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青空市迎來久違的一場大雨。


    按照往年的慣例,這場大雨過後,氣溫便會急轉直下,正式宣告冬季的到來。


    建築工地的天台沒有避雨設施,突如其來的降雨盡數落在了方田和蘇曉身上,沒來由的寒意一直滲透進了他們的心底。


    前幾天,方田一直都在思考“公司”接下來的舉動,卻忽略殺手本身的能力,殺手的能力和水有關,而建築工地由於施工尚未完成,加上工人已經撤離了有些時日,導致整棟樓的供水係統尚未建成,對於一個善於操縱水來進行襲擊的人來說,這棟空蕩蕩的建築絕不是適合他發揮的場所。


    可是,他卻唯獨忽略了降雨。


    這場突如其來的磅礴大雨,無疑給對方提供了一道天然的保護傘。


    而方田也終於意識到了在海邊遇襲當夜,被他忽略的一個重要細節——對方當時究竟是躲在什麽地方窺探著呂以橋兄妹?


    他和林玖找遍了沙灘和橋洞平台上所有角落,卻未能發現任何可疑人物。


    這場突如其來的降雨,似乎也在無言中告訴了他這個問題的答案。


    當夜在海邊,對方並沒有出現在岸邊的任何地方,而是就隱藏在與呂以橋兄妹近在咫尺的海浪之中。


    對方之所以在最近幾天時間裏沒有任何行動的原因,是因為他能夠充分地利用好這場大雨。


    那麽,這場雨究竟能給他帶來什麽?


    緊接著,一個念頭呼之欲出。


    移動。


    或者更準確地說,是無聲無息地接近他們。


    一個能夠將自己完全溶於任何液體之中的能力者,這個念頭讓方田對於殺手的身份產生了模糊的認知,以他對於能力者的了解,活著的人絕對無法做到這一點。


    就連之前那對雙胞胎姐妹中的妹妹,最多也隻能做到短時間內分裂自己的身體,而那些被能力拆分開的部分,依舊遵循著某種屬於人體的限製,這也是為什麽當那些零件墜樓時,她也會死的原因所在。


    換句話說,如果是由人類掌控這種能力,那麽他所能做到的頂多隻是發射水槍或是水炮進行攻擊的程度,而絕對無法做到改變自己的形態,讓自己成為液體的一部分。


    在方田見過的所有能力者之中,能夠改變自身存在的,無一例外都是幽靈。


    就這一點而言,這個未知能力者對於自身能力的使用方法,和林玖有些類似。


    “現在有什麽計劃?”


    蘇曉也從方田的解釋中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可是這場大雨來得過於突然,就算現在想要封鎖工地也來不及了。


    每一陣風吹過時,雨水便會被吹進建築的樓層之中,而那個隱藏在雨水中的殺手,也能隨時隨地地出現在這棟大樓之中的任何位置。


    如果往最壞的情況考慮,他們現在的對話很可能已經落入了對方的耳朵裏。


    忽然間,蘇曉想到了什麽,趕忙說道,“地下室!短時間內雨水還沒發滲透進地下室裏,如果現在就讓山神和鬆鼠姑娘動工的話,應該很快就能阻斷所有雨水!”


    穀鱉


    “去做吧。”


    方田點頭道,卻看起來絲毫沒有跟隨蘇曉一起下樓的打算。


    “那你呢?”


    “不能所有人一起下去。”


    他隨口說道,“我還有別的辦法。”


    蘇曉略作遲疑之後,咬了咬牙,直奔樓下而去,她隻能相信方田的判斷,在這種情況之下,與方田發生爭執才是最愚蠢的行為。


    方田曾經戰勝過許多能力強大的不可思議的能力者,她相信這一次也不例外。


    雨勢越來越大,掩蓋了周圍一切的聲音。


    除了,來自於方田內心或者是來源於他身體某處的一句疑問。


    “我已經開始有些好奇了,你究竟會用什麽方法把我從你的身體裏趕出來?我和你不太一樣,高中屬於不好好念書的那種類型,不過我倒是記得有一堂課上,老師說過人體的含水量高達60%。”


    這並非嘲諷,而是來自於鍾洄內心最真實的好奇。


    因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也算得上院長死亡的見證者,在院長死亡時,他就處於那間辦公室的樓下,倘若方田當時再向樓梯下方走上幾步,那麽他們之間的見麵也許就要來得更早一些。


    作為遠港精神病院的病人,他很清楚方田是在什麽樣的情況下幹掉了院長。


    “一旦被院長替換了身份,其能力也會失效,也就說,你在沒有任何能力的情況下,卻硬生生地在他的地盤幹掉了他。”


    說著,方田的右手不受控製地抬了起來,指向了自己的腦袋,“這隻能說明,你的腦袋很好用,熟悉麽?現在這種感覺,就像是當初在遠港精神病院裏以一個陌生人的身份醒來,等待你的是一係列無法解開就會死的謎題。”


    現在的謎題是,作為一個含水量高達60%的人類,眼前之人該如何在不把自己抽成一具幹屍的情況下,把他從自己的身體裏驅趕出來。


    鍾洄提出了一個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的問題。


    他剛才聽完了蘇曉和方田之間的全部對話,在確認了方田身份的同時,也由衷地欣賞對方敏銳的洞察力。


    在他現身之前,方田僅憑一場雨就大致推斷出了他發動能力的方式,甚至還推斷出了他曾經的身份。


    如果再早上一兩年見麵的話,他的確是一個鬼。


    不受人體的限製,能夠隨心所欲地發揮出全部的潛能。


    “當然,就和考試一樣,我向你提出的問題,也是有時間限製的。”


    鍾洄繼續說道,“我答應了他們要在他兩之前把你帶回去,不能無休止地和你耗在這裏,所以我會告訴你我接下來的計劃——那個‘公司’看重的小鬼,在這裏生活了四天,以他的能力,應該已經在那間地下室裏準備了不少用於防備我的武器。


    “而我,打算控製你前往那間地下室,用敲門的方式告訴他們我的到來,到了那個時候,他們不得不麵對一道選擇題,一旦向我出手,就勢必要傷到你的性命,而據我推算……在你的身體被槍械或是別的武器打穿之前,應該還有10分鍾的解題時間,放心吧,我會稍微放慢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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