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排突然間傳出的一聲尖叫讓出租車直接在這平坦的公路上完成了一次小幅度的漂移,幸好此刻公路上空無一人,才沒有釀成車禍。


    別說出租車司機,就連將趙悠帶上車的男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尖叫嚇得不輕。


    以他對趙悠的了解,剛才那幾瓶烈酒下肚,足夠讓她昏睡到第二天了,期間她便會完全處於任人擺布的狀態,而對於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也隻會留下一些閃回式的模糊片段。


    “咋搞的。”


    出租車司機穩住方向盤,才通過後視鏡朝著車後座瞧了一眼。


    出乎意料的是突然尖叫了一聲的趙悠竟然又一次陷入了沉睡,她的額頭倚在車玻璃上,呼吸逐漸恢複了平穩。


    “估計是做噩夢了。”


    男人隻能為趙悠打起了圓場,“她最近工作上遇上了些事,也沒休息好。”


    事實上,從那個陌生的青年闖進他們包間之後,他就一直覺得趙悠有些怪怪的,作為混跡酒吧的常客,她可不是那種會一下子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的新手。


    司機師傅瞥了隔座的男人一眼,沒再說話。


    剛才那聲嘶力竭的慘叫,可不像是工作上遇到了麻煩事的樣子,不過他並不打算多管閑事,現在深更半夜的,以他的經驗這點不回家還在外麵晃悠的大多都不是什麽善茬,他可不想因為一時的好奇心將自己置身於險境。


    五分鍾後,出租車停靠在了酒店樓下。


    已經訂好了單間的男人將失去了意識的趙悠扶下了車,在前台曖昧的眼神下,將她扶上了直梯。


    這顯然不是他第一次做這種事,可唯獨這次他心中沒有興奮,反倒滿腦子想的都是那個突然衝進了包間的陌生青年,以及趙悠方才在後座發出的那聲慘叫。


    那個青年看起來年紀不大,可渾身上下都散發出陰鬱的感覺,尤其是那一雙眼睛,總讓人覺得有些恐怖。


    將趙悠攙進屋子,男人將她安置在了床上,去沒有像往常那般在第一時間寬衣解帶,而是坐在床對麵的椅子上,仔細思考起了今天種種不對勁的地方。


    理智逐漸占據了上分,興致也消散了不少。


    他深吸一口氣,快步走進衛生間,打開水龍頭洗了把臉,似乎是想通過這種方式把最後的衝動給壓製下去。


    趙悠一定有什麽事沒和他們說,而且他敢肯定這絕對不是什麽好事。


    還是洗了臉就回去吧。


    他打了個哈欠,擰上水龍頭,一張嘴,便呼出了一口熱氣。


    嗯?


    熱氣?


    男人後知後覺地覺察到了不對勁的地方,現在的青空市溫度還維持在25度左右,可剛才那一把涼水卻像是讓寒意浸透了他的整個身子,當他抬頭之時,水池前的鏡麵上已經蒙上了一層白霧,冰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吞噬了整個鏡麵。


    然後,他看見了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的詭異人影。


    人影的臉上毫無血色,他張著嘴,舌頭吐得很長,眼珠子幾乎要從眼眶中蹦出來了,一個粗繩係在了他的脖子之上,勒進了他的皮肉之中。


    男人驚駭欲絕地轉身,然而身後卻空無一人。


    而就在他轉身的同時,那個眼神中充滿了怨毒的人影突然動了。


    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響,衛生間裏的燈隨之熄滅了。


    ……


    穀豎


    趙悠是被冷醒的。


    醒來時她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還是完好的,身上還蓋著酒店裏質地有些硬的被子,可即便如此,寒意還是湧遍了全身。


    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時間指向了淩晨三點,距離她乘坐出租車來到這裏僅僅隻過去了半個小時。


    距離黎明到來前,還有一段相當漫長的時間。


    房間裏的燈是亮著的,對方似乎離開得十分匆忙,以至於連燈都沒來得及關,趙悠幾乎下意識地回想起了自己在出租車上看見的異常現象,過量的酒精讓她頭痛欲裂,也讓她分不清自己在出租車上的驚鴻一瞥究竟是夢境還是現實。


    她的腦海中又不由地浮現出了那個陌生青年的警告,此刻心中隻剩下了後悔。


    趙悠寧願自己會像平時一樣,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出現在賓館的房間裏,身上一絲不掛,但至少那時候會是白天,而不是淩晨三點多的深夜。


    她用那質地很粗糙的被子蒙住了腦袋,想要一覺睡到早上。


    然而她越是催促自己入睡,反倒是越睡不著了。


    當視線被被子裏的黑暗所遮蔽時,那些不好的預感便一股腦地躥了上來。


    漸漸地,煩躁和不安讓她不掀開了被子,她猶豫了再三翻身下床,理智告訴她,此刻應該找一個人多的地方待著,好在這裏是酒店,一樓應該就有在前台值夜班的迎賓小姐,強振精神和她們聊上三個小時,這個難熬的夜晚應該就能安全度過了。


    想到這裏,她轉身進了衛生間,讓自己盡可能地看起來體麵一些。


    趙悠拿出隨身攜帶的化妝盒,擰開水龍頭將自己臉上已經有些花了的妝容褪下,涼水一直浸透了她的全身。


    緊接著,她皺起了眉頭。


    這酒店的水裏怎麽參雜一些古怪的氣味?


    聞起來就像是鐵生鏽時所散發出的味道。


    她疑惑地抹了一把眼睛,看向鏡子,緊接著,她的意識出現了短暫的空白。


    不知何時結上了一層薄霜的鏡子倒映著她的臉上,隻是她此刻整張臉都被血液所染紅,血液的源頭,赫然便是那被她擰開了的水龍頭。


    鏡麵世界裏的變化並未就此停止,她頭頂上的燈光開始瘋狂地閃爍起來,在她想要喊出來之前,鏡麵中的世界便陷入了一片黑暗。


    理智告訴趙悠,她現在應該拋開一切,盡快逃離這個恐怖的地方,可她的雙腿卻仿佛被灌了鉛一般,聲音也被卡在了喉嚨裏。


    約莫十多秒後,鏡中世界的燈被重新點亮了。


    隻是頭頂上的燈光不再是白色,而是換成了血一般的紅色。


    鏡中她的五官被扭曲得不成人形,一個人影在她的身後緩慢地飄蕩著。


    粗繩係著男人脖子,將他吊在了天花板上。


    這一刻,趙悠終於意識到為什麽自己會孤身一人在酒店裏醒來——因為將她送來的人,已經被拽進了鏡子裏的世界,他還維持著極度驚恐的表情,仿佛臨死前受到了無比強烈的驚嚇。


    然後,電鋸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


    動彈不得的趙悠用餘光瞥向衛生間虛掩著的門,門外空無一人,但在鏡中那個血紅世界之中,高速運轉著的電鋸已然鋸開了衛生間的門。


    出現在她眼前的,是一個熟悉的麵孔。


    “賤女人,我來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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