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這和尚有錢,搶光他,然後燒掉寺廟!”白天的武士猖狂的大叫道:“膽敢傷害維新誌士高貴的身體,這就是下場!給我乖乖去死吧,一切都是為了大義!”


    十幾名一起到來的武士嘻嘻哈哈的笑著,安慈被數條鐵鏈束縛,由好幾人拉著跪在地上掙脫不得,任憑他如何哀求,那些武士都不為所動,反而是在這悲涼的叫喊聲中愈發興奮,仿佛不值一提的自己也因此變的偉大起來!


    歸燼到來時,看到的就是如此景象!


    “你們幹什麽!”歸燼怒喝一聲。


    武士們見到歸燼隻有一人都是嗤笑,反而猖狂無比的吼了回去:“維新誌士辦事,閑人閃開!”


    可安慈卻如同見到了救命稻草,急忙叫道:“天夏君,救救孩子們!他們在寺廟裏,這些人要放火燒寺!”


    歸燼果然見到有一名武士正在拿著火把向寺廟走去,連忙要上去阻止,可一支箭矢突然從黑暗的角落射出,噗的一聲射中了他的肩膀,讓血液流了下來。


    “哈哈哈!”武士們哈哈大笑,一個持弓之人還得意的炫耀道:“看到嗎?我一箭就射中了!”


    “混蛋!”歸燼手捂傷口怒斥:“維新派就能草菅人命,肆意妄為嗎?!”


    “沒錯,維新派就是能肆意妄為!”這人說著看了一眼眾多武士,然後眾武士也同時大笑,齊齊說道:“因為,這一切都是為了大義啊!”


    “這才不是大義!你們也根本不是什麽誌士!”安慈憤怒的掙紮,可束縛他的鐵鏈卻又將他重新拉回地上。“佛祖會懲罰你們的,佛祖一定會懲罰你們的!”


    “佛祖?從未見過!”武士一腳踹在安慈臉上,惡狠狠說道:“你要是有本事,就叫它親自下凡來懲罰我們啊!”


    安慈無法叫來佛祖,或許佛祖也早就放棄了這個病入膏肓的人間。


    “等一下。”歸燼出聲,從藥箱裏拿出一袋金子丟給武士:“你們不就是想要錢嗎?拿走這些金子,然後立刻離開!”


    “哇,看不出你一個賣藥的還蠻有錢啊!”武士數了一下:“一二三四五,整整五枚金大判,兄弟們,我們要發財了!”


    武士們興奮的大叫起來。


    “沒錯,你們發財了。”歸燼說道:“拿了錢就走吧,我們隻不過是一堆賤命而已,對你們沒有任何威脅。”


    “沒錯,你們不過是一堆賤命而已,對我們沒有任何威脅!”武士說著壓低眉梢,咧開大嘴用惡鬼一樣的聲音說道:“但你們的賤命還可以用來取樂啊!你一定還不知道吧,看著別人慘叫哀嚎著跪在自己腳下,那可是世間最高級的享樂呢!所以,請你們統統去死吧,這一切都是為了大義!哈哈哈哈!”


    嗖!


    又是一箭射來,正向著歸燼的咽喉,安慈驚的大叫:“天夏君,小心!”


    但想象中的血濺五步並沒有到來,歸燼抬手抓住了箭杆,擦破了掌心的皮膚,但箭矢也無法再前進一分一毫。


    “咦,竟然被你湊巧抓住了嗎?”武士有點驚訝。


    而歸燼低垂著頭,嘴中好像在喃喃自語。


    “你說什麽?”


    武士側耳去聽,然後如願聽到了歸燼的話語。


    “病入膏肓啊,不止這個世道,連人心也是!”歸燼啪的一聲捏斷箭杆,抬頭說道:“這份膿瘡,我來清理!”


    “說什麽大話,你不過是個行腳醫生而已!”武士勃然大怒,揮刀向歸燼砍去,但歸燼伸手從藥箱上一拉,一把劍身上有著異樣斑紋的長刀被“鏘”的一聲抽出,然後便是一陣狂暴的腥風血雨。


    武士的身體在頃刻間變成碎塊,劈裏啪啦的落了一地!


    歸燼拜訪了名為新井赤空的鐵匠,報上了比古的名字,花了二兩六錢銀子,得到了這件凶器!


    “這把刀與這個不被期望而誕生的時代相似,故以混沌為名。”新井赤空將刀交給歸燼時說道:“希望它永遠不要出鞘!”


    可惜,事與願違便是當前這個世界的基調。


    “可惡!”眾武士大嘩,持弓之人又是一箭射來,可歸燼卻抓住箭矢反手一拋,站在人群之後的持弓武士立刻咽喉中箭,像塊破布一樣被狠狠釘在了地上!


    “當心,他很強,不是一般的醫師,一起上!”


    武士們想要衝向歸燼,可歸燼卻已經率先一步衝向了他們。


    他棄劍學醫,棄的是練習劍術的時間,而不是劍術本身。實際上早在他年幼之時,在劍術上就已經達到了揮灑自如之境。技之千葉,力之齋藤,位之桃井,不論什麽流派的劍術,他隻要看一眼便會,仿佛不是學的,而是重新記起了揮刀的方法一樣。


    這份天賦是如此高絕,就連他自己也會驚訝。千葉周作正是看出了這一點,才會在一開始勸他改邪歸正。


    但歸燼想要救人,他本以為隻要治愈身體,人們就能獲得幸福,但今晚他才發現,不止肉體,人心也病的厲害,想要獲得幸福,隻治愈人是不夠的,還要治愈整個世道!


    因為如今這個世道,也是病入膏肓啊!


    武士們驚慌中扔掉了火把,點燃了寺廟附近的引火之火,大火開始熊熊燃燒,傳出裏麵孩子驚恐的哭聲。


    “安慈!”歸燼一刀斬斷鎖鏈,高聲喊道:“殺光他們!”


    歸燼用長刀劈開寺廟的大門拯救孩子,而安慈則怒吼一聲衝向武士。


    他瘦高的身體被憤怒和火焰點燃,仿佛是懲戒奸邪的明王下凡,安慈雙掌合十夾住了劈過來的刀劍,砰的一聲折斷,然後口念一句佛號,一拳打爆了對方的腦袋!


    堅硬的骨頭堅定的信念前不堪一擊,腦漿和眼球噗的一聲飛上天空。


    鮮血如花朵般綻放,在火光的映襯下開始茁壯成長。


    歸燼把孩子們帶出來的時候,安慈已經結束了戰鬥,十六名武士無一生還,全成了他的拳下亡魂。


    “我破戒了,我殺了人!”安慈看著沾滿鮮血的雙手驚恐說道。


    “別擔心,佛祖會原諒你。”歸燼話音剛落,孩子們就圍住了安慈,沒有嫌棄他身上血液的腥臭,反而緊緊的擁入了他的懷中。


    “就算佛祖不會原諒你……”歸燼微笑了起來:“孩子們也會。”


    “謝謝,謝謝!”安慈緊緊抱住孩子們,淚流滿麵,再一次變的堅強。


    “這裏已經不能住了。”歸燼看著熊熊燃燒的寺廟說道:“你們跟我一起回江戶吧,我在那有間藥鋪,孩子們可以住在裏麵,幫些忙,也學些手藝。雖然擁擠了一點,但總要好過住在寺廟。”


    安慈無法拒絕,連連感激,隻是望著寺廟有些遺憾:“可惜了裏麵珍貴的經文。”


    “不可惜哦。”一個孤兒突然從懷中掏出一本線裝書籍,獻寶一樣說道:“阿瑤知道和尚最喜歡讀這本書了,所以提前帶在身上了哦!”


    安慈大喜,連連感謝阿瑤,而歸燼看了一眼佛經的封皮,發現是用漢字寫的“金剛般若波羅蜜經”。


    他好奇之下向安慈問道:“你懂漢語?”


    安慈點了點頭:“佛學乃是從承國傳來,佛經也多用漢語。各大寺院皆有漢語傳承,我年幼時受師傅指點,研讀翻譯了許多漢語寫成的佛經和典籍,對漢語也略懂一些。”


    歸燼大喜,連忙背出醫術中的一個詞語問道:“那你知道‘八綱’是什麽嗎?”


    “八綱?這應該是醫學術語吧?”安慈想了一下回答道:“所謂八綱,指得是陰、陽、表、裏、寒、熱、虛、實,這些是辨證論治的基礎。簡單來說,就是通過診斷,人體的疾病都可以被歸納到這八個種類裏麵。”


    歸燼恍然,又接著問道:“那補泄呢?”


    “是針對虛實症狀的一種治療方法,補法是指升溫,興奮,激發;而泄法是指降溫,抑製,通暢。”


    “赤肉白際?”


    “指手掌側和手背側交際的部分。”


    “腠理?”


    “指皮膚紋理和皮下肌肉的空隙。”


    歸燼越問越興奮,又連續追問了幾個問題,安慈都一一作答,最後他拿出醫書請安慈指點,安慈也欣然允諾。


    “您對小僧有大恩德,所求之事也是造福天下蒼生的善舉,小僧自該盡力,豈敢拒絕?”


    歸燼感激不盡。


    其實他早該想到的,醫術和佛學都是從承國傳來,僧人這中定然會有精通漢語之人。


    “走吧,去江戶。”歸燼領著安慈和孩子們踏上歸途。


    但在那之前,他與安慈對視一眼,他們還有另外一件事做。


    不久之後,當地的一名維新派官員被殺,他和他的護衛隊無一幸免,盡數被誅,據說動手的隻有兩人,一人是個身材高大的和尚,被人們稱為明王,而另一人則帶著一個火焰麵具,被人們稱作薪王。


    維新派的恨他們入骨,懸賞通緝二人,而親幕派則賞識他們的忠義,許以高官招攬他們。


    但歸燼和安慈並不知道這些,隻是雇了一輛馬車,向著江戶行去。


    “去了江戶就能吃飽飯嗎?”孩子們問道。


    “會的,隻要認真的工作生活,就能吃上飽飯了。”


    “太好了!”孩子們欣喜無比。


    百姓所求,便是如此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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