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交加下的竟陵城有如鬼域寇仲和徐子陵兩人目送一批批的竟陵軍士匆匆從北門撤走。


    到最後一批包括馮漢、馮青在內的戰士撤退時眾人均感依依不舍。


    寇仲硬著心腸喝道:走吧!遲恐不及哩!


    馮漢也分不清楚臉上的水滴是雨還是淚悲叫道:我們一起走吧!


    徐子陵堅決搖頭道:隻有我們兩人才可引杜伏威追來你們快走!


    馮漢大叫道:異日隻要聽到兩位爺們舉義的消息而我馮漢尚有一口氣在定必來投附兩位。


    說罷策馬追著隊尾而去轉瞬沒入雨電交擊的茫茫暗黑處。


    寇仲和徐子陵兩人策騎並肩緩緩而行任由風雨打在身上馬上。


    每當電光閃爍時長街兩旁的店鋪樓房都像透明了似的有種說不出的詭異氣氛。


    寇仲苦笑道:想不到第一次真正上戰場便吃了個大敗仗把整座竟陵城賠了出去。


    哈!真是好笑!我現在整個人都麻木了你曾見過這麽多人在你跟前死去嗎?


    徐子陵仰臉任由大雨傾盤瀉注像是要讓雨水洗去戰袍染上的鮮血和身上十多處大小傷口的血汙籲出一口氣道:得得失失怎能計較得那麽多。你和我隻可盡力而為在任何情況下做好本分吧了!今天若你是大獲全勝令你以為得來容易說不定會種下他日更大的敗因。哈!所以今趟是敗得好。


    寇仲捧腹狂笑牽動了各處傷口旋又變成慘哼喘著氣道:對成敗得失我總不能像陵少你般瞧得那麽灑脫或者我是天生的俗人吧!他娘的!咦!


    兩人猛地勒馬停定。


    漫天風雨的長街前方就在閃電裂破上空照得天地一片煞白時現出一道頎長的人影就算此人化了灰他們也從他的高冠認出是杜伏威。


    他終於來了!


    ※※※


    杜伏威出一陣震耳狂笑充滿了殺伐的味道忽又收止笑聲冷哼道:人說虎毒不食兒但我杜伏威今晚必須在這雷雨之夜出手收抬你這兩個不肖子造化弄人莫過於此。


    寇仲敬了一個禮後錚的拔出井中月高舉頭上大笑道:為了爭霸天下父子相殘兄弟︻門兒︼牆乃平常不過之事老爹你何用介懷。


    破風聲從後麵隱約傳來。


    寇仲和徐子陵交換了個眼色均知來的是杜伏威方麵的高手。


    隻是一個杜伏威已教他們難以應付若陷進江淮軍高手的重圍內那還有命逃出生天。


    徐子陵微笑道:老爹請恕孩兒無禮!


    猛夾馬腹朝杜伏威衝去。


    寇仲亦策馬前衝井中月化作厲芒破開了風雨朝杜伏威劈去。


    螺旋勁風雨被刀勢帶起化成一束狂□隨刀先至聲勢驚人之極。


    徐子陵比寇仲快了半個馬位到離杜伏威隻有丈許時全力一拳擊出掀起了另一股雨水朝這縱橫江淮的霸主擊去。


    杜伏威那想得到兩人進步了這麽多更是次遇上螺旋勁不過他身經百戰一個旋身卸開徐子陵挾著風雨轟擊及身的怪勁同時騰身而起兩袖飛揚。


    這兩袖乃他畢生功力所聚實是非同小可。


    轟隆!


    一道閃電就在不遠處畫過。


    雷聲震響長街明如白晝。


    徐子陵猛勒馬韁戰馬人立而起朝杜伏威踢去。


    杜伏威微一愕然徐子陵已滑貼馬側腳尖踢中他的左袖。


    寇仲的井中月同時擊中他右袖。


    徐子陵此著其中實包含著極奧妙的道理。


    要知杜伏威本以為會先擊上徐子陵然後才輪到寇仲故此兩袖左重右輕定計先把徐子陵拂下馬背再全力對付寇仲。


    高手相搏時間與招數的拿捏實有決定性的關鍵作用。


    豈知徐子陵利用戰馬不但迫得杜伏威要臨急改變攻擊的角度還遲緩了一線無奈下急把左袖部分功力撤往右袖以應付寇仲雷霆萬鈞的一刀再打不響他本是天衣無縫的如意算盤。


    霍!霍!兩聲後接著是叮的一聲清響。


    徐子陵有若觸電整個人連著慘嘶的戰馬往後拋跌駭人之極。


    寇仲的井中月疾劈在杜伏威袖內乾坤的護臂處立時被震得全身傷口迸裂滲出鮮血。胯下戰馬被兩人交擊的氣勁撞得橫移時他已騰身而起井中月化作千萬刀影氣旋把退了一步的杜伏威卷在其中。


    以杜伏威之能亦不得不放過徐子陵運起雙袖全力應付神勇無比的寇仲這舍命的一擊。


    徐子陵承受了杜伏威絕大部分的內勁在和馬兒一起背脊觸地前噴出一口鮮血功行全身元氣又回複過來。


    此時後麵的伏兵已迫至三十丈之內正全趕來。


    徐子陵知這乃生死關頭猛提一口真氣輕按墮地慘嘶的馬肚側處借力滾地直朝杜寇兩人交戰處急滾過去。


    十指勁十道螺旋勁氣像箭矢般射向杜伏威的雙腳。


    杜伏威的第二個失誤就是想不到徐子陵能這麽快作出反攻故雖心切撲殺寇仲此時仍不得不先顧著老命暴喝一聲騰躍閃躲。


    氣勢如虹的寇仲怎會錯過這千載一時的機會井中月急攔腰掃去卻任得臉門空門大露完全是一派進手拚命的招數。


    杜伏威提氣升起變成頭下腳上右手箕張如爪抓往寇仲的天靈蓋。


    另一手戟指點出勁氣直刺徐子陵背心。


    這幾下交手快如電閃三方麵都絞盡心思各出奇謀妙著令人歎為觀止。


    寇仲大笑道:爹中計了!


    倏地橫移來到杜伏威下方雙手握著井中月往上疾砍取的是杜伏威的咽喉。


    徐子陵兩手撐地借力斜竄兩拳齊出出一股狂大無比的螺旋勁氣夾著風雨朝寇仲頭頂上的杜伏威擊去威猛無儔。


    此時杜伏威的手下最近者已迫至十丈之內隻要杜伏威能多撐片刻寇徐兩人便休想有命離開。


    以杜伏威的城府之深仍禁不住生出悔意。


    當他得到竟陵軍棄城逃走的消息後由於心切殺死兩人故隻帶著少數高手全趕來把其它手下均拋在後方又想不到兩人的武功進步了這麽多這是第一個失誤。


    第二個失誤就是躍空閃躲變得無法以巧勁應付兩人怪異無比的螺旋勁氣。即管以他的功力亦難以同時硬拚兩人的全力一擊。


    轟!


    電光乍起駕雷轟鳴之際杜伏威使出壓箱底的本領左袖掃正寇仲的井中月而右袖則迎上徐子陵的雙拳。


    勁氣交擊。


    杜伏威噴出一口鮮血拋飛遠處。


    徐子陵則墮往地麵也噴出了一口鮮血。


    寇仲一手把徐子陵扯起來斜飛而起躍上道旁一座樓房瓦頂處。


    兩名江淮軍的高手追撲而至給寇仲反手一刀硬生生迫得掉回地上。


    杜伏威落在長街另一邊處凝立不動。


    徐子陵這時給寇仲輸入真氣回複過來一拳擊出另一人亦應拳拋跌蓬!


    的一聲掉在泥淖裏。


    轟!


    天地一片煞白。


    回複黑暗時兩人早不知所蹤。


    杜伏威大喝道:不要追!


    杜伏威長長籲出一口氣搖頭歎道:不愧是我的好兒子你們追上去也沒有用。


    ※※※


    兩人滾下斜坡掉在一潭泥淖裏再無力爬起來。


    大雨仍是照頭照臉灑下來雷電卻漸趨稀疏。


    離開竟陵後他們望北逃了三十多裏路到現在已是油盡燈枯提不起真氣。身上的大小傷口疼痛難當。


    兩人並排躺著不住喘息。


    寇仲辛苦地道:你還休息過一會我卻是連續八日八夜未試過像現在般躺得四平八穩的哈!終死不了連老爹都奈何我們不了!


    徐子陵呻吟道:不要那麽快便自誇自讚好嗎?目下隻要遇上個小賊也可要了我們的命。


    寇仲喘著氣笑道:老天爺不會那麽不近人情的嗯!若婠妖女亦在附近養傷可真個有趣哩!


    徐子陵不再說話調氣運息。


    寇仲合起眼後亦再睜不開來進入天人交感的深沉睡眠裏。


    ※※※


    大雨在黎明前終於停下晴空驅散了烏雲暮春的晨光灑在兩人身上。


    到太陽升上中天寇仲才先醒來睜眼一看才知躺在一道小溪之旁溪旁林木婆娑景色極美。


    另一邊是座小山丘斜坡長滿嫩綠的青草坡頂林木茂密果實累累。


    寇仲□腰坐起昨夜的痛楚已不翼而飛傷口均愈合結疤哈哈一笑彈了起來舒展四肢。


    徐子陵被他驚醒過來見他一身破衣滿臉血汙泥汙卻仍是一臉歡容坐起身抱膝奇道:仲少為何這麽開心呢?


    寇仲盤膝在他對麵坐下歎道:我從未試過感到生命像這一刻般寶貴。當你見到這麽多人在你跟前死去便會知道當時能活著實在是個天大的奇跡。我並不是開心而是享受活著的喜悅。嘿!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徐子陵點頭道:說得好至少我們仍有幾天生命去享受。


    寇仲虎目寒芒一閃道:婠妖女雖然比老爹還厲害但想殺我們仍非易事。最怕是她召來陰癸派的高手甚至陰後祝玉妍那我們就要完蛋大吉了。你有甚麽好提議?


    徐子陵哂道:瞧你成竹在胸的樣子不如爽快點說出來吧!


    寇仲微笑道:我的計劃可分作兩部分先是要隱藏起來教婠妖女找不到我們。


    徐子陵恍然道:你是指利用魯先生的麵具扮成別個人嗎?不過若我們走在一起以婠妖女的精明說不定仍可認出是我們改扮的。


    寇仲道:路上這麽多戰爭財的人隨便找一檔加入同行便不會那麽惹眼了而且還順便找尋玉成他們希望他們沒有把私鹽丟掉就好了!


    徐子陵道:另一部分又如何?


    寇仲眼中殺機大盛狠狠道:不是她死就是我亡我要盡一切手段把陰癸派上上下下殺個清光否則寇仲兩個字就要掉轉頭來寫。你會反對嗎?


    徐子陵想起商鵬、商鶴等慘死的情況點頭道:完全同意!


    寇仲俯近少許壓低聲音道:婠妖女定然猜到我們會北上洛陽更會設法與玉成他們會合。所以……哈……你該明白了……哈!


    徐子陵愕然道:你不是想以玉成他們為釣餌把陰癸派的人釣出來吧!這樣等於拿玉成四人的生命來玩耍。


    寇仲搖頭道:這叫置諸於死地而後生由今天此刻開始我們要全心鑽研我們的奕劍之道否則再碰上婠妖女都也是白饒徒惹她恥笑。


    徐子陵哈哈一笑站了起來道:上路前先洗個澡如何?


    ※※※


    天上灑著毛毛細雨道上泥濘處處濕滑難行。


    兩人在竟陵北五十裏的一座小鄉鎮買得莊稼人的粗布麻衣戴上麵具搖身一變成了一老一少兩個采草藥的鄉下人沿漢水重返襄陽。


    徐子陵變成個五十歲許留著一撮山羊須眼角額際滿布皺紋一臉淒苦的老人家加上佝僂著身體連寇仲都差點認不出他來感覺怪有趣的。


    寇仲則變成年約三十一麵麻皮的醜漢子還一副似乎頗懂武功的樣兒。


    井中月給他以油布包紮起來以免泄露出底子。


    他們在山野裏全飛馳了兩日後到離襄陽三裏許時才截入通往襄陽的官道雜在行旅間朝襄陽前進。


    驀地蹄聲轟鳴十多名壯漢策騎奔至駭得路上行人紛紛讓路待他們過後卻是破口大罵。


    寇仲和徐子陵回到路上繼續行程前者道:剛才那批人憑衣飾該是錢獨關的手下看他們神色匆匆的樣子說不定是得到竟陵失陷在老爹手上的消息趕著飛報錢獨關。老錢這家夥怕要沒幾晚好睡哩!


    徐子陵道:長叔謀不是與錢獨關有勾結的嗎?而長叔謀則是老爹的秘密盟友由此引伸說不定錢獨關不用怕老爹也說不定呢?


    寇仲仰臉感受著毛毛細雨灑下的舒服感覺道:我看錢獨關隻是不想開罪鐵勒人才任得長叔謀胡為吧了!否則那趟他就該聯起長叔謀來對付我們。老爹現在雖把竟陵奪到手中卻是傷亡慘重元氣大傷暫時無力北上錢獨關應仍有一段風流快活的日子可過。


    此時兩人登上一座小丘襄陽城出現在遠方的迷茫細雨中有種說不出淒清孤苦的味兒。尤其當想起竟陵的陷落更使人感到它好景不長。


    寇仲笑道:入城後第一件事幹什麽好呢?


    徐子陵聳肩道:往南的水路被截定有很多人滯留襄陽想找個落腳的地方應是非常困難我們看過城內沒有玉成他們留下的標記後便立即離城免得浪費寶貴的光陰。


    寇仲拍拍背上的井中月伸個懶腰道:我忽然有點手癢很想大鬧一場。徐子陵失聲道:什麽。


    寇仲微笑道:沒有什麽入城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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