周之後他們就回來了。正在蘇家給朱鈞講棋的老聶很驚訝地看著風塵仆仆的兩個人悄悄把陳好拉到一邊問:“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不是說要在那邊玩半個月的麽?”


    陳好氣哼哼的看看就像看見親人一樣拉著朱鈞興衝衝跑上樓的蘇羽低聲說:“他現在滿腦子都是棋根本玩不痛快所以還不如趕緊回來。他每天抓耳撓腮的我看著心煩。”說完哼了一聲表示不滿。


    老聶沒話說。這屬於人民內部矛盾隻能勸解不能鬥爭。再說蘇羽現在一心的研究棋是個好現象他高興還來不及自然不會有反對意見高高興興地下棋去了。


    這時候外麵卻有人敲門。陳好一肚子氣也隻能先壓下來跑過去開門然後就看到一身西裝革履胳膊吊在脖子上打扮不倫不類的王文達明顯也是一愣的站在門口。


    “傷好了?”一個多月沒看到過他的陳好看到他很吃驚讓進來問“你不是在醫院裏躺著養傷麽?這麽快就出來了?”


    似乎也頗感奇怪的王文達坐在沙上和老聶打個招呼說:“出來好幾天了。隻是你們兩口子去了內蒙看草原不知道而已。怎麽今天就回來了?聽聶老師說不是下個禮拜的機票麽?”


    陳好歎口氣把剛才的話又說了一遍看著表情奇特的王文達問:“你現在就出來幹什麽啊?幹嘛不多在醫院裏麵休息?”


    王文達一笑說:“醫院裏麵無聊得很。小韓他們學校現在也封校了出不來我一看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出來找點事情做。況且前幾天古力給我打電話說起蘇羽的事情我就想趕緊把剩下的比賽時間全都定下來免得再出些妖蛾子大家麻煩。”他想了想什麽繼續說“富士通的報名快結束了蘇羽參不參加?”


    蘇羽不是早就說過不參加國際比賽了麽?怎麽突然又問起來這個了?陳好看看他說:“這個我要去問問蘇羽。你希望他參加這個麽?”


    “當然。”王文達小心翼翼的把胳膊放在一個比較舒服的位置上轉轉身體說“要不然這個夏天蘇羽幹什麽?總不能一直這麽閑著吧。所以現在既然有比賽那麽自然要參加鍛煉一下。我昨天跟韓國那邊打電話聯係了他們說鑒於現在國內的情況實在不好所以要求比賽隻能推後再推後等穩定了再說。”


    就是說蘇羽整個五月除了月中的那個還不知道能不能按時進行的國手五番棋之外就沒有其它的比賽了。陳好默默地盤算了一下:照現在的樣子看第三盤要猴年馬月才能進行那麽這個功夫不如讓蘇羽去下富士通來保持狀態。於是慨然應諾:“好的回去我會給王七段打電話你也幫我說一下蘇羽會參加這次的富士通。”


    老聶看看她:“咱們是不是先征求一下蘇羽的意見?”


    “沒必要。我可以做主。”陳好很有領袖風範的揮一下手說“反正富士通杯要在六月初開始那個時候國手的五番棋也結束了就讓他去參加吧。”她想了想“對了這次富士通杯李昌鎬參加麽?”


    王文達歪著頭很奇怪的看看她:“不知道。”


    於是蘇羽就這樣被綁上了富士通杯的中國號戰車轟轟隆隆的奔赴大阪。


    “下次再有這種事情你征詢一下我的意見好不好?反正當時我就在樓上上來跟我說一聲也不是什麽難事吧?”蘇羽在飛機上繼續表達對陳好的不滿“我原來跟李世石他們都把話放出去了說不參加比賽了現在我突然又露麵了這不是讓人說麽?”


    因為兩個人身高都有些出普通乘客標準一個一米九三一個一米七二所以他們的機票一般都是在第一排隻要身體向前傾斜到一定程度就不用擔心在說話的時候會被人偷聽所以蘇羽說話也帶了一些埋怨。


    陳好哼了一聲:“我還不是為了你好你也不想想這一個多月除了那五盤棋你還跟誰下過?你不想第三盤再輸了吧?”


    這話說得有道理。蘇羽知道自己和第二盤比起來的確手生了一些要不然不會在五番棋裏麵和周鶴洋打成三比二險些把國手的頭銜丟了於是默默地點點頭但還是說:“但下次也給我留點麵子在外人麵前你別那樣行不行?”


    這讓陳好無話可說。中國三千年文化傳統就是男主外女主內實際上要不是當時陳好一肚子氣也不會就這麽自作主張。等王文達和老聶走了之後她明白了王文達的那個表情心裏就後悔了雖然拉不下臉來跟蘇羽道歉什麽的可也不敢再小性子密密的陪著小心。


    現在蘇羽舊話重提陳好也知道他為難隻好說:“算了反正你也不靠著這個比賽等米下鍋就當是鍛煉身體出國旅遊好吧?行了行了這個話茬子咱們誰也別提了你好好準備比賽吧。”


    蘇羽也不想再說什麽了反正現在突然沒了比賽都是被非典鬧得誰也不能說他言而不信出爾反爾回來等見到李世石他們再解釋就是了。


    想到李世石蘇羽就想笑:這小子和古力一樣是個能聞善舞的主隻不過在天份上的確比古力要高一些也更用功一些所以現在韓國已經有了一種說法叫二李或者叫大小李認為李世石已經有能力接李昌鎬的班成為下一個韓國的代表人物來麵對世界圍棋。


    這件事情就有些麻煩了。蘇羽現在作為中國棋院的領班是無論如何不能看著李世石在各種比賽上不斷打擊國內棋手的熱情的況且上次成了李世石刀下鬼的就是朱鈞當時朱鈞失落的樣子可是讓蘇羽心疼了一陣子。


    再者圍棋這個東西自信心和經驗是極為重要的拿過世界冠軍的人和沒拿過的人即便水平相差無幾可在比賽的時候所表現的氣勢卻是截然不同的尤其是越到關鍵的重要比賽那沒拿過的就更容易腿肚子轉筋。這在老百姓嘴裏叫作就差那麽一哆嗦哆嗦過去了便是金光大道通羅馬沒過去的就背著越來越重的包袱越來越難翻身。當年蘇羽被李昌鎬打得半死不活的時候也是如此。


    所以於公於私蘇羽都不能看著李世石和崔哲翰他們如此呼風喚雨而無人能製。如果可能的話他有必要在決賽之前把所有外國選手一掃而空來保證中國人的奪冠讓周鶴洋古力黃奕中趙星甚至朱鈞他們都有機會進到決賽裏麵體驗一下那種番棋甚至奪冠的感覺那對於成長可是很有好處的事情。


    不過怎麽保證自己的對手都是國外棋手而能讓他們和自己會師決賽呢?會師的事情想當年自己也幹過好幾次了可怎麽就是想不起來是怎麽會師的呢。蘇羽敲敲自己腦袋現自己真的想不起來之後就問陳好:“那個當年有幾次會師決賽都是我跟誰啊?”


    誰知道。陳好那幾年隻是一個小初段根本沒資格跟隊參加國際比賽再加上對於那些高段的戰績也不怎麽關心自然不記得了。


    於是蘇羽問身後的趙星。可趙星當年也是初段也不知道。無奈之下隻好去問常昊:“當年我記得有幾次比賽咱們都會師了。你還記得當時的事情麽?”


    常昊看了看張璿撓著腦袋回憶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於是蘇羽放棄了準備等抽簽之後看看形勢再說。


    反正對於敵人是要堅決的鎮壓甚至踩上一萬隻腳讓他永世不得翻身才能給中國棋手一個更好的展環境。蘇羽看著對陣表上對羽根直樹的第一輪比賽默默地盤算著:不論如何這次一定要保證中國人奪冠。


    可他似乎忘了老祖宗有個成語叫作拔苗助長。他這麽做就算讓古力他們奪冠對於成長就真的有好處麽?


    不過他並不願去想這方麵在他的心裏麵似乎有一種不太一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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