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聖上真要為了外人殺自家的侯爺嗎?”小福又是憋屈又是不解:“可這到底是為什麽啊,難道那五國聯軍就那麽厲害,連咱們大齊的軍隊都擋不住嗎?”
歸燼沒有回答,他明白,奴比阿的威脅不過是一個借口,皇帝真正要做的是鏟除異己,鞏固皇權。
他自己雖然忤逆過皇權,但本身無權無勢,皇帝頂多討厭,卻也不會過多在意。
可趙乾一家不同,平安候執掌西北軍多年,戰功顯赫,威望隆重,本就是因為受到了猜忌才被拘在京中,而趙乾又幹下了私設刑堂,公然抗旨之事,這無疑是將皇權扔在地上去踩,是犯了天大的忌諱。
說到底,皇帝還是被那萬民請願的景象嚇到了,所以他才會借此機會將趙乾一家一網打盡,哪怕理由是那麽的憋屈和可笑。
在皇帝看來,蘇伊河邊境的五國聯軍遠在天邊,放一放也沒關係,等平息了京師重地的混亂之後再去料理也為時不晚,所謂攘外必先安內便是如此。
所以趙乾一家男丁皆被判了斬首之刑,而今天就是行刑之日。
刑場設在城南,因為這裏低賤,不會擾了貴人們的清靜。當天陰雲密布,冷風瀟瀟,趙家男子們被五花大綁,都是傷痕累累,顯然被囚禁時遭到了刑罰。
圍觀的百姓個個悲聲,都是為趙家喊冤,想要上前,卻被官兵攔著。這些日子趙乾的種種作為都被大家看在眼裏,百姓們又不是泥塑木偶,如今見他受死,自然悲傷不已。
監斬官見時辰漸進,正要命令劊子手準備,卻見歸燼手持食盒,領著一眾小徒弟前來,恭敬說道:“大人開恩,我是來給犯人送飯的。”
大多死刑犯行刑之前都會吃頓飽飯,稱為“斷頭飯”,就是怕饑餓的鬼魂回來報複活人。監斬官常主持刑場,也是迷信的很,再加上歸燼乃是皇帝禦賜的金刀神廚,他便點頭同意了。
“抓緊點,不要誤了時辰。”
“多謝大人。”
歸燼讓小徒弟們給其餘男子喂飯,他去給趙乾喂。
“如今人人都對我家避之不及,唯有你卻主動湊上來。”趙乾笑著說道:“歸燼,你果然是個笨蛋!”
“吃飯還占不住你的嘴!”歸燼撕下一隻雞腿,狠狠塞進趙乾的嘴巴,將他噎的連眼淚都掉下來了。
“雞肉爽嫩,香鹹適中,歸燼,你做飯還是一如既往的好吃!”趙乾紅著眼圈咽下食物說道:“我趙乾連累家人,連累兄弟,此生罪大惡極。但最慶幸的,就是交到了你這樣一個朋友。歸燼,幫我跟柳姑娘說句對不起,答應她的臭豆腐,我做不了了。”
歸燼一邊喂飯一邊說道:“知道嗎?臭豆腐的味道其實是甜的。”
趙乾一愣,雖然不解歸燼為何會冒出這樣一句話,但他還是被吸引了注意力,好奇問道:“真的,你沒騙我?”
“若是去除蘸料,撤掉調味,隻品嚐臭豆腐原本的味道,你就會發現它是甜的。”歸燼慢慢說道:“我是金刀神廚,不會騙你。”
“是嗎?真神奇啊,好想再嚐一次。”趙乾自嘲一笑道:“可惜,我已經沒機會了。”
歸燼繼續喂飯道:“還記得京城外二十裏處賣豆腐丸子的腳店嗎?”
“記得啊。”趙乾點了點頭。
“一會向那邊走。”歸燼語出驚人,低聲說道:“那裏備了快馬,你們一路前行,從當初你我相遇的岔路往沿海方向去,我已叫人準備了船來接應你們!”
趙乾瞪大了眼睛,正要開口,卻被歸燼一筷子菜堵進了喉嚨。
他拚命的咽了下去,趁機平複了心情,才壓低聲音說道:“我們不能走,我們趙家女眷全被關押在府中,我們一走,她們就……”
趙乾話音未落,就聽外麵猛的喧嘩起來,而城西突然一股濃煙升起,正是趙乾無比熟悉的方向。
“不好了,平安侯府走水了,趙家女眷悉數慘死,隻留下了三十六具焦屍!”
“什麽?!”趙家男子聞言大驚,個個怒目圓睜悲憤不已,他們本以為自己引頸就戮可保家人的平安,可誰想到家中女眷還是難免一死!
監斬官見趙家人都是紅了眼睛,生怕遲則有變,連忙大叫道:“將閑雜人等拉開,速速行刑!”
官兵上前,踢翻食盒,將歸燼等人都趕走拖到一邊,臨離開前,歸燼對聽聞噩耗目瞪口呆的趙乾說道:“不要讓她們的犧牲白廢!”
趙乾渾身一震,趙家女眷盡亡,他們沒了掣肘,自然再也不用顧忌許多。他與父親兄弟對視一眼,同時怒吼一聲,瞬間掙脫了纏繞在身上的繩索!
趙家祖上曾是神火軍的一員,有幸得傳神功,乃是當今世上少有的身負內力之人,趙乾當初能掙開山賊的繩索,今天也一樣能掙開皇權的捆綁。
“犯人逃了,犯人逃了!”監斬官驚恐大叫:“快快來人,將他們拿下!”
官兵們湧了過來,但這也讓外圍的防禦有了缺口,百姓如同是開閘的洪水一樣衝進了法場,阻撓著官兵,掩護著趙乾等人。
最後忠武侯帶著禁軍趕來支援,可趙乾等人卻鑽進了城南的小巷之中,禁軍想追,可那些不值一提的外地勞工們卻親手點燃了自家的房屋器具,用熊熊大火擋住了追兵。
“你們瘋了,燒自己的屋子,燒了那個你們還有什麽!!!”忠武侯氣的破口大罵。
而勞工們卻憨憨的笑了。
他們燒掉自己的一切,但也點燃了希望!
趙乾等人在百姓的掩護下一路奔逃,很快來到了城外的豆腐攤子。老嫗指引他們乘上早就備好的快馬,發自肺腑的說道:“快跑,別回頭,不要被壞人追上!”
趙家齊齊向老嫗行禮,翻身上馬疾馳而去,趙乾忍不住回頭看去,就見老嫗一把火點燃了自己賴以為生的腳店,隻為了幫他們遮掩行跡。
平安候趙朗說道:“記住那些火焰,記住那些恩情!趙家子弟欠了他們太多,需得世世代代償還,不得懈怠!”
“是!”
趙家一行人騎快馬前行,很快來到沿海,一個熟悉的胖子從岸邊的大船上了出來,連忙擺手道:“快快上船,我們這就起航!”
趙乾驚訝道:“呂老板,你怎麽……?”
呂老板一笑:“歸老板差人送了書信請我幫忙,我自然不敢怠慢。誰讓我貪吃呢,若是惹惱了他,我今後可就吃不到美味佳肴了!”
趙乾心中一陣五味雜陳,感激道:“多謝呂老板相救。”
呂老板擺擺手:“別謝我,要謝就謝歸老板吧。”
趙乾點了點頭,歸燼自然要謝的,若不是他提前做了安排,自己一家也沒法這麽順利的逃出京城。之後若是還能再見,他定當好好感謝一番!
如今時間緊迫,也由不得眾人慢慢詳談。在呂老板的指引下,趙家男子登船,可一上了船卻是令他們大吃一驚,因為趙家女眷悉數在此,三十二人一個不少!
趙乾驚訝道:“母親,姐姐?!你們不是葬身在大火之中了嗎?”
趙致紅著眼圈說道:“是柳姑娘,春三娘和商女閣的姑娘們換出了我們,她們說你為小蝶伸冤,把她們當人看,她們無以為報,便甘願代替我們赴死,來償還這份恩情!她們都是好人,我們趙家對不起她們啊!”
說到最後,眾女已是紛紛哭泣,悲痛不已。
就像春三娘點燃大火之前說的那樣,她們賣的是身子,不是良心。
趙乾呆呆的楞在原地,直到此刻,他才發現那個巧笑嫣然的身影對自己有多麽重要。
歸燼站在焚毀的平安侯府前,默默的放下一盤臭豆腐,然後對小福等人說道:“走吧,京城之事已了,我們該上路了。”
歸燼沒有回答,他明白,奴比阿的威脅不過是一個借口,皇帝真正要做的是鏟除異己,鞏固皇權。
他自己雖然忤逆過皇權,但本身無權無勢,皇帝頂多討厭,卻也不會過多在意。
可趙乾一家不同,平安候執掌西北軍多年,戰功顯赫,威望隆重,本就是因為受到了猜忌才被拘在京中,而趙乾又幹下了私設刑堂,公然抗旨之事,這無疑是將皇權扔在地上去踩,是犯了天大的忌諱。
說到底,皇帝還是被那萬民請願的景象嚇到了,所以他才會借此機會將趙乾一家一網打盡,哪怕理由是那麽的憋屈和可笑。
在皇帝看來,蘇伊河邊境的五國聯軍遠在天邊,放一放也沒關係,等平息了京師重地的混亂之後再去料理也為時不晚,所謂攘外必先安內便是如此。
所以趙乾一家男丁皆被判了斬首之刑,而今天就是行刑之日。
刑場設在城南,因為這裏低賤,不會擾了貴人們的清靜。當天陰雲密布,冷風瀟瀟,趙家男子們被五花大綁,都是傷痕累累,顯然被囚禁時遭到了刑罰。
圍觀的百姓個個悲聲,都是為趙家喊冤,想要上前,卻被官兵攔著。這些日子趙乾的種種作為都被大家看在眼裏,百姓們又不是泥塑木偶,如今見他受死,自然悲傷不已。
監斬官見時辰漸進,正要命令劊子手準備,卻見歸燼手持食盒,領著一眾小徒弟前來,恭敬說道:“大人開恩,我是來給犯人送飯的。”
大多死刑犯行刑之前都會吃頓飽飯,稱為“斷頭飯”,就是怕饑餓的鬼魂回來報複活人。監斬官常主持刑場,也是迷信的很,再加上歸燼乃是皇帝禦賜的金刀神廚,他便點頭同意了。
“抓緊點,不要誤了時辰。”
“多謝大人。”
歸燼讓小徒弟們給其餘男子喂飯,他去給趙乾喂。
“如今人人都對我家避之不及,唯有你卻主動湊上來。”趙乾笑著說道:“歸燼,你果然是個笨蛋!”
“吃飯還占不住你的嘴!”歸燼撕下一隻雞腿,狠狠塞進趙乾的嘴巴,將他噎的連眼淚都掉下來了。
“雞肉爽嫩,香鹹適中,歸燼,你做飯還是一如既往的好吃!”趙乾紅著眼圈咽下食物說道:“我趙乾連累家人,連累兄弟,此生罪大惡極。但最慶幸的,就是交到了你這樣一個朋友。歸燼,幫我跟柳姑娘說句對不起,答應她的臭豆腐,我做不了了。”
歸燼一邊喂飯一邊說道:“知道嗎?臭豆腐的味道其實是甜的。”
趙乾一愣,雖然不解歸燼為何會冒出這樣一句話,但他還是被吸引了注意力,好奇問道:“真的,你沒騙我?”
“若是去除蘸料,撤掉調味,隻品嚐臭豆腐原本的味道,你就會發現它是甜的。”歸燼慢慢說道:“我是金刀神廚,不會騙你。”
“是嗎?真神奇啊,好想再嚐一次。”趙乾自嘲一笑道:“可惜,我已經沒機會了。”
歸燼繼續喂飯道:“還記得京城外二十裏處賣豆腐丸子的腳店嗎?”
“記得啊。”趙乾點了點頭。
“一會向那邊走。”歸燼語出驚人,低聲說道:“那裏備了快馬,你們一路前行,從當初你我相遇的岔路往沿海方向去,我已叫人準備了船來接應你們!”
趙乾瞪大了眼睛,正要開口,卻被歸燼一筷子菜堵進了喉嚨。
他拚命的咽了下去,趁機平複了心情,才壓低聲音說道:“我們不能走,我們趙家女眷全被關押在府中,我們一走,她們就……”
趙乾話音未落,就聽外麵猛的喧嘩起來,而城西突然一股濃煙升起,正是趙乾無比熟悉的方向。
“不好了,平安侯府走水了,趙家女眷悉數慘死,隻留下了三十六具焦屍!”
“什麽?!”趙家男子聞言大驚,個個怒目圓睜悲憤不已,他們本以為自己引頸就戮可保家人的平安,可誰想到家中女眷還是難免一死!
監斬官見趙家人都是紅了眼睛,生怕遲則有變,連忙大叫道:“將閑雜人等拉開,速速行刑!”
官兵上前,踢翻食盒,將歸燼等人都趕走拖到一邊,臨離開前,歸燼對聽聞噩耗目瞪口呆的趙乾說道:“不要讓她們的犧牲白廢!”
趙乾渾身一震,趙家女眷盡亡,他們沒了掣肘,自然再也不用顧忌許多。他與父親兄弟對視一眼,同時怒吼一聲,瞬間掙脫了纏繞在身上的繩索!
趙家祖上曾是神火軍的一員,有幸得傳神功,乃是當今世上少有的身負內力之人,趙乾當初能掙開山賊的繩索,今天也一樣能掙開皇權的捆綁。
“犯人逃了,犯人逃了!”監斬官驚恐大叫:“快快來人,將他們拿下!”
官兵們湧了過來,但這也讓外圍的防禦有了缺口,百姓如同是開閘的洪水一樣衝進了法場,阻撓著官兵,掩護著趙乾等人。
最後忠武侯帶著禁軍趕來支援,可趙乾等人卻鑽進了城南的小巷之中,禁軍想追,可那些不值一提的外地勞工們卻親手點燃了自家的房屋器具,用熊熊大火擋住了追兵。
“你們瘋了,燒自己的屋子,燒了那個你們還有什麽!!!”忠武侯氣的破口大罵。
而勞工們卻憨憨的笑了。
他們燒掉自己的一切,但也點燃了希望!
趙乾等人在百姓的掩護下一路奔逃,很快來到了城外的豆腐攤子。老嫗指引他們乘上早就備好的快馬,發自肺腑的說道:“快跑,別回頭,不要被壞人追上!”
趙家齊齊向老嫗行禮,翻身上馬疾馳而去,趙乾忍不住回頭看去,就見老嫗一把火點燃了自己賴以為生的腳店,隻為了幫他們遮掩行跡。
平安候趙朗說道:“記住那些火焰,記住那些恩情!趙家子弟欠了他們太多,需得世世代代償還,不得懈怠!”
“是!”
趙家一行人騎快馬前行,很快來到沿海,一個熟悉的胖子從岸邊的大船上了出來,連忙擺手道:“快快上船,我們這就起航!”
趙乾驚訝道:“呂老板,你怎麽……?”
呂老板一笑:“歸老板差人送了書信請我幫忙,我自然不敢怠慢。誰讓我貪吃呢,若是惹惱了他,我今後可就吃不到美味佳肴了!”
趙乾心中一陣五味雜陳,感激道:“多謝呂老板相救。”
呂老板擺擺手:“別謝我,要謝就謝歸老板吧。”
趙乾點了點頭,歸燼自然要謝的,若不是他提前做了安排,自己一家也沒法這麽順利的逃出京城。之後若是還能再見,他定當好好感謝一番!
如今時間緊迫,也由不得眾人慢慢詳談。在呂老板的指引下,趙家男子登船,可一上了船卻是令他們大吃一驚,因為趙家女眷悉數在此,三十二人一個不少!
趙乾驚訝道:“母親,姐姐?!你們不是葬身在大火之中了嗎?”
趙致紅著眼圈說道:“是柳姑娘,春三娘和商女閣的姑娘們換出了我們,她們說你為小蝶伸冤,把她們當人看,她們無以為報,便甘願代替我們赴死,來償還這份恩情!她們都是好人,我們趙家對不起她們啊!”
說到最後,眾女已是紛紛哭泣,悲痛不已。
就像春三娘點燃大火之前說的那樣,她們賣的是身子,不是良心。
趙乾呆呆的楞在原地,直到此刻,他才發現那個巧笑嫣然的身影對自己有多麽重要。
歸燼站在焚毀的平安侯府前,默默的放下一盤臭豆腐,然後對小福等人說道:“走吧,京城之事已了,我們該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