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有誰第一個知道崔家祖宅裏發生的慘劇,那非崔真書莫屬。


    崔真書現在所在的地方,位於平壤外大約兩百五十公裏外的一處山腳。這裏有一座掛著軍事禁區牌子,崔家十數年苦心經營,建成的一處秘密基地。


    這裏是崔家為了應對未來可能發生核戰爭而建立的永久性基地;也是崔家遇到無法抗拒的大劫難,躲避災難的最後堡壘;同時還是當崔家領導核心被摧毀以後,備份的指揮中心、信息中心和關鍵數據庫所在。


    這裏,是崔家東山再起的資本。


    能夠維持數百年傳承,任何一個大家族都不是平白僥幸得來。


    這裏有專用的保密線路,可以直接接收到崔家祖宅的監控視頻信號,其優先等級與崔家現場指揮官崔樹凡等同。


    也就是說,柳生元和在崔家祖宅大開殺戒時,崔真書全程都在通過監控鏡頭眼睜睜的看著。


    ——————————


    前天,崔真書親自給一些重要人物送去商務晚宴的請柬以後,按照父親的命令沒有回到崔家祖宅,而是直接來到這裏,開始啟動備用中心,接駁數據鏈,布置防禦工事。


    他倒不是為了防備那位劍聖,在崔真書看來,那位劍聖就算再厲害,也無法對這等核防禦基地造成威脅,他防備的是‘北鬥’!


    可是現在一切都完了,那位劍聖的力量遠遠超過他們最悲觀的預計——甚至已經超出了想象!


    崔真書現在對這座核防禦基地都信心不足——也許,就算是麵對‘北鬥’,也要比起麵對那位劍聖更好一點。


    “圓珠,你走吧,快走。帶著孩子回王宮去吧,我已經無法保護你們了——”崔真書雙手十指插在自己的頭發裏,雙肘支撐著桌麵,眼睛看著桌麵低聲說。


    他怕自己一抬頭,就會改變主意。


    作為新任的崔家族長,隻有讓崔家生存下去,才是崔真書現在唯一重要的事情。


    理智告訴他,將妻子交給那個怪物,也許能為崔家多爭取半分生機;但是作為男人,已經殘破不堪的尊嚴在說:“有些底線依然必須堅守。”


    身為一個丈夫,無力保護妻子,隻能讓妻子自尋生路;身為一個兒子,在可以預見的未來,他也無力為父報仇;


    這種令人發瘋的無力和屈辱,幾乎徹底摧毀了崔真書,他現在之所以還沒有自盡,是因為他還肩負著讓崔家延續下去的責任——四百年的崔家,不能結束在自己手中,就算是再屈辱,也要為崔家掙紮出一條生路。


    所以現在,趁族人還不知道崔家祖宅發生的事情以前,將妻子送走才是他應該做的事情,不然,得知消息以後,失去理智的族人很可能把圓珠撕成碎片!


    “真書!嗚嗚嗚——,都怪我,我不該去招惹那個賤民,真書、真書——,你不要趕我走,我走了你怎麽辦?等那個怪物來了,讓他殺了我,殺了我他該滿意了吧?”


    李圓珠站在崔真書身後,俯身抱著丈夫的後背,大哭起來。


    作為李家最小的女兒,李圓珠以前的人生可算是一帆風順,在家有父母寵愛,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雖然作為一個公主,無論智慧和政治手腕都不及格,比起哥哥姐姐來,她更像是一個高貴的花瓶,可是她嘴巴甜啊!


    後來李崔兩家為了政治聯姻,把她嫁給現在的丈夫崔真書。雖然是政治婚姻,但是對於一個花瓶來說,胸大無腦的李圓珠完全沒有任何煩惱,婚後兩人恩恩愛愛,侍奉公公婆婆時也是各種撒嬌耍賴,她在崔家可受寵愛了。


    公公崔樹普甚至破天荒的把一隊崔家死士交給她護身。


    (一個身份高貴、又沒有心機,見人就笑的姑娘人人都喜歡,李圓珠在崔家又不爭權奪利,隻是多花點錢而已,作為崔家長媳,多花點錢算什麽?)


    要說李圓珠對夫家有什麽壞心眼,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她就算是想奪取南田雅子的秘方,也是想著給母親、婆婆、小姑這些人一起分享、獻寶而已,真的不是打算奪取南田雅子的財產——為那點錢,李圓珠還丟不起那個人。


    在李圓珠看來,一個僥幸得到一份秘方、開了一家美容店的賤民,平日裏她連看都不會多看一眼,親自開口向她買個秘方。已經是很高抬她了——結果這個賤民竟然敢不識我高句麗三公主、崔家長媳的抬舉,這不是明擺著找死嗎?


    誰會知道那個平平無奇的賤民,竟然有一個如此恐怖的兒子——那根本就不是人,那是人間、橫絕天下!


    是她,為崔家帶來了滅門大禍!


    她還有什麽臉活下去?


    “圓珠,你聽我說,我們現在絕對無法對抗那位劍聖,可是,他這樣橫行不法,已經犯了大忌!”


    “沒有一個國家和勢力想看到一個肆無忌憚的狂徒,從今天起,所有的勢力都是他的敵人——至少是潛在的敵人。


    今天他可以因為一點小事毀滅我們崔家,明天也可以毀滅其他人,這個世界可以接受遵守規則的玩家,但是一個無視規則的狂徒遲早會被規則所毀滅。”


    “王室李家和崔家不一樣,崔家隻是一個家族,而李家代表的是整個高句麗。


    如果他敢追殺你到王室去,那就是向亞共體所有國家宣戰,包括赤旗和日本,都不會坐視不管。”


    “他不會這樣做的。”崔真書沉默了一會兒,下了結論。


    其實,他也不知道那位劍聖到底會不會這麽做。按照常理來說當然不可能,可那位劍聖豈是常理可以揣測的?


    假如那位劍聖追殺圓珠到高句麗王室,要麵對的就是亞共體所有國家的憤怒,也許,崔家的仇就能報了?


    “圓珠,崔家受到如此重創,很長時間都緩不過氣來。未來崔家還需要你的庇護——畢竟你是高句麗的三公主。”


    “而且,孩子們也需要你活下去,就算是為了孩子,圓珠,走吧!”


    “嗚嗚嗚嗚嗚————”


    ——————————


    “世界上怎麽有如此狂徒!簡直是無法無天!給我連線日本,對,直接連線成平天皇!”


    高句麗王宮中,當代高句麗王——李孝純大聲怒吼。


    對崔家最上心的人中李孝純絕對排名前列。雖然李家是高句麗的王室,掌握高句麗大部分金融產業,可是,論起真實實力來說,李孝純還真不敢說能壓過崔家一頭。


    畢竟崔家是玩重工業製造實業的,和玩賬麵資產的李家相比,兩家就算在貨幣存有量上有不小差距,可是論起真實實力,崔家卻是半點都不輸給王室李家。


    崔家受到打擊李孝純簡直做夢都會笑醒,前兩天他還私下對妻子說過:“圓珠幹得漂亮!”


    可是在李孝純的預想中,崔家可以受到適當打擊,最好能讓崔家不得不出售資產,讓李家有機會吞並崔家一部分優質資產。


    但是在他的預想中,絕不包括這樣的毀滅性打擊!那會引起市場連鎖反應,大家都會被拖下水。


    ——————————


    成平天皇聽著視頻電話裏,高句麗王李孝純的咆哮聲,自己臉上隻有苦笑。


    說句實話,他很理解李孝純為何如此暴怒——名義上,柳生元和還屬於劍豪會,而劍豪會名義上還是他成平天皇的私兵。


    可天曉得,有了這麽兩層‘名義上’,他成平天皇對那位年輕劍聖還有毛的影響力啊?如果真有這麽大的影響力,他還用得著絞盡腦汁將這位劍聖收為己用?


    尤其是前一段時間,阻止柳生元和出海的人中間也有他成平天皇一份。


    別人還想辦法做得隱蔽一些,他可是直接招來大島慧,當麵親口吩咐的。


    成平天皇倒不擔心柳生元和拎著刀找上門來——天皇在日本人心中地位還是很尊貴的,那位劍聖隻要不是徹頭徹尾的瘋子,就不會幹出這種事。


    可是電話那頭的李孝純,似乎認為,隻要他成平天皇開口說句話,就能讓那位劍聖乖乖束手就擒接受高句麗的懲罰。


    這怕不是豬油蒙了心?尼瑪怪不得都管高句麗人叫棒子,這等思路果然清奇!


    ————————————


    如果說在高句麗,哪一家外國機構情報工作做得最好,那肯定非赤旗莫屬。事實上,高句麗對赤旗臣服更多是在表麵上和經濟上。


    一個實行變種貴族統治的國家,能和推翻貴族統治的國家同心同德?騙鬼去吧。


    要不是黃色人種和白色人種先天就有種族隔閡,高句麗恐怕早就投入歐盟懷抱了。


    就算這樣,這些年,高句麗吃裏扒外的事情也沒少幹,尤其是崔家,不好好按赤旗工業標準發展,反而采用的是花旗那一套工業標準。


    (當然,這也和早期高句麗重工業主要是給花旗廠家代工生產有關。)


    別小看工業標準體係,這玩意小到一顆螺絲釘的螺紋牙距,大到航空母艦的核反應堆都在其中,甚至可以說,采用那一套工業標準就是那一邊的人!


    這不以個人願望為轉移。


    以船舶製造為例,采用花旗工業標準,你的船舶鋼板就要選擇花旗生產的鋼板,因為赤旗的鋼板型號、性能和花旗生產的鋼板型號、性能是兩個不同序列,參數也小有區別,這種區別在船舶強度綜合計算上是不可忽略的。


    船舶是一個複雜的綜合體,每一個螺絲要承擔的剪切力、每一塊鋼板要承擔的壓力、每一條焊縫要承擔的拉力都相互關聯,相互影響。


    設計的時候,這些都是一步一步算出來的,後一步的計算要建立在前一步的結果上。隨便一艘輪船,圖紙放滿兩三個房間絕對很正常,這等繁多的計算和圖紙,假如突然換一個標準體係,一切都要從頭開始計算,可靠性實驗也得從頭開始一步步做起來,沒有一家企業能承擔這樣的成本。


    也就是說,崔家按照花旗工業標準建立起來的船舶生產體係,根本就不能容納按赤旗工業標準生產的零部件。


    而崔家的訂單,又會引起上遊生產配件企業不得不按照花旗標準來生產零部件,這些企業為此就不得不采購花旗的鋼材、塑料等標準材料。


    這等於是崔家在為花旗打擊赤旗的工業基礎。


    當然,赤旗也常有幹這種事,可是發展別人家的下線,和自己家小弟吃裏扒外當別人家的下線,那是兩個不同概念。


    為什麽崔樹普聽說‘北鬥’出手會如此恐懼?那是因為他們早就心中憂懼。


    ————————————


    赤旗,情報部門。


    接到情報人員從高句麗緊急發來的視頻情報和相關文字報告,一堆情報分析人員都懵了圈——尼瑪要不要這麽玄幻?這算什麽?夢想照進現實?


    神話小說裏這等內容多了去了,可真實曆史記載中,地球上從未出現如此強人,哪怕道門那些接近神話的記載中,也從未出現這樣的恐怖強者。


    所謂‘一劍傾城、一人敵國’,那也是打遊擊戰好不?哪有這樣剛正麵的?


    大家處理各種情況,基本上都有相似的前例可循,無非是利益交換、外交照會、武力打擊等手段。


    可這算什麽事?武力打擊?看著視頻上的誇張鏡頭,沒人動這個主意。


    不要沒打擊到別人,卻被別人打擊了,尤其是視屏中那位人間,多少還能算半個自己人,武力打擊肯定不是優先選項!


    可是,高句麗作為亞共體成員國,這位劍聖的所作所為,已經達到動搖高句麗國家安全的層麵。作為亞共體的宗主國,赤旗想要完全裝聾作啞也是不現實的。


    外交照會,這發給誰去啊?日本政府要是能控製這位劍聖,還能弄出這麽大的事情?


    利益交換倒是有些可能,可那也得先找到這位劍聖才行,不然你和誰交換利益去?日本天皇嗎?


    就在大家討論不出方案的時候,補充情報又進來了——那位劍聖現在正在四處追殺崔家的漏網之魚。


    現在那位劍聖無論在什麽場合,都毫無顧忌。


    也不知道那位劍聖到底是哪裏來的情報,無論那些崔家核心子弟躲在哪裏,都逃不過他的追殺。任何企圖為崔家子弟提供掩護的人,都被那位劍聖二話不說、直接殺掉。


    這次發來的視頻資料是在城市中間,雖然是夜晚,但是有些地段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圍觀的遊人、鳴響的警笛、畏手畏腳的警察、天空中的直升機、緊急出動的駐軍四麵八方包圍而來,卻沒人敢用槍口指向街心的狂徒。


    無數人的包圍,卻隻能襯托出白衣劍聖一人風采。


    色彩斑斕的霓虹燈下,白衣飄飄,一人一劍,當街斬人頭,橫行無所忌!


    ————————————


    這種情況不肯定能繼續下去。何況引發這次危機的源頭李圓珠,可是高句麗嫡係王室成員,看這位劍聖的行為舉動,不殺了李圓珠估計很難收手。


    可萬一高句麗王室也被他順手一起殺了,事情可就進入另外一個層麵了。


    (看到這裏,就算是赤旗的外交部長也隻能搖頭——這算什麽,一根棒棒糖引起的血案?)


    必須阻止這位劍聖繼續發瘋!被半夜叫起來的相關部門領導很快達成一致意見。


    但是通過外交照會,讓高句麗王室/崔家殘餘交出一個女人,來給這位發瘋的劍聖出氣?


    就算大家都算是老奸巨猾,但是臉皮還沒這麽厚。


    那麽到底該怎麽阻止這位劍聖繼續發瘋?


    “劉老,很抱歉這麽晚還來打擾您,不過您老的那位關門弟子這次真的在高句麗幹出好大事,我們恐怕不得不麻煩您老親自前往高句麗一趟,專機已經準備好了,就等您了。”


    在赤旗,現在已經是深夜時分,不過,有些事卻是爭分奪秒半點也耽誤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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