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政王大臣會議結束,多爾袞同皇太極打了聲招呼便去清寧宮暖閣向哲哲問安。不想小玉兒也在,三人便開始坐下來喝茶閑聊。


    哲哲原是對著多爾袞誇殊蘭的,可見多爾袞一副心神不定的模樣便知道他心思不在這上麵。又想到他對著大玉兒的情誼便不再一個勁地說殊蘭的好話。畢竟,多爾袞的勢力她還要靠著大玉兒抓在手裏作為依仗,同時借由多爾袞限製大玉兒在宮中發展自己的勢力,防止日後她因為喇嘛的箴言一家獨大。


    殊蘭見哲哲終於停止對自己耳朵的荼毒,不由地打從心底裏舒了口氣。在她心裏,眼前的男人隻能是自己這身體的丈夫,占著自家十四爺名頭的陌生人,卻終究不是自己記憶裏那個同自己相敬如賓,舉案齊眉,琴瑟和諧的多爾袞。過去的那個小玉兒會對著這個男人獻媚討好不代表她博爾濟吉特·殊蘭也要這樣做。這輩子,能讓她傾心以待的男人到底還沒有出現。


    三人沉默了好一會兒,多爾袞在位子上踟躕著,連喝幾口茶水,把那碗的茶沫子都喝了也不知道。猶豫了半天,多爾袞終於鼓起勁對著哲哲和殊蘭說起朝堂上敲定的出征的事兒:“大汗打算要親征察哈爾多羅部,弟弟想著也率正白旗響應,多鐸也同意了,他也決定以鑲白旗響應。”


    哲哲一愣,心道:新婚沒多久就自請著出征。看來,這小玉兒真是不得多爾袞的喜愛。大玉兒倒真是個厲害的人物!多爾袞都娶了小玉兒這樣一個如花似玉的美人還能對她心心念念,真是可怕!這樣一想,哲哲對布木布泰更是心生無限防備,但暗地裏卻是時時撮合著布木布泰和多爾袞幽會,以期攥著這些把柄留有後用。因這樣想著,臉上的笑容中倒也多了幾分擔憂,隻可惜不是給多爾袞的,也不是給皇太極的:“親征?大汗怎麽想著在這個節骨眼上親征呢?這大金還沒有建穩,萬一……萬一,這大金可怎麽辦?還有,你同小玉兒是新婚燕爾的,你出去打仗倒是不打緊,可你讓小玉兒怎麽辦?才剛嫁過去沒多久就獨守空房,你倒是忍心!”


    多爾袞聽哲哲這麽一說,心裏倒是愣了愣,轉頭望向殊蘭:“小玉兒是弟弟的妻子,丈夫出門打仗,妻子總是……能理解的……”多爾袞原想說丈夫打仗,做妻子本來就應該支持,哭哭啼啼的不像樣子。可轉頭對上殊蘭那雙含著淚花的盈盈美目,多爾袞隻覺得自己什麽重話也說不下去了。隻能狼狽地回頭,對著哲哲,用自認為最柔和最簡潔的話表述出自己的想法。


    殊蘭原是靜靜地坐著聽哲哲和多爾袞的對話。聽多爾袞說起攻打察哈爾多羅部便知道他是自請出征了。記得上輩子也就是因為這一戰而一舉成名。殊蘭知道這場戰爭對自家爺的重要性,便也不出氣兒,任由哲哲同多爾袞絮叨。畢竟,丈夫再不濟占的也是自家爺的名號,她也要維護自家爺的名聲!於是也不出口阻攔,隻眼觀鼻鼻觀心地坐著。可她越聽越不對勁兒,怎麽,身為大汗的嫡福晉哲哲還要管自己小叔子的家裏事?殊蘭心裏很是不高興。這個哲哲和上輩子的幾乎沒法兒比。要是她活在自己前世的那個宮裏,保不準被吃得連渣滓都不剩!這麽明顯地想要離間他們夫妻的話,也虧得多爾袞這個傻瓜沒聽出來!


    可多爾袞沒聽出來不代表殊蘭沒聽出來啊!在哲哲說到“小玉兒”的一瞬間,殊蘭便調整好了狀態,忍著心中的反胃,將欲哭不哭,情深無悔的表情不要錢地拋給多爾袞。她原想著讓多爾袞說話客氣點就行,沒成想這位爺倒是個挺會自我幻想的主。一見到殊蘭露出這樣的神情,原本見到她還有幾分不情不願的臉立馬變成了一副複雜難懂,滿臉惆悵的模樣看著殊蘭,不知道的還以為殊蘭欠了他多少銀子呢!要不是嘴上說的話還有幾分人性同情誼,殊蘭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著坐在暖閣裏繼續喝茶閑聊。


    “這倒也是……”哲哲低頭做沉吟狀。她原想按小玉兒這脾性,聽到多爾袞這話早該鬧起來了。可沒想到小玉兒一聽自己說這話還沒鬧起來就先哭了,這多爾袞也是的,一見到小玉兒哭了,這說話的氣兒也軟了,看著小玉兒的眼神倒也帶著幾分溫情,看得哲哲心驚不已。難不成多爾袞也喜歡小玉兒!那玉兒怎麽辦?都說男人看著碗裏吃著鍋裏的,可手上抱著溫香暖玉,哪裏還能想得起自己的心頭好?哲哲暗暗咬牙,抬頭笑著對殊蘭道:“小玉兒哭什麽呢?十四弟能隨大汗出征是好事,說明大汗器重他,你又有什麽不高興的呢?”


    殊蘭見多爾袞的表現還行,便不再說什麽,隻低頭做拭淚狀。美人就是美人,做什麽動作都好看。更何況殊蘭一改小玉兒在人前驕傲的形象,那種梨花帶雨比之原就溫柔的女子更多了一份魅惑,直把多爾袞弄得以為自己說話說得太重,心中愧疚不已。殊蘭知道哲哲不會輕易放過自己,卻沒想到她竟蠢笨到自己瞌睡了,她會親自送自己一個枕頭。心中暗暗計較一番後,殊蘭慢慢停止啜泣,用撒嬌一樣的聲音對哲哲般哭訴:“福晉,您倒是給我評評理嘛,這貝勒爺還在新婚,大汗就要他去打仗,這也太不近人情了嘛!還說我是他最寶貝的女兒,哪有疼女兒疼成這樣的!趕明兒看我不把他的崇政殿給拆它個一幹二淨!”殊蘭手中拿著帕子,用力揪著扯著,乍一看倒真像是氣急了。


    多爾袞聽小玉兒這麽一說,心中一驚。又想起皇太極在議政王大臣會議上說的話,麵上便有些不悅,張口便是斥責:“胡說八道,婦人之見!這次出征是我自己提出來要去的和大汗沒有關係!”


    “自己提出來的?為什麽你要自告奮勇去打仗?”殊蘭嘴巴微微張開,像是大吃一驚的樣子。哲哲也適時地表示了驚訝:“十四弟?!”


    多爾袞答得豪情萬丈:“這需要我告訴你嗎?我這樣當然是為了大汗,為了大金國!大丈夫當然應該征戰沙場,成天待在家裏麵陪妻子的男人,還能算得上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嗎?還是我大金的巴圖魯嗎?!”


    殊蘭晦暗地瞥了哲哲一眼,正巧看到她唇角那絲還沒收起來的笑意,眼珠子一轉,配著多爾袞的話故作氣怯,原本還有些不滿的語氣也被她轉為幽怨狀,淚水又充斥著眼眶,哽咽著道:“你幹嘛這麽凶嘛!我又沒有說什麽,你至於這麽凶嘛!”


    多爾袞見小玉兒擺出這樣的姿態來,先是一愣,隨即被那雙含嗔帶怨的眸子給牢牢鎖住。這樣一個小玉兒他還從來沒有看到過。他覺得新奇又有趣,早就忘了該說什麽,隻定定地看著,不發一言。


    可多爾袞不說話不代表別人也不說話。哲哲見多爾袞真和小玉兒關係不和,眼見著小玉兒不懂事地開口指責多爾袞,哲哲心中暗喜,可又不願意讓皇太極知道他們夫妻是在自己在這兒吵起來的,便忙開口打圓場:“好了好了!多爾袞,小玉兒這是為了你好!這麽一個會體貼你愛你的女人你能娶進門是你的福氣!你有什麽不滿足的!還有,小玉兒,不是我要說你!難得十四弟有誌氣,想要創出一番名堂來,你也要多體諒他!別盡給他找麻煩,弄得他心煩了!”


    哲哲一心拆散多爾袞和殊蘭之間的關係,滿心期待著多爾袞能一直愛著大玉兒。這樣,她才能借助多爾袞的勢力多多發展自己在宮裏的勢力。現在多爾袞是沒有多少實力,可自己的丈夫身為他福晉的自己能不清楚?多爾袞還小,代善、阿敏和莽古爾泰都手握重兵,一個帝王,一個會權衡的帝王在這樣的情況下是會選擇繼續同雄獅搏鬥,還是扶植幼小讓他們兩敗俱傷?誰都會選擇。


    殊蘭沒有說話,心中暗暗好笑於哲哲的小小心思卻不得不欽佩於她敏銳的直覺。


    多爾袞被哲哲的話聲驚醒。他恍然發覺,自己剛剛竟看著小玉兒的側臉出神了!不隻是出於什麽原因,多爾袞終是壓抑著嗓音對哲哲道:“那個……四嫂,小玉兒就麻煩您多多開導了,我……我先走了!”說著,快步離開,再也不管身後事。


    清寧宮回廊裏,多爾袞一邊想著小玉兒留給自己的那張泫然欲泣的麵容一邊走著,心中一陣顫動。他因想著心事,便低著頭走得飛快,卻不想迎麵遇見大玉兒和蘇茉爾主仆倆。多爾袞不禁緩緩停下腳步,和大玉兒相互凝視對方。過了半晌,大玉兒方移開視線低聲道:“聽說你在會上自請出征?”


    多爾袞看著大玉兒清麗的麵容,不禁有些癡了。殊蘭的那張方才還萬分清晰嬌俏的臉在大玉兒出現的那一刻漸漸模糊,直至消失。大玉兒見多爾袞不回答自己忙去尋他的眼睛。卻不防被多爾袞抓個正著。四目相對,無限情緣。下一秒,大玉兒像是被嚇到一樣,匆忙地低下頭來,臉側卻是升騰起薄薄的紅暈,像是抹了江南春風裏開得最好的桃花,垂首婉轉,似有千回百轉的情愫,欲說還休。


    半晌,大玉兒終於在多爾袞的熱切注目下抬頭,用她那雙充滿感情的水眸定定地凝視著多爾袞:“多爾袞,我相信你!你一定會打勝仗的!小心,珍重。”說完,大玉兒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像要把他的模樣刻在心裏,烙進靈魂深處。隨後又裝作若無其事地模樣低頭走開。


    蘇茉爾跟在大玉兒後麵,同自家格格一樣一直注視著多爾袞。見大玉兒走開,她便要追上去,可遇見多爾袞不和他說幾句又讓她心裏不舒服。她特意看著大玉兒走開了兩三步遠後,紅著臉對多爾袞微笑,匆匆留下一句:“我……格格和我,祝十四爺旗開得勝!”說完便快步上前,跟著大玉兒一道匆匆離開了。


    多爾袞呆呆地望著她們的背影,漸行漸遠,直到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裏都一直駐足看著,不敢離開。在這一刻,多爾袞隻覺得自己的心裏特別難過,他在內心不住地喊:“玉兒!能夠理解我的隻有你。隻有你!可為什麽不是你在我身邊?為什麽?玉兒,我的玉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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