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乾終生未娶,是從堂兄那裏過繼了一子。他除了每日政務,最喜歡的就是炸臭豆腐,弄的整個王宮都是臭不可聞,被人們稱為臭味皇帝。


    對此他卻不惱,反而開懷說道:“那是你們不懂品味,臭豆腐其實不是臭的,而是甜的。”


    “真的嗎?”年幼的太子問道。


    “當然是真的。”趙乾摸著小太子的頭說道:“這可是一位神廚告訴我的。”


    小太子雙眼一亮,激動問道:“是金刀神廚嗎?聽說他做的菜非常好吃,父王您吃過嗎?”


    “吃過啊,父王跟他是好朋友呢,當然吃過。”


    “那您吃過最好吃的一頓飯是什麽呢?”


    “最好吃的一頓飯?”趙乾想了想,笑著說道:“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但朕吃過最好吃的一頓飯,是斷頭飯……”


    趙乾滅齊國,建新朝,國號為承,取傳承之意。他在位二十三年,勵精圖治,大力發展民生科技,各種新技術不斷誕生,人口也有了井噴式的增長,開創了繼齊武帝之後的又一個輝煌盛世。因為他好吃,所以民間也是百花齊放,誕生了無數美食美酒,讓華夏徹底成為了天下美食之中心,被世界各國向往。


    “這樣一來,那家夥也會很高興吧。”趙乾說完這句話後,就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隨他駕崩消息一同昭告天下的,還有他的最後一道詔令:凡皇子皇孫,需以布衣行走天下十年,品味世間疾苦。成者不論男女嫡庶,方可有為帝之資格。若有違規上位者,天下人盡可反之,人神共誅!


    後世對這個命令評價極高,稱趙乾打破了君主集權製的家族模式,掙脫了封建統治的桎梏,是華夏文明進步的一大標誌。同時他允許女子為帝也開創先河,被譽為世界男女平權第一人,後世以他為主角的宮廷劇也數不勝數,其中柳姑娘往往與他苦盡甘來,最終走到了一起,和和美美的過完了一生。


    歸燼在送出酒精的製作之法後就開始雲遊天下,偶爾會傳出一些關於他的消息和傳聞,稱金刀神廚現身何處,又做了怎樣的美食等等。


    某夜,歸燼正在案前記錄一道新得的菜譜,卻忍不住睡著了過去。


    在朦朧間,歸燼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他在平安侯府輸給了楠嫣,氣惱之下毀了金刀和菜譜,這份無賴惹惱了趙乾等人,他便被趕出了平安侯府,最後在一個冬天又凍又餓,死在了商女閣的後巷之中,是春三娘買了張草席裹了他的屍身,才將他給草草埋了。


    歸燼死了,可楠嫣和楠陸的故事還在繼續。


    楠嫣後來成為了趙乾的妻子,而楠陸憑借現代的商業知識稱霸了京城的整個酒樓業,由於背靠著平安侯府,楠陸也越發如魚得水,很快就將楠家酒樓開到了全國各地,連帶著也讓奢靡之風吹遍了齊國上下。


    後來楠陸不斷擴充產業,發展資本,甚至說服皇帝開設了銀行,進行信貸業務,他與權貴們不停的榨取著民間財富,雖然齊國高層一個個富的流油,但百姓們卻越發窮苦,甚至為了有一個安身之所,他們還要背負數十年的債務。


    一些有識之士漸漸察覺到不對,趙乾也是其中之一。可此時楠陸勢力已成,根本無人能擋,同時奴比阿王子來訪,雙方一拍即合展開合作。由於工作崗位增多,商品需求量增大,剛開始時,與奴比阿的合作的確大大緩解了齊國國內的經濟形勢,也讓百姓們獲得了更多的薪酬,提高了生活水平。可某日奴比阿突然單方麵中止了合作,讓無數人的投資血本無歸,賒欠的債務和一文不值的商品成為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讓整個齊國的經濟徹底崩潰。


    數不盡的商人破產,工坊一個接一個關閉,銀行兌不出現錢,工人拿不到薪金。百姓們堵住楠家的宅邸大門,想要向楠陸討個說法,卻發現楠家大宅不知何時已經空空如也,楠陸本人早就帶著億萬家財逃到了奴比阿。


    百姓們氣憤不已,又去平安侯府找楠嫣討公道,可楠嫣也早就逃了,隻剩下一直被瞞在鼓裏的趙乾,麵對百姓的質問指責,他羞愧萬分無言以對,最後橫劍自刎。


    之後整個齊國亂成了一鍋粥,走投無路的百姓發起了一次又一次的起義,又被皇帝一次又一次的鎮壓,忠武侯最後活活累死在了平叛的路上,這樣的情況在齊國整整持續了一百多年,最終分裂成一個個小國才算告一段落。期間百姓死傷無數,數不清的技藝傳承也因此中斷,整個華夏地區一蹶不振,從此進入了黑暗時代。


    而楠家兄妹則坐擁無數財富,在奴比阿過的逍遙自在。楠嫣後來嫁給奴比阿國王,成為了奴比阿的王後,而楠陸以巧妙手段賺取一個國家財富的經曆被資本包裝,讓他成為了世界上最偉大的商人,被世人奉為商業神話,這也讓無數人都夢想著如他一樣以小博大,一夜暴富。


    於是後世整個社會都變的浮躁,人們否定了道德,法律也不過是金錢的玩物。卑鄙和狡詐不會受到譴責,唯有貧窮才會被世人嘲笑鄙視。金錢從此主宰了一切,成為了衡量成功的唯一標準。


    人們在這樣的世界中互相欺騙,互相背叛,最終在一片混亂和瘋狂中走向滅亡。


    歸燼猛的睜開了眼睛,他看到的景象是如此可怕,以至於他都出了一身冷汗。


    “那樣的世界真的存在嗎?”


    歸燼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所在的這個世界不會變成那樣。


    冥冥之中他有一種感覺,自己的使命就是阻止那樣情況發生,因為那種混亂和瘋狂正是從他身上擴散出來的,他所做的,不過是在贖罪而已。


    原來是我做的嗎?


    歸燼一愣,可我又做了什麽?


    這個念頭一起,他猛的一陣頭痛,然後眼前便浮現出了那些黑甲黑焰的神火軍,他們身後盤踞著黑泥一樣的怪物,有著血紅的雙眼和蛇一般的粘稠身軀。這些怪物直勾勾的看著歸燼,然後齊齊發出怒吼,用嘶啞的聲音叫喊道:“我就是你!”


    無數黑泥環繞過來,從下向上將歸燼一點點覆蓋,眼看就要將他整個人吞沒,歸燼卻突然搖了搖頭:“不,你不是我!”


    隨著這句話落下,火焰燃起,如同是一個熊熊燃燒的火爐,讓黑泥怪物在一陣慘叫中被焚燒殆盡。


    歸燼清醒過來,他依舊坐在案前,上麵擺著未寫完的菜譜,而毛筆上的墨汁還沒有幹,時間似乎並沒有過去太久。


    他拿過來另一張紙,寫下了“深淵”二字,但深淵是什麽,他卻想不起來。他隻知道自己犯了一個錯,害了很多人,所以這輩子就要去贖罪償還。


    也許,深淵是自己放出來的?


    歸燼無法確定,最後定了定心神,繼續去寫自己的食譜。


    在他想來,既然是錯,那就要改,既然有罪,那就要償,此舉天經地義,誰也不能豁免,就連他自己也是一樣。


    既然如此,那就不用多想,老老實實贖罪就是。等到功德圓滿的那天,他自然能明白一切。


    歸燼將菜譜的最後一個字寫完,又檢查了一遍,確認無誤才去洗手準備休息。而一陣清風吹過,翻動書頁,露出了封麵,隻見上麵寫著三個大字:《火之味》!


    五十年後,《火之味》著成,它其中記載了世界各地數萬種美食,也包含有烹炸煮燉等諸多東西方烹飪技巧,是曆史上第一本係統性的廚藝書,對研究十三世紀人文曆史有著重大的參考價值。它讓史學家為之瘋狂,也被廚師們奉為經典,《火之味》最終被翻譯成為了二十多種語言在全世界範圍內流傳,成為了有史以來銷售量最高的非娛樂性書籍,被載入了人類史冊。


    “趙君,你們國家的人可真厲害,這本《火之味》太有趣了,甚至連我們國家的炸小蟹都有,要知道這道菜肴就算在我們那裏都快失傳了,結果《火之味》裏卻詳細的紀錄了它的製作方法。”


    “那是!”姓趙的男孩驕傲說道:“我們可是大吃貨國,是天下美食的中心!柳醬,你最喜歡吃哪道食物?”


    柳醬臉色稍紅,小聲說道:“我,我最喜歡的是臭豆腐。”


    “噗!”姓趙的男孩忍不住大笑,柳醬連耳朵尖都紅了,羞澀道:“你壞死了,故意讓我說害羞的話!不許笑,不許笑!”


    “好好,我不笑。”姓趙的男孩說道:“知道嗎?我們國家有個說法,說越漂亮的女孩約喜歡吃臭豆腐,我過去還不信,現在看來果然是真的。”


    柳醬抬起頭,滿臉羞澀又滿是期待的問道:“你覺得我漂亮嗎?”


    “當然,你在我心中是最漂亮的女孩!”


    兩人手不知何時握在了一起,這一次,他們再也不會分開了。


    “走吧,我帶你去吃最正宗的臭豆腐!”


    “恩!”


    五光十色的小吃街中,全是幸福。


    ————————————


    歸燼是被一陣寒冷凍醒的,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是一名嬰兒,正躺在沙灘上,包裹他的繈褓已經濕透,海水滲了進來,這便是寒冷的來源。


    正當他想著如何自救的時候,一個健壯的中年人路過,看到歸燼,便將他抱起。


    “棄嬰?”中年人看了看繈褓上的漢字,意外道:“承國人嗎,看來海對麵也不平靜啊。”


    說完,他看向歸燼,見歸燼也看著他,突然一笑說道:“眼神明亮,是個好孩子。希望你長大後這天下已經回歸太平,就叫你天夏泰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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