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男人抱在半空,雙腳離地,寶珊很沒有安全感,可以說,陸喻舟就沒有給過她安全感。


    他總是以自己的想法去左右她,喜歡就來逗一逗,生氣就會晾一晾,又怎麽可能讓她生出依賴和信任。


    “放我下來。”


    女子板著臉色,語氣平平,明顯是很排斥這種親昵,陸喻舟說不清心中的感受,大抵就是失落吧,“我不呢?”


    “你這樣,”寶珊眸光越來越冷,“我會更加厭惡你。”


    厭惡......


    到如今,她對自己還僅是厭惡。陸喻舟心裏發堵,將人穩穩放下來,繃緊的唇線泄露了他的情緒。


    不想給予理睬,寶珊略過他走向山洞,手腕卻陡然一緊,緊接著,整個人失了平衡。


    月色柔美,令人深陷,陸喻舟捧起她的臉,一身清冽被灼熱取代,“你就那麽厭惡我嗎?”


    粉潤的指甲嵌入掌心,寶珊竭力讓自己保持理智,不能陷入他帶著目的性的溫存中,“嗯,從那晚起,我就沒辦法不厭惡你。”


    那晚,是被趙氏促成的那晚吧。


    陸喻舟斂著煩躁,直視她的雙眼,明明溫柔似水的人兒,卻將僅有的薄情留給了他。


    很多事情是需要有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包括感情。心急不僅吃不了熱豆腐,還會把人越推越遠。


    陸喻舟明白這個道理,解釋道:“是我孟浪了。”


    沒想到他會道歉,寶珊整理好略微散亂的長發,淡淡道:“我乏了。”


    陸喻舟心下無奈,可她越不願交談,就越說明她心虛,“好,你去山洞裏歇下,我看著篝火,放心,我不打擾你。”


    為了取得信任,陸喻舟開始低頭捯飭手邊的事,沒有再逗她一句。


    夜裏,躺在冰冷的石洞裏,寶珊小腿抽筋,疼得哽咽一聲,待痛意消失,她蜷縮起身體保暖。


    洞口傳來風吹枝椏的簌簌聲,沒一會兒就打起了悶雷。從山穀聽雷聲並不是一件愜意的事,至少寶珊沒覺得愜意,甚至還很矛盾,不知要不要叫洞外的男人進來避雨。


    風瀟雨晦,眼看著悶雷打在不遠處的林子上方,陸喻舟垂目,發現篝火已被澆滅。


    雨水滴落在地,打濕了衣裾和靴麵,陸喻舟環顧一圈,想找一個避雨的地方,可四下空曠,唯有身後的山洞......


    算了,別去討嫌了。


    為了轉移注意力,陸喻舟握著木棍,在地上寫下寶珊的名字,隨後又寫下自己的名字,在兩個名字中間,又畫了一個胖墩墩的小娃娃,許是覺得小娃娃太過可愛,男人眼底溢出笑意,柔化了麵龐的棱角,令他看著溫和不少。


    雨水打濕衣衫和墨發,也拂去了地上的名字和小娃娃,陸喻舟拿起木棍又在地上勾勾畫畫,這一次,他沒有寫下寶珊和自己的名字,而是畫了一家三口的輪廓,還在小娃娃圓圓的肚子上寫了一個笙字。


    一想到阿笙是自己的親生子,他很想去抱一抱寶珊,道一句“辛苦”,可寶珊不給他機會。


    雨越下越大,甚至可以隔著一片雜亂的灌木聽見湍流的聲音。陸喻舟仰起頭,看了一眼星光黯淡的天空,俊美的麵龐被一道紫雷照亮。


    “轟隆。”


    雷電交織,映在男人黑漆的眼中。


    “陸喻舟。”


    身後傳來一道輕柔的聲音,男人顫下睫羽,當做沒聽見。


    山洞裏,寶珊僵著一張俏臉,又喊了一遍:“陸喻舟,進來避雨。”


    可男人還是坐著不動,像一個跟娘親拗脾氣的小童。


    寶珊懶得搭理他,可雷電越來越頻繁,她怕還沒走出山穀,就要替他收屍,“陸喻舟。”


    男人還是沒有反應。


    真的不想管他,可他救了自己,自己不能見死不救。無奈之下,寶珊揉揉自己的小腿,“我抽筋了。”


    這下,拗脾氣的男人終於有了反應,濕漉漉地走進山洞,蹲在女人麵前,剛要去替她搓揉,卻收回手,搓了幾下掌心,等手掌有了溫度才握住她的小腿,“這條腿?”


    寶珊輕輕蹬開,“我沒事,就是想讓你進來避雨。”


    陸喻舟漠著臉坐在地上,感覺有些涼,想是姑娘家坐久了真的會著涼,他褰去外衫,抖了抖貼在身上的中衣,等中衣風幹不少,才試探道:“我...抱你坐著?”


    意料之中迎來女子怪嗔的目光,陸喻舟也不想被討嫌,就應該維持著高冷不講話才對,但架不住對她的關心,“我怕你著涼,你不必那麽防著我。”


    孤男寡女的,怎麽可能直接坐在他身上,寶珊蜷起腿,雙臂環住自己,“我可以,沒那麽冷。”


    夜晚的山穀本就寒涼,加上狂風驟雨,連他一個大男人都覺得冷,更遑論一個弱女子,“你坐過來,我們靠著取暖。”


    “不用。”


    怕她因倔強落了病根,陸喻舟猶豫著伸出手,探向她腳踝,再次被踢開。


    心裏釋放不出某種苦悶,陸喻舟靠在洞口陷入沉默。


    雨勢沒有一點兒轉小的跡象,甚至漫延至洞口。


    陸喻舟拾取匕首,掘起洞口的泥土壘起一道土檻,阻擋了湧進的雨水。


    時辰已晚,寶珊靠在洞壁昏昏欲睡,渾身酸疼,尤其是後背和小腿,疼得她嗚咽出聲。


    後背酸應該是傍晚那會兒受了風,導致肌肉僵硬酸疼。小腿很可能是因為腳底受寒所致。


    聽見哭聲,陸喻舟趕忙靠過去,“怎麽了?”


    寶珊咬著紅唇,難受得說不出話。


    一探她的腦門,滾燙滾燙的,“小腿還抽筋嗎?”


    再也逞強不得,寶珊點點頭,“一直抽筋。”


    不再跟她客氣,也不再磨嘰,陸喻舟脫去她的繡鞋和足襪,握住她冰涼的玉足,蹙起眉尖。入掌的玉足跟冰塊一樣寒涼,小腿能不抽筋麽。


    這丫頭有時候強的讓人生氣,都這樣了,別扭個什麽勁兒!


    男人有了幾分強勢,掀開衣襟,將她的雙腳貼在自己的腹部,並為她揉捏起小腿。


    疼痛感得到緩解,寶珊抓了抓裙帶,“多謝。”


    陸喻舟不理她,忽然攬住她的腰,將她整個人抱到腿上。


    動作僅僅是一瞬間發生的。


    驚覺自己跨坐在男人身上,寶珊嚇了一跳,下意識想要逃開,後背卻被一隻大手撐著,動彈不得。


    “我不會趁人之危。”陸喻舟反手將她的兩隻腳丫盤在自己腰上,“不這樣,你明日沒機會見阿笙了。”


    身體的不適告訴她,陸喻舟沒有嚇唬人,而是講了大實話。眼前浮現阿笙胖乎乎的臉蛋,寶珊妥協了,無力地靠在男人肩頭,雙腳勾在男人背後,像一隻抱著樹幹的樹袋熊。


    察覺她老實了,陸喻舟轉個身,靠在洞壁上,一下下拍著她的後背,輕聲安撫:“我們會離開這裏的,明日就能見到阿笙了。”


    阿笙......


    寶珊輕念兒子的名字,虛弱地闔上了眼簾。


    一對怨侶在荒無人煙的山洞裏相互依偎,不知不覺到了四更時分。


    懷裏的嬌人兒已經入眠,陸喻舟試著挪動被壓麻的雙腿,可他一動,懷裏的人兒就不安地哼唧,好不容易哄睡她,哪敢再打攪。


    忍著腿麻,陸喻舟強撐到天蒙蒙亮。


    雨後青翠,秋高氣爽,山穀像被衝刷一新,煥發生機。


    懷裏的人兒忽然扭頭,歪倒在男人另一側肩頭,睡得香甜。


    陸喻舟實在忍不住,伸開長腿舒展筋骨,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差點把他壓殘了。


    寶珊還是沒有醒來的跡象,臉蛋睡得紅撲撲的。


    抬手捂了一下她的腦門,不算燒了,陸喻舟才放下心來,一夜未眠,就怕她突然斷氣,這會兒終於能閉眼休息了。


    反手將寶珊落在地上的雙腳又勾在一起,陸喻舟閉眼想要小憩一會兒,可女子起伏的綿延讓他呼吸不暢,無法安心入睡。


    不得已,他將寶珊轉個麵,讓她背靠著自己,雙腿搭在自己的腿上,又攬住她的腰,這才慢慢垂下眼簾陷入淺眠。


    寶珊被他折騰醒,想要坐起來,卻聽背後傳來男人疲憊的聲音:“照顧你一夜,也該換你忍忍了。”


    “我下去,你才能更好的休息。”


    “抱著你暖和。”陸喻舟一直沒有掀開眼簾,話語沙啞低沉,跟在夢囈一樣。


    寶珊揉了揉發酸的頸部,呆愣地窩在他懷裏,盯著被薄霧籠罩的洞外。


    倏然,她發現土檻上出現一隻多腳的蟲子,朝他們快速爬來。


    “陸喻舟,有蟲子。”


    寶珊迅速站起身,赤腳拽起入睡的男人,可沒等男人清醒,她就感覺腳後跟一痛。


    “呃。”


    她扭頭去看,那隻多腳的蟲子爬上了她的小腿。


    從未見過這麽猙獰的蟲子,寶珊使勁兒跺腳,情急之下喊道:“陸喻舟,有蟲......”


    陸喻舟清醒過來,斜睨一眼爬進她褲腿的蟲子,當即用手按住,“你別動。”


    隔著綢緞布料,他掐住蟲子的身軀,另一隻手探入寶珊褲腿,拽出了蟲子。


    虎口一疼,他狠狠將蟲子甩出洞外。


    舊疼未褪,又添新傷,寶珊蹲在地上,摸了一下腳後跟上的傷口。


    陸喻舟扯開她的手,慢慢卷起那截褲腿。


    嫩白纖細的小腿上倒是沒有血痕,但腳後跟溢出了鮮血。


    那蟲子有毒。


    陸喻舟讓她坐下,抬起她的玉足仔細觀察,發現了牙印。


    幾乎是想也未想,他低頭吮了上去。


    溫熱濕濡的觸感讓寶珊一怔,不可置信地看著為自己吸吮毒液的男人。


    吐出一口血水,陸喻舟用手背蹭了一下嘴角,“可以了。”


    他走出山洞,背對寶珊道:“我去河邊漱口,你別亂動。”


    說完大步離開,在寶珊看不到的角落,狠狠掐住自己的右手虎口,擠出幾滴黑血,隨即自吮起來。


    下了一夜的雨,河水上漲,偶有河魚自動跳上了岸。


    清理完傷口,陸喻舟掬起一把水漱口,之後撿起地上的幾條河魚,捆綁在柳條上,返回山洞。當瞧見寶珊一瘸一拐地在洞口拾枯枝,快步走過去,“你坐著,我來。”


    “地上涼。”寶珊隨口扯個理由,將撿來的枯枝搭在一起,仰頭道,“你來生火。”


    這項野外生存技能,她真的很佩服這個男人。


    將河魚放在地上,陸喻舟蹲下來鑽木取火。


    寶珊呆在一旁,本來想學習一下這項技能,卻發現他虎口紫青,伴著紅腫。


    “怎......”看見傷口,寶珊才知曉他也被咬了。


    陸喻舟並沒有以此邀功,淡淡交代道:“那邊有條河,你去舀些水喝。”


    “嗯。”


    寶珊悶頭離開,心裏不是滋味。


    站在河邊的磐石上,從不多愁善感的女子歎了一口氣,不知在想些什麽。


    等她喝完水準備離開時,發現水裏飄蕩著一種水草。她在醫書上見過這種水草,可解毒化瘀、消炎止痛。


    想起陸喻舟紅腫的虎口,她脫下繡鞋和足襪,淌進了水裏。


    返回岸邊時,裙裾濕了一大片,腳後跟的傷口也有些疼。


    晾幹腳丫後,她將幾根水草折斷送入口中,咀嚼幾下後吐出來,敷在傷口上,又將衣袖撕成布條,包裹住傷口,之後穿上鞋襪,一瘸一拐地回到洞邊。


    此時,陸喻舟已經將河魚架在了烤架上,見她回來,問道:“怎麽這麽久?”


    寶珊彎唇,遞上水草,“這個能解毒消腫,你快嚼爛,敷在傷口上。”


    對這水草有些印象,陸喻舟淡眸問道:“哪裏來的?”


    寶珊將事情經過簡單講述了一遍,催促道:“你快些。”


    所以,她剛剛淌水了?


    出乎寶珊意料,陸喻舟不但沒領情,還沉著一張臉不理睬她。


    伸出去的手臂都酸了,寶珊問道:“不信我嗎?”


    陸喻舟拿起木棍戳起火堆,“你還能再狼狽點嗎?”


    一個不會鳧水的人孤身淌水,加之下雨水麵上漲,要是被水流衝跑了怎麽辦?他去哪裏找她?又怎麽向慕、邵兩家交代?


    他又該怎麽辦?


    不知自己哪裏惹到了他,寶珊垂下手臂,折了水草塞進嘴裏,咀嚼後吐出來,“伸手。”


    陸喻舟坐著不動,寶珊走上前,抓起他的右手,將草藥敷在上麵,隨即撕扯自己的衣袖,替他包紮好,“傷口不能沾水,你注意著些。”


    “你也知道傷口不能沾水?”看著虎口上的蝴蝶結,陸喻舟沒有緩和語氣。


    寶珊坐在一旁,好脾氣道:“我沒事。”


    身側的男人嗬笑了一聲,聲音很輕,不易察覺,但確確實實是嗬笑了。


    覺得他小題大做,寶珊不想理會,雙手托腮盯著篝火上的烤魚。這次攏共烤了三條,也不是很夠吃,但昨晚他隻吃了一些烤糊的魚皮,今日無論如何也該讓他填飽肚子。


    一肚子火氣無處發泄,陸喻舟沉悶地看著包紮的蝴蝶結,又看了一眼她缺了半尺衣袖的石榴裙,不自然道:“等回城,我還你一身衣裙。”


    在她麵前,他無法用“送”這個字眼,因為她不會接受。


    心裏滿是無奈,送東西給喜歡的女子,是一件能溫暖身心的事,可若被回絕,不但溫暖不了身心,還會有種被兜頭澆灌涼水的感覺。


    也真好笑,自己何時落魄到這般田地?


    陸喻舟內心歎息,用木棍將三條烤魚扒拉出來,遞給寶珊兩條,故意用平淡的語氣道:“自己吃吧。”


    昨夜還柔情蜜意地喂食,今兒就變了態度,這種做法多少有些試探的意味。豈料,寶珊麵色如常地接過一條插棍的烤魚,誠懇道:“我吃一條就夠了。”


    揮出去的拳頭砸在棉花上,陸喻舟頓生無力感,不知該如何討她歡心。就好像一個帶著情緒的人與一個毫無情緒的人走在一起,最後難過失落的人大多是前者。


    寶珊吃東西很慢,又刻意放慢了速度,是以,等陸喻舟吃完一整條魚,趕忙道:“你把那條吃了吧,別浪費。”


    知道她在讓著自己,陸喻舟將那條魚分成兩半,“一人一半。”


    他是男子,飯量肯定大一些,可他太強,還賭著氣兒,寶珊順了他的意思,“行。”


    吃完一頓不算飽腹的烤魚,寶珊開始期待著救援者的到來,可遲遲沒有見到人影。


    相比之下,陸喻舟更為淡然,“別著急,該找到時自然會找到。”


    寶珊也不相瞞,如實道:“我擔心阿笙見不到我,會哭鼻子。”


    想起小團子隱忍委屈的模樣,陸喻舟心裏也很難受,“阿笙有很多人陪伴著,你不必太擔心。”


    寶珊點點頭,“我知道。”


    或許,她的阿笙比她想象的更堅強。


    此時,白白胖胖的小團子正趴在慕時清和邵婉的屋子裏,盯著月亮門的方向,耷拉著肉嘟嘟的小臉。


    慕時清遞過來一勺粥,“來,阿笙。”


    阿笙張嘴吃下,吧唧吧唧舌頭,“外公,娘親怎麽還不回來?”


    “你娘還忙呢,傍晚就會回來。”慕時清夾起幾根青菜,遞到外孫嘴邊,“張嘴。”


    阿笙乖乖順順地吃完一頓飯,揉著圓圓的肚子,靠在邵婉身邊,盯著半開的窗子,一臉的不高興。


    突然,窗前出現一個老虎布偶,張開血盆大口道:“阿笙有沒有好好吃飯?不好好吃飯,老虎我就把他叼走。”


    阿笙趴到窗前,探身向外看,見白發老爺爺蹲在窗下,手裏舉著一個布偶。


    “爺爺。”


    小團子張口喚了一聲,聲音裏帶著欣喜。


    緗國公站起身,揉了揉孫兒的腮幫,將老虎布偶塞進他手裏,“拿著玩。”


    布偶轉移了阿笙的注意力,小家夥將布偶套在手上,同邵婉玩了起來。


    慕時清走到窗邊,剛想開口,發現緗國公眼白充血,一看就是一夜未眠加上焦慮過度,“回府休息吧,今兒就能找到人了。”


    汴京世家都知,緗國公父子感情不和,但血濃於水,這份父子情是割舍不斷的。兒子失蹤,做父親的怎麽可能無動於衷,而且,緗國公和陸喻舟的關係,並非恩斷義絕,而是一個口拙,不懂哄,一個賭氣,不去溝通,時日一久,也就成了“陌路父子”。


    兒子失蹤後,緗國公不僅說服自己接受寶珊這個準兒媳,也看到了妻子虛假的一麵。


    其實,打從妻子上次替兒子故意說一門很衰的親事,他就瞧出了端倪,但他向來心大,包容性強,沒有去過多的計較。


    可這一次,他徹徹底底看到了妻子對兒子隱藏在骨子裏的恨意。


    明明妻子眼中有笑,卻要刻意裝出悲傷的樣子,讓他寒心。


    時至晌午,還是沒有等來救援的隊伍,為了轉移寶珊的注意力,陸喻舟在地上畫了一張棋盤,又撿了許多顏色深深淺淺的石頭子,拉著寶珊坐在地上下棋。


    為了燃起她的鬥誌,陸喻舟提出輸的人要答應對方一個要求。


    想來也是陸喻舟的棋藝更高,寶珊又不傻,怎麽可能答應他。


    無論陸喻舟怎麽變著法的誘哄,她都無動於衷,“激我沒用。”


    男人輕笑,“那這樣,我閉眼跟你下棋。”


    盲棋嗎?


    男人解釋說,並非盲棋,而是閉眼落子,落錯地方也認。


    這個條件還算可以,寶珊單手托腮,撚起一顆深色的石頭子,“那你再讓我幾步。”


    得寸進尺的本事練就得爐火純青,陸喻舟溫和道:“好,隨你。”


    寶珊從心裏布羅好棋局,點頭應下了,“先提要求,還是後提要求?”


    看她穩操勝券的模樣,陸喻舟撚起顏色淺的石頭子,把玩在手裏,“也隨你。”


    怕提了要求,他會反悔,寶珊平靜道:“後提吧。”


    “好。”


    寶珊遞上自己的絹帕,“蒙上。”


    小女人還挺較真,陸喻舟覺得好笑,暫忘了煩悶,接過絹帕蒙住雙眼,“你先。”


    棋局開始,寶珊占據了絕對的優勢,加之陸喻舟時不時落錯“棋子”,致使棋局的勝負一目了然。


    寶珊自信滿滿,都想著跟他提要求了,可棋局行至收官時,對方忽然穩住陣腳,落子又快又準,大有扭轉乾坤之勢。


    看著棋盤上所剩無幾的深色石頭子,寶珊僵了小臉,


    輸了。


    輸的心服口服。


    陸喻舟扯掉絹帕,好整以暇地看著她。似乎,之前的劣勢是他刻意營造的假象。


    願賭服輸,寶珊別開臉,心虛地道:“你提要求吧。”


    誰知,陸喻舟淡淡笑開,長眸瀲灩生波,“我的要求是,反噬你的要求。”


    反噬?也就是說,她要把自己對他的要求倒過來......


    寶珊囁嚅了,她想向他提的要求是,等脫險後,彼此別再往來。


    見她僵坐著不動,陸喻舟撣了撣袖口,不鹹不淡地道:“說說,你本打算對我提什麽要求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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