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濤生氣時候的眼神兒一般人真心承受不住,連和他一起長大的姐姐也會感覺到害怕,董清帶著哭腔的叫劉桂琪說:“媽,你看他呀。”


    劉桂琪剛要說話,海濤就衝她去了,皺著眉頭問她道:“媽,你閉嘴!你是不是更年期來了,怎麽現在辦事越來越差勁,還學會偏聽偏信嚼舌根子了。”


    沒等海濤把話說的更混賬,董老爺子從樓梯下來,嗯的咳嗽了一聲,阻止了他後麵的話。


    雖然說海濤在董家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就算跟爺爺也是插科打諢,可要說家裏他聽誰的,還是最聽老爺子的。


    老爺子年輕時候就刀槍炮,到老了雖然不整五馬長槍那一出了,可一輩子累計下來的戾氣卻是減不了得。


    老爺子是董家的一家之長,平常雖然很少管事,但除了海濤其餘人還是都挺怕他的,看他下來了,也都沒人吭聲了。


    “說啊!咋不喳喳了,剛才不說的挺歡的麽。”


    老爺子背著手走到被掀翻的桌子跟前,踢了一腳滿地的狼藉,盆碗咣當咣當的聲音跟砸在人心裏一樣。弄得董潔董清不由的心虛,感覺七上八下的,很有落荒而逃的想法。


    “海濤你剛才怎麽跟你媽說話呢!還有沒有個大小了!”


    老爺子衝海濤去了,其餘幾個女人心才有點落地,看來老爺子也是認同她們的觀點的!


    可剛竊喜,老爺子這炮筒就轉了方向了,衝著劉桂琪嚴厲非常的說:“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麽!婚姻大事,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說不幹就不幹,你咋就那麽牛呢?!”


    劉桂琪嫁進董家快三十年了,除了那年董彪外遇她要鬧離婚外,老爺子從來沒對她這麽厲害過。對她這個兒媳婦一直都是高看一眼,比對兒子都好,這些年她當家做主習慣了,說實話在這次暗示退婚的事情上,她還真沒想到老爺子。


    當初倆孩子訂婚,最滿意的就要屬老爺子了,現在她商量都沒和他商量就要退婚,也難怪老頭炸了。現在終極boss出來興師問罪了,劉桂琪就算有一肚子理由,也是一個屁都不敢亂放。


    數落完兒媳婦又輪到倆孫女了,老爺子看都不看她倆,拿手胡亂一掃趟,就指著門口說:“你倆趕緊給我滾,看見你們這副就會窩裏橫的樣子就來氣!還介紹你們領導家的閨女,你敢介紹信不信我腿給你敲折了,你官迷心竅了吧,就差給你們領導舔腚了是吧!都滾,少回來瞎摻和,一個個攪家精的玩意兒。”


    要是爸媽或者海濤姐倆還敢頂上兩句,對爺爺她們真的是一點脾氣都沒有,被臭損一頓連個屁都不敢嘣一個,灰溜溜夾著尾巴就趕緊跑了。


    楊老爺子重男輕女的觀念是相當嚴重了,姐倆還不是那種要強的性子,成天不是穿衣打扮就是東家長西家短的沒一處出彩的地方,讓他更看不上了。對她倆還不如對雅雅一半好,要不說這姐倆為啥掐半個眼珠看不上雅雅,還不是覺得自身利益被侵占了。


    自從雅雅到這個家,海濤就不用說了,雖說沒有了媳婦忘了娘,也沒捧著供著,可別人要說雅雅一句,那也是得看他幹不幹。老爺子偏向海濤,還特別看中文化人,這連帶著心眼也偏孫媳婦那去了。董彪不管家裏的這點事,更不可能和準兒媳婦去計較啥,兩姐妹心裏不忿,也隻好從劉桂琪這裏突破了。


    剛開始劉桂琪也煩倆閨女成天在她耳邊念叨這點破事,可架不住天長日久啊,時間長了就感覺不是個味兒了。特別現在麵臨著還要把她兒子勾走的可能,就算她平常很和藹,現在也是大度不起來了。


    但是被老爺子這麽一罵,她也覺過味兒了,這事自己辦的卻是有點不地道。不說別的,光雅雅那孩子就是沒個挑兒,這兩年對家裏這些長輩跟自己爹媽一樣,自身也努力。她也是一時著急了,又讓倆閨女左一挑又嗦的給整蒙了,說話才跟沒過大腦一樣。


    可是事情已經這樣了,話說出去就收不回來,難道還讓她去登門認錯不成!那她這個老婆婆也不用當了。


    “爸!話都說出去了,就算我服軟,現在楊家還不一定同意了呢。”


    老爺子聽她說完一梗脖子,厭煩的衝撇撇手說:“不用你!我現在信不過你!到手的孫媳婦好懸給我捂扯沒了,我現在哪敢用你!我老頭子自己去楊家登門認錯!”


    這老爺子去了,劉桂琪哪敢不跟著啊,加上董海濤,三人去了楊家。


    董老爺子親自叫門,楊家人就算有再多不滿也不能把他拒之門外,文瀾看到劉桂琪後雖然‘哼’了一聲,但也沒繞過她隻去招呼老爺子,都是一視同仁如同貴客般招待。


    文瀾這樣不止顯出了自己的氣度,還在倆孩子這事上留了一線,總不至於讓兩家鬧得太僵,最後不好收場。老爺子火眼晶晶,對她這樣不驕不躁的性子很是欣賞,怪不得小雅那孩子穩當,家教就擺這呢。


    老爺子直奔來意,說:“行了親家別忙乎了!聽說我孫媳婦叫你們教育了,我老頭子不放心,過來看看!小雅那麽老實孩子,哪敢幹這麽出格的事,指定是我家這個活閻王哄她的。海濤,還不給你老丈人丈母娘認個錯!你就跪外屋去,長輩不發話,我看你敢起來一個。”


    平常三棒子都打不彎腰的海濤,突然來麻利勁兒了,給文瀾和楊誌國鞠個躬說了句,叔嬸,都是我的錯,就到外屋去跪著了。他心裏明白著呢,要是這時候還不肯彎膝蓋,那媳婦就要飛了。


    文瀾叫了兩聲沒叫住海濤,才對董老爺子細聲慢語,擺條順理的說道:“叔,你為難孩子幹什麽,倆孩子好到份上了做出出格的事確實是我們沒教育好,她姨覺得我家孩子欠調教,我們也認同,所以別衝孩子!今兒這事兒看來你老也知道了,現在我家就聽你老什麽意思。”


    雖說是來賠禮道歉的,可老爺子也不能當著親家的麵去說兒媳婦的不是,那以後兩個親家相處,劉桂琪就得平白矮別人一頭。所以老爺子避重就輕,不說劉桂琪怎麽怎麽不對,單說他對倆孩子的安排。


    “親家閨女!你就放心教導小雅好好考,她真考到北京了,海濤我也有安排!倆孩子趁年輕出去闖蕩闖蕩見見世麵是對的,不管是以後工作還是做買賣,都能比一般人看的遠一步。”


    第76章


    董老爺子年輕的時候特別善交際,說是朋友遍天下都不為過,那個年頭,有點本事的人混的都差不了,老爺子這種土皇帝一樣的暴發戶還算是一般的。


    老爺子有個表兄弟兒,也姓董,兩家算是遠親,老家也是縣城的,倆人算是光屁股一起長大的情誼。當年他那個表兄弟家裏成份不好,要不是老爺子救濟一家子早餓死了,後來分下來當兵的指標,也因為成份的問題人家不讓他上車。董老爺子從年輕時候就混不吝,愣是躺在人家軍車軲轆地下,你不讓我兄弟上車,要麽就碾死我,要麽就誰都不行走。


    最後把人招兵的那些人治的實在沒法了,勉強算是把他那表兄弟收下了,沒想到這小子不止運氣好,命還特別大。抗美援朝幾場大仗都沒死不說,還救個大領導,領導特別賞識他,還把閨女嫁給了他。從此他就跟坐了火箭一樣,是官運亨通,事業順利。


    老一輩人特別講義,董爺爺以前幫過他,他現在的身份不可能對誰感恩戴德,但是各方麵也是多有照顧。這麽大的人物董家不可能不聯和,每年送去京城的年禮啥的,人家也都有回贈。這就是表示人家承認你這個朋友,認你們這門親,有事可以走動。


    老爺子別看年紀大,但是心不空,想的比較長遠。人這一輩子最廣最可靠的人脈,不是上大學時校友,就是當兵的戰友。老話不說麽,一起下過鄉,一起抗過槍,一起同過窗,這樣出來的關係是最鐵的。海濤這孩子跟他年輕的時候一樣,天老大地老二他就稱三,可現在的社會不像以前敢幹才有出路,就海濤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再不約束約束早晚得出事。


    正好趁雅雅讀書這個機會,楊老爺子聯係了表兄弟,想讓海濤到那頭當幾年兵。不圖孩子升官發財,鍛煉幾年就行,等小雅畢業小兩口回來一繼承家業,多好的事啊。可還沒等和家裏人溝通呢,兒媳婦就給捅這麽大簍子,想他這一輩子風風雨雨沉沉浮浮的對誰服過軟啊,現在為了孫子來上親家裝孫子,真他媽太不容易了。


    文瀾之前說是認吃虧,其實也不過就是氣話,倆孩子都湊合到一起去了,怎麽給分啊。但是劉桂琪說那話太磕磣人,要是不硬氣一點的話,就該叫人瞧不起了。現在老爺子來說和,也算是裏子麵子都有了,所以楊家人也不提之前的事,就是商量這倆孩子的安排。


    也不知道是大家說的太熱絡了還是故意咋的,竟然沒人想起外麵跪著的董海濤!雅雅一直在自己屋裏聽動靜,感覺警報大概解除了,就打開個門縫輕聲招呼海濤。


    “喂!”


    海濤名義上是跪著,其實就是坐在腿上,上身還晃晃悠悠的,一副魂遊天外的樣子。可雅雅就輕輕一叫,他就‘撲棱’一下轉過頭來看向她。


    雅雅長得特別白,臉蛋嫩的貼著看都看不到毛孔,平常倆人膩在一起的時候,海濤沒事就愛跟她臉貼臉,特別細膩特別舒服。現在雅雅原本嫩白的小臉,整個都腫起來了,厲害的地方還泛著血絲和青紫。海濤噌一下就蹦起來了,兩大步走到雅雅跟前,抬起她的下巴仔細端詳。之後又挽起她的衣服袖子看看,果然兩個胳膊上也都是大紅檁子,他還要掀衣服看,雅雅趕緊按住了他的手。


    海濤這會兒看不出來是不是心疼雅雅手上,反倒是臉上猙獰的厲害,雅雅就怕他這樣,跟惡鬼附體似的,晃晃他胳膊,說:“幹嘛啊!我就是這樣的體質你還不知道麽,看著挺嚇人的,過兩天就好了。”


    倆人有時候鬧著玩,海濤下手沒輕重都能把她弄得青紫,他是知道雅雅這個體質,可自己弄得和別人弄得性質能一樣麽。他稀罕巴嚓,捧手裏怕碰了含在嘴裏怕化了的,叫別人給揍這b樣,就算是老丈母娘也忍不了啊!之前光聽說沒看到啥樣還不覺得咋地,現在看雅雅這慘樣,感覺腦瓜子一下就充血了,要不是雅雅死拉著,直接就衝大屋去了。


    冷靜了會,過了那股氣性勁兒,海濤碰了碰她的耳垂,沒敢摸她的臉。那臉腫的都發亮了,感覺一碰就要破皮了一樣,他說:“算了,挺挺吧,過兩天就好了!再忍幾個月,我爺已經張羅在北京給咱倆買房子了,等考完試咱們就搬出去,到時候看誰還敢都你一手指頭的!”


    對他的護短雅雅很受用,扭著身子抬頭看著他,腫的像小豬頭一樣笑笑還挺可愛的。這兩年海濤倒是沒少長,雅雅卻是怎麽吃也沒突破上輩子的大關,海濤雖然沒說像模特一樣身高傲人,但倆人的差距還是大大的拉開了。


    而一向喜歡傲視眾人的海濤,也特別喜歡俯視雅雅的感覺,就連倆人親吻也從不會遷就她而彎彎腰,都是雅雅掛著他脖子,再不就得墊著腳尖才能親到。


    有時候海濤還願意逗她,雅雅翹好幾回腳都親不到他,氣的她不行不行的,身高是痛啊!


    “嗯呐!知道你好!不過,你是不是得回去跪著了,不然一會兒他們出來看你起來了,之前不是白跪了麽。”


    海濤鬱悶的垂了下頭,看了看剛才跪的地方,歎口氣又回去跪著了。沒辦法,總要讓老丈母娘消消氣,為了讓媳婦日子好過點,當男人容易麽!


    -----------


    高考月,海濤本來打算提前畢業的,可雅雅建議他參加一次高考。人這一輩子興許就這一回,不管是考好還是考壞,總是一個人生體驗。海濤剛開始不想去,他現在還沒到回憶人生的年紀呢,就知道對考試煩的透透的了,能提前畢業為啥還要去參加什麽高考啊。七八月豔陽天,在教室裏跟蒸籠一樣,遭那罪呢。


    後來沒辦法了,雅雅就說自己有點害怕,他這才同意陪她一起去考。雖然說不知道倆人能不能分一個考場,可先糊弄著他答應再說吧。


    雅雅是從來不畏懼考試的,幾場考下來跟平常沒什麽兩樣,文瀾幫她一估分,平常那麽嚴謹的人都忍不住打電話給劉桂琪說:“親家啊,你們趕緊安排倆孩子上京的事吧,我家小雅這回不說考個狀元,心儀的那兩所學校也是板上釘釘了。”


    雖說東北地區學生的錄取分數要比其他地區高一些,可不說雅雅這些年參加競賽也有一些加分,光是卷麵分數就已經達標了。而且文瀾心底還隱隱有些期盼,女兒能再給她爭口氣,拿個縣狀元省狀元什麽的。多年前她教出來個省狀元,不說讓她工資工作提了幾級,名譽上得光榮才是她所追求的。


    兩個女人從前兩個月的事,一直都挺有嫌隙,現在文瀾主動找劉桂琪,劉桂琪自然是要努力彌補,比以前還要熱情。


    “那感情好了!等小雅成績下來,咱們上市裏大酒樓去擺席,我兒媳婦是狀元!這太有麵兒了。”


    撂了電話,劉桂琪還在那細品,果然孩子出息的這種心情不是一般的驕傲啊。雖然不是她的親生孩子吧,但小雅以後也是她們董家的人,她和文瀾的心情是一樣一樣的。


    家裏三個孩子上學,一路都是花錢買的,感覺他們上學就是來打她的臉的,現在才頭一次知道孩子上學是給家長掙臉的!怪不得老爺子耿耿於懷家裏沒個讀書人,看來還是年紀大看的長遠,門楣榮耀真的比掙再多的錢都讓人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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