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小公主被一眾魔女包圍著,小心翼翼的說道:“剛才那個是我無聊時創造出來的魔法,叫做‘擬態’,它可以改變光線,讓施法者在其他人眼中變成任何與環境相適應的景物。我經常用它來嚇唬伊麗莎白奶奶,但我保證,它絕對沒有一點攻擊力。”


    以魔女們的造詣自然看得出“擬態”的虛實,雖說是惡作劇的魔法,但“擬態”也有其過人之處,見幽暗年紀輕輕就能自創出這樣的技術,魔女們難免升起了幾分愛才之心,就特別想把對方留下來幫自己家燒鍋爐。


    為了表達善意,魔女們紛紛伸手去摸幽暗的腦袋,結果幽暗卻十分抗拒,一邊反抗大叫著“我不是小孩子”,直到克拉蘭拿來了小餅幹,她才被食物吸引,如同倉鼠一樣將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進食之上,任由魔女們摸頭也不再反抗了。


    被喂食了嗎?


    好可憐的公主啊。


    歸燼一陣無語,然後拿出一小碟黃金鬆脂說道:“沾著這個來吃餅幹可會更香哦!”


    幽暗雙眼一亮,欣喜道:“我就說差點什麽。果然啊,任何美食都必須搭配我們烏拉席露的黃金鬆脂才算真的完美啊!”


    她用餅幹沾了一大塊黃金鬆脂,美滋滋的放進口中,臉上立刻浮現出了“一本滿足”的表情,但這個表情很快又戛然而止,幽暗渾身一抖,猛的站起來說道:“不對,我不是來吃東西的,我是來求援的!”


    感情你還記得啊。


    歸燼笑笑:“那麽說說吧,馬努斯讓你帶了什麽話?”


    “父王希望伊紮裏斯能與烏拉席露聯合,一同對抗太陽王的暴政。”幽暗義憤填膺的說道:“亞諾爾隆德無故進犯我國,這是對所有烏拉席露人民的侮辱和冒犯,是蠻不講理和罪大惡極的行為。如果再不站出來阻止太陽王,也許下一個受到攻擊的就會伊紮裏斯!”


    魔女們互相看了一眼,沒有發表意見,最後齊齊將目光集中在了歸燼身上。


    歸燼並沒有急著表態,而是反問道:“這些話是馬努斯教你說的?”


    幽暗搖搖頭:“不,這是我自己的想法,也是大部分烏拉席露人的想法。我們自己過的好好的,太陽王突然跑來指手畫腳啊,這不是欺負人嗎?”


    歸燼笑了,點頭道:“你說的沒錯,這就是欺負人。”


    幽暗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完全沒料到歸燼會這麽說。


    “那……那……”她語無倫次的吱唔了一陣,總算重新找回了氣勢,又氣衝衝說道:“那太陽王憑什麽欺負人!”


    “就憑他是太陽王,是擊退了古龍,開創了火之時代的英雄。”歸燼意簡言駭的說道:“看的出來馬努斯將你保護的很好,但世界其實並沒有你想象中那麽多公理和正義。弱肉強食永遠是一切的基礎,或許它會被美化,被包裝,被換成另一個名字,但它永遠都不會消失。強者製定法律和規定的時候可不會詢問弱者的意見,討伐古龍就是葛溫訂下的法律,是淩駕在一切之上的正義,而馬努斯收容古龍就是犯罪,烏拉席露身為弱者,就要有弱者的自覺,被強者欺負也不過是罪有應得而已。”


    幽暗都快哭了:“我們根本什麽都沒有做,說是罪有應得也太過分了,這根本沒有道理。”


    歸燼搖頭:“知道嗎,古龍的時代一切都籠罩在大霧之中,沒有冷熱,沒有生死,沒有光暗,同樣也沒有對錯,沒有正邪,沒有善惡,是葛溫改變了一切,他也是第一個定義這些概念的人。他認同的,就是對,他反對的,就是錯。他要提倡的就是美德,他要懲處的就是罪孽,這就是強者的權利,你們違抗他,就是違抗正確,自然就是罪有應得。”


    幽暗顯然不認可這樣的“謬論”,大聲反駁道:“如果太陽王根本是在胡亂定義呢?如果他從一開始就是憑借自己的喜好胡編亂造呢?難道這樣的正義和法律也要遵守嗎?”


    歸燼又笑了:“當然要,因為正義和法律本來就是人為編造出來的啊,這個宇宙誕生了很多東西,但唯獨沒有什麽正義和法律,如果不是葛溫編造出了它們,也會有其他人將他們編造出來。你要明白,正義是相對的,我們獵龍是正義,但在古龍看來就是至高無上的邪惡,同時法律也從不是盡善盡美,永遠都有不合理甚至是荒謬至極的地方,因為它們代表的從來都不是‘正確’,而是統治者的意誌。這兩樣東西不過是強者統治弱者的工具而已,說白了根本不值一提,實際上依舊是弱肉強食的本質。”


    幽暗目瞪口呆,不信邪的問道:“正義和法律在你口中既然這麽不堪,那為什麽它還能大行其道,被人人所接受?”


    “因為凡事都分好壞兩麵。”歸燼回答道:“就像光照之下會誕生暗,暗的存在又證明了光一樣。正義和法律雖然是統治者的工具,但也在很大程度上穩定了社會結構,促進了文明發展。你或許會以為是太陽王強製讓人們接受了他的規則,但恰恰相反,是人們接受了他的規則所以才讓他成為了太陽王。每個時代都有不同的規則,古龍的規則不合時宜,於是它被人推翻,葛溫的規則順應民心,所以他就成為了受萬人矚目的太陽王。當然,葛溫的規則並不能讓所有人都滿意,比方說你的父親,馬努斯是位睿智的國王,他正是看清楚了弱肉強食的本質,所以才收留了古龍,不是嗎?”


    幽暗吱唔著說不出話。


    “總有人會自認為英雄,以為能攪動時勢,可他們卻不知道,從來不是英雄造時勢,而是時勢造英雄。”歸燼感慨道:“我不反對馬努斯擁有野心,但既然有造反的勇氣,那就要有承擔後果的覺悟。我個人很欣賞這份精神,但我並不看好馬努斯的這次決定。葛溫的規則的確已經開始不合時宜,但現在想要換上新規則,還太早了一些。”


    幽暗失落道:“所以,你們不會幫我們了,對嗎?”


    “是的。”歸燼點頭道:“馬努斯想要依靠古龍的力量建立規則,這無疑會與人心產生巨大的矛盾,畢竟現在很多古老的種族和長生種都曾被古龍奴役過。如果馬努斯上位,必定會引起巨大的矛盾,會破壞現有的穩定,伊紮裏斯並不希望那樣的情況發生。”


    幽暗急的哭了:“那我們烏拉席露豈不是徹底沒救了嗎?”


    “隻能說你們的保密工作做的太差了,被亞諾爾隆德得到了你們藏匿古龍的情報,會有如今的遭遇也怪不到別人。”歸燼想了一下說道:“不過烏拉席露做為伊紮裏斯重要的貿易夥伴,這份情誼也不能忽視。這樣吧,我可以做為中間人出麵調停,烏拉席露方麵交出古龍,我會親自說服葛溫退兵,怎麽樣?”


    幽暗有些心動,但還是牢記使命,沒有立刻答應,說道:“這個我要回去稟告父王,由他來做決定。”


    “可以。”


    幽暗走了。


    歸燼轉頭對克拉格說道:“之前有一批蘑菇人想要移居伊紮裏斯對吧?”


    克拉格一愣,回答道:“是啊,不過伊紮裏斯人口接近飽和,所以這份申請一直沒有被批準。”


    “通過吧。”歸燼說道:“蘑菇人是烏拉席露的原住民,也是生產黃金鬆脂的好手,萬一滅絕就太可惜了,讓這批蘑菇人加入伊紮裏斯,也算給這個種族留下點最後的種子。”


    魔女們有點驚訝,克拉娜試探的問道:“您的意思是,馬努斯會拒絕與亞諾爾隆德和談?”


    歸燼點頭:“馬努斯是個凡人,短暫的壽命讓他無法卷土重來,所以他肯定會抓住這次機會。”


    克拉娜更驚訝了:“他怎麽敢?”


    “誰知道呢,也許他還有什麽別的依仗吧。”歸燼一笑,無奈說道:“但就算沒有,野心也足以讓他鋌而走險,畢竟不甘人後,努力拚搏,正是人人稱讚的美德啊!”


    果不其然,幽暗一去不返,烏拉席露也再沒有與伊紮裏斯聯係過。


    對峙了五年之後,亞諾爾隆德的白教祭祀們終於破解了扭曲光壁的奧秘,找到了進入烏拉席露的通路,隨著銀騎士軍團的壓上,烏拉席露也召集軍民抵禦,大戰瞬間爆發。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首場衝突的勝利方竟然是烏拉席露,亞諾爾隆德損兵折將,白教祭祀們首當其衝,被烏拉席露的魔法師大殺特殺,直接全軍覆沒,甚至銀騎士軍團都死傷慘重,亞諾爾隆德大軍不得已退出了烏拉席露,在國境外駐紮轉入了守勢。


    “令人意外的結果。”歸燼聽到情報有點驚訝,問道:“原因呢?”


    “據說是烏拉席露用了一種有別於光的技術。”


    “是什麽?”


    “暗之飛沫。”克拉格回答道:“一種威力強,範圍大的攻擊魔法,被烏拉席露人稱為‘暗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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