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殊蘭正在宮中賞花。百花爛漫,落英繽紛。殊蘭穿著一身淺綠到領袖口方漸漸轉濃的旗裝,遠遠望去,還以為是陪襯百花的葉子。近看,卻是百花捧著的綠色。殊蘭看著在風中兀自飛舞著的花瓣,久久無語。這一仗……爺是受了傷的,他……不要緊吧……一想到多爾袞因為攻打察哈爾多羅而受的傷,殊蘭心中便是一陣酸澀。即使漫天風景再好,因為心中記掛著那個人也無暇去看了。


    諾敏原是陪在殊蘭身邊一起欣賞這曼妙的風景,可見格格賞了半天的景色仍是怏怏不快的,以為她還在因為多爾袞自請出征而難過,心下一計較,忙笑著開口道:“這宮中的景色就是好,難怪人人都想著進宮呢。”


    殊蘭因為諾敏的聲音回神。聽她說這話便知道看出了自己心情不佳於是想著出口打岔。知道她是為自己好,想自己不要去想那些有的沒的,便也開口調笑:“既然你這麽喜歡,我便將你留下來怎麽樣?到時候,宮裏的四季景色你都可以看個遍,賞個夠!倒也不用去羨慕在宮裏的人了!”


    “格格!”諾敏看著殊蘭,裝作不高興的模樣,“格格明明知道諾敏不想……不想……哎呀!格格真討厭!”


    殊蘭看諾敏這樣,繼續一本正經地看著諾敏:“你不是說這景色好麽?這隻是現在的景色,這景色自然是隨著四季不同產生許多變化的。春夏秋冬各有不同,一年一歲也是各色各樣的,你就不想看看?我將你留在宮裏不過是滿足你的願望罷了,你以為是什麽?”說完,似笑非笑地看著諾敏,直把諾敏看得滿麵通紅。


    諾敏被殊蘭弄得隻能急得跺腳:“格格!”張口還要說什麽,卻不防被人從身後一推,差點摔倒在地。諾敏下意識就要罵出口。轉頭卻見是十五貝勒多鐸便隻好將要出口的話咽回肚裏,不滿地看著多鐸。


    哪知多鐸看也不看諾敏,一個箭步衝到殊蘭麵前,淚流滿麵:“小玉姐姐,之前的恩怨咱們以後再算。就算你要全怪在我多鐸身上我也不會說不!如果你對著我哥還有那麽一兩分的情意,就請你和我去看看他吧!”


    殊蘭被多鐸這一出弄得愣在當場。多爾袞要見自己?開什麽玩笑?!心中計較了幾分後緩緩道:“你確定他……爺要見的人是我,不是……”不是布木布泰嗎?這後邊的話殊蘭也隻敢放在心裏說。畢竟這宮闈之中,一不小心便禍從口出。


    多鐸明白殊蘭未說完的話,驚訝於殊蘭竟早已將哥哥和玉姐姐的事情看明白,可由於心係哥哥,他倒也沒問,隻乖乖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解釋了一遍。等到他抬眼再望去時,卻發現殊蘭的麵容一改之前的恬然靜漠,容色慘白,神情恍惚,似乎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多鐸焦急於哥哥,卻也知道這不是詢問這事的最佳時機,便垂手站在那兒靜靜等待殊蘭回神。


    幸而沒過多久殊蘭也就回神了。她蒼白著麵容,聲音顫顫:“你是說多爾袞他……他要見一個叫‘蘭兒’的姑娘?他說是博爾濟吉特·殊蘭?”說著目光緊緊盯著多鐸,“他要找的人,是我……是不是?”


    多鐸被殊蘭弄得愣愣的,可聽殊蘭的問話,仍呆呆地點了點頭。


    殊蘭見多鐸點頭,便再也撐不住了,立刻朝宮門外跑去。諾敏見殊蘭跑了,忙快跑著去追,路過多鐸時微微駐足:“奴婢是不知道十四爺鬧這一出是什麽意思,隻是,別到時候又傷了格格的心!不管怎麽說,格格也是大汗的半個女兒!傷了格格,怕是十四爺也沒有什麽好處!”說著,向著殊蘭離開的方向跑去。


    殊蘭用力奔跑著,即使發釵掉落,發絲淩亂也絲毫顧不上了。這一刻,她不是那個人前優雅有禮,恬然自得的博爾濟吉特·殊蘭,她隻是一個記掛丈夫的妻子,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而已。快一點!再快一點!殊蘭在心裏不停地對自己說著。她不敢去想多鐸說的是不是真的,不敢去想那個人是不是他,她隻知道自己要快一點,快一點見到他,見到了,也就夠了!她隻知道自己在想他……


    多爾袞的府門在這個清晨被人狠狠撞開。門童氣得要去攔,卻被眼疾手快的管家立即攔下:“沒眼色的東西!也不看看那個人是誰!她可是福晉!也吩咐過了,隻要不太過,這府裏大大小小的事都由福晉說了算,你是借了幾個膽子,還想著把她給攔下!不要命了是不是?!”門童嚇得麵色蒼白,急忙退到一邊。


    殊蘭不去理會這些事情,一雙眼睛看著管家:“多爾袞在哪裏?”


    管家一愣,低頭答道:“爺還在床上臥著。太醫說是要好生休養……”管家還沒講話說完,殊蘭早就不耐煩地朝多爾袞的臥房跑去。一路上,大大小小的侍婢見到許久不見的福晉在府中橫衝直撞,頗為訝異。可小玉兒那時的餘威尚在,見到殊蘭已至跟前,眾人不敢有所停頓,立馬下跪問安:“福晉吉祥。”


    殊蘭看也不看,直直朝房門走去。侍女來不及製止,殊蘭已經將房門推開。“福晉!”眾人忍不住驚呼。誰都知道自家爺對福晉一直是避而不見的,這回福晉闖進去,他們怕是難逃責罰之罪了。為了不再受牽連,眾人跪倒在地,不敢動彈。


    多爾袞此刻正斜靠在床上看著公文,神情淡然。那種肆意瀟灑,絕不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少年能比擬的。殊蘭見到他,再也忍不住了,眼圈一紅,期期艾艾:“爺……”這種姿態,這種風度才是她殊蘭的丈夫,未來大清的攝政王愛新覺羅·多爾袞啊!那個一直小打小鬧,對著皇太極又敬又恨,時時將報仇放在嘴上卻不行動,天天擺著一張苦大仇深活像是別人欠了他多少的又怎麽配做她殊蘭相伴一生的丈夫?


    多爾袞原還為自己房門被人狠狠推開而生氣,還想著要好好治治這些不長眼的奴才。可聽見殊蘭的聲音後,不由得一愣,抬頭,見到的是那張陪了自己三十九年的清麗容顏:“蘭,兒……”轉頭對著門外道,“這回是福晉也就算了,你們都散了吧。”眾人低低應了聲“是”後,恭恭敬敬地退下。


    卻說殊蘭聽到多爾袞的這聲“蘭兒”,再也忍不住了。等到侍婢們離開後,直接撲進他懷裏:“爺!蘭兒還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即使年長多爾袞一歲,在自己丈夫麵前她仍是一個需要嗬護的女子,仍是一個需要寵愛的女子。躲在多爾袞的懷裏,殊蘭抽抽噎噎地將自己來後的事情同多爾袞說了個清清楚楚。


    “這麽說來,這和咱們之前的,不一樣?”多爾袞摟著殊蘭,眯著眼輕聲問。


    “嗯。不過,依蘭兒看,除了一些細節和前世不一樣外,大體的走勢還是和上輩子一樣的。”殊蘭哭過後倒也平靜了許多,拿著帕子將眼淚細細擦了,輕聲回道。“說起來倒是有件有趣兒的事,”殊蘭抬頭看著多爾袞的眼睛,笑得俏皮,“這兒的十四爺對那位‘出世之人’的情分可深著呢。怪不得當初人家死皮賴臉著要嫁你,原來爺和那位還有著這層關係呀。早知道是這樣,蘭兒當初就不該攔著……”


    “是她?”多爾袞眉頭一皺,隨即又放開,撫著殊蘭黑亮的發絲,輕笑:“蘭兒是吃醋了?爺什麽時候那位在一塊兒了?爺自己都不知道蘭兒倒是比爺都清楚了?還是說……蘭兒不信我愛新覺羅·多爾袞呢?


    “我……”殊蘭欲言又止。咬咬唇,低頭不語。


    多爾袞自是知道她的,也不逼著她說。低頭輕輕在她發上一吻:“蘭兒,咱們那時說好的,‘緣起緣滅,不散不離’。你是我的,也隻能是爺的!你哪也別想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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