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一輛馬車停在了大將軍府的門前,車夫扶著慕老宰相步下馬車,又遞上一根拐杖。


    慕老宰相杵著拐,顫顫巍巍走進巍峨的府邸。


    得知老宰相過來,邵大將軍笑著迎上來,“您有事情,就讓仆人邀我過去,怎麽還親自跑一趟?”


    說著話兒,邵大將軍攙扶著慕老宰相步入內院。


    慕老宰相笑嗬嗬道:“閑來無事,過來看看。”


    無事不登三寶殿,邵大將軍自然知道老宰相是為了慕時清和妹妹的事情過來,但對方不說,他也就耐著性子不問。


    步入中堂,邵大將軍讓人端上茶果,與慕老宰相聊著家常。


    忽然,老宰相長歎一聲,然後笑著搖搖頭。


    邵大將軍眸光一冽,笑嗬嗬道:“您有什麽話,但說無妨。”


    “老夫這次來,確實有件事,想原原本本地相告,但大將軍能先答應老夫一個要求嗎?”


    “請講。”


    踟躇一瞬,慕老宰相緩緩站起身,衝邵大將軍鞠了一躬。


    邵大將軍忙起身,“您這是作甚?可是折煞我了。”


    “不是折煞,是我兄弟二人欠你們兄妹的。”


    兩人眼裏都流露出了複雜光暈,邵大將軍歎口氣,扶著老宰相入座,“有話慢慢說,咱們不急。”


    老宰相哼著嗓音,將從慕時清和慕夭那裏聽來的一切,慢慢道了出來......


    自從入了夏,汴京城內無宵禁,即便到了冥夜,各大青樓酒肆依然生意紅火。


    一匹高頭大馬馱著一名少年穿梭在街市,吸引了倚門賣笑的妓子們。


    “那是誰家的郎君,生得如此俊俏?”


    “你快歇歇心思吧,”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晃著手裏的帕子,“人家可是大將軍府小公子啊。”


    被妓子們討論的少年無暇風塵,一門心思奔回府宅。


    邵霽此去江南,沒有接到姑姑,回來臉上無光,垂頭喪氣地走進大門,卻見自家老爹提著狼牙棒走出來。


    身為禁軍統領,即便步入四旬,邵大將軍依然英武無比,一身的腱子肉快要撐破衣袖。


    見自家老爹這麽激動,邵霽伸手攔下,“大半夜的,爹要去哪兒?”


    瞧見兒子,邵大將軍沒好氣地哼道:“沒接到你姑姑,你還有臉回來?”


    邵霽一臉委屈,一看老爹就是從哪裏存了氣兒,拿他做出氣筒了。


    “既然回來了,隨為父一起去慕時清那裏要人。”邵大將軍一手拎著狼牙棒,另一隻手拎住兒子後頸,把人提溜上馬車,交代車夫去往郊外的田園小築。


    一路上,邵霽聽著老爹對慕時清和陸喻舟的抱怨,掏了掏耳朵,“您說緗國公逃跑的那個通房婢女,是姑姑的女兒?”


    邵大將軍叉著腿,重重一哼,“陸家父子欺人太甚!”


    敢讓他邵家子嗣做了通房,又做外室,真當他邵成熹是好欺負的。


    邵霽還是沒明白,“那咱們就去找緗國公府說理,爹爹為何還要跟慕先生算賬?”


    提起慕時清,邵成熹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他將你姑姑帶回來,卻不送回咱們府上,算什麽事?要不是慕老宰相同我說了實話,我到現在還蒙在鼓裏,以為你姑姑還在江南。”


    兩人並未成親,慕時清本該先與他商議,再安置妹妹,可慕時清一聲招呼不打,直接把妹妹當做了自己的私有物,當邵家人是空氣不成?!


    邵成熹本就是個暴脾氣,不願與心眼多的人繞來繞去,縱使慕時清有苦衷,也不該擅作主張!


    馬車抵達田園小築時,邵霽發現了陸喻舟那匹通體黑亮的大宛馬,“爹,這是陸子均的坐騎。”


    好啊,都在呢。


    慕時清和陸喻舟師徒二人是聯合起來欺負他邵家骨肉啊!


    邵成熹拖著狼牙棒,氣勢洶洶走向小築的入口,狼牙棒在土地上發出了吱吱的摩擦聲。


    恨屋及烏,邵霽扭頭吩咐車夫,“咱們走的時候,把這匹馬也帶走。”


    車夫:“......”


    入口處,兩名暗衛現身,攔住了父子二人,“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黑燈瞎火,暗衛也辨不出對方的身份,隻能先攔下。誰知,邵大將軍掄起狼牙棒,掃向兩人,逼得他們不得不連連後退。


    素有萬夫之勇的大將軍,輕輕鬆鬆將兩名暗衛撂倒,帶著兒子走進園內,“慕時清,你給老子出來!”


    寧謐的夜被一陣暴躁的聲音打破,本就沒有安寢的人們紛紛走出屋子,朝聲音發出的地方奔來。


    在溪邊糾纏寶珊的陸喻舟聽出是邵成熹的吼聲,扣住寶珊手腕,“咱們去看看。”


    寶珊擔心父親,沒有拒絕,“你鬆開。”


    陸喻舟垂下手,抬手比劃道:“請。”


    對於他一會兒君子一會兒土匪的行徑,寶珊很是不解,卻又不想在他身上浪費精力,也就沒有細辨。


    當她來到入口處時,見一名魁梧的中年男子正揪著父親的衣襟,大有要動粗的架勢。


    寶珊心中一驚,趕忙上前拉架,“請您先放開,有話好好說。”


    柔柔的一道女聲打斷了邵成熹的質問,讓激動的男人有了片刻怔忪。


    狼牙棒哐當落在地上,差點砸了他的腳,可他渾然未覺,推開慕時清,扣住寶珊雙肩,上下打量,“你是......”


    婉兒的骨肉。


    他的親外甥女。


    一身腱子肉的勇猛男子忽然哽咽了,褪去凶悍,雙眼泛紅。


    慕時清整理下衣襟,抱拳咳了下,“成熹,她是......”


    “你閉嘴!”邵成熹打斷慕時清,沒好氣道,“我自己會認。”


    在場之人全都瞪大眼睛,試問,哪有機會見識慕先生吃癟啊。


    成熹...邵成熹...


    寶珊不自覺攥緊粉拳,他是自己的舅舅。


    由於激動,邵成熹沒控製住力道,手指用力掐著寶珊的肩頭。


    寶珊皺起小臉,“疼。”


    邵成熹趕忙收回手,雙手蹭了蹭衣袍,“我不是故意的。”


    莽漢也有柔情麵,說的就是邵成熹。


    邵成熹的雙親對他一直要求很高,也很嚴格,年少時,他靠著剛毅勇猛在朝野中打出一片天地,若是沒有邵婉,他很可能心中再無柔情。


    慕時清走上前,站在寶珊身側,“寶珊,他就是邵大將軍,你娘的長兄,快喊舅舅。”


    寶珊用舌尖抵了一下貝齒,強行讓自己鎮定,微微彎曲天鵝頸,屈膝襝衽一禮,“寶珊見過舅舅。”


    邵成熹推開慕時清,扶起外甥女,“誒”了一聲,剛毅的臉上浮現一抹慈愛。


    “寶珊,寶珊......”輕念了幾聲外甥女的名字,邵成熹問道:“這是婉兒給你起的名字?”


    寶珊還記得牙牙學語時,娘親喚她“寶珊”的場景,也是與娘親相處的記憶中僅存的片段。


    “是娘親取的。”


    邵成熹連連點頭,拽過愣在不遠處的邵霽,“他是你三表哥。”


    寶珊與邵霽有過兩麵之緣,也算得上相識了。


    初次見麵時,邵霽還以為寶珊是惑人的妖精,此刻有些尷尬,被老爹按頭喊了一聲:“表妹。”


    寶珊低眸彎唇,“三表哥。”


    邵霽撓撓頭,更尷尬了。


    邵成熹嗬嗬低笑,眼尾堆滿細紋。他拉過寶珊,問道:“你娘呢?帶舅舅去見你娘。”


    寶珊下意識看向父親,見父親沒有異議,點頭道:“舅舅這邊請。”


    眾人剛邁開步子,就見慕夭抱著一個小胖墩慢跑過來。


    邵成熹和邵霽眸光一頓,同時看向慕夭懷裏的小家夥,登時驚愕住。


    寶珊彎唇,“這是我的孩子,名叫阿笙。”


    瞧見兩個陌生人,阿笙一扭腰抱住慕夭脖子,很是害羞。


    慕夭護著阿笙的後背,走到眾人麵前,大眼睛滴溜溜地轉著,心虛地笑笑,“邵大將軍怎麽來了?”


    沒打算將火氣轉移到小輩身上,邵成熹看著慕夭懷裏的小團子,激動地講不出話。


    不比老爹的踟躇,邵霽哧溜跑到慕夭身後,盯著趴在慕夭肩上的小家夥,“快叫舅舅。”


    邵成熹反應過來,不甘示弱,走過來擠開兒子,怕嚇到小家夥,故意露出一抹自認溫和的笑,“阿笙,我是你的舅公。”


    舅公?


    阿笙懵了,扭頭看向外公,又扭回頭看向新來的舅公,圓圓的小腦袋捋不清族譜,嘟嘴道:“阿笙不懂。”


    軟糯的小奶音令邵家父子心頭一軟。


    邵霽湊上來,搓搓手,“來,舅舅抱。”


    阿笙認生,小胖手緊緊攥著慕夭的衣襟。


    邵成熹又擠開兒子,露出更為和善的笑,都說隔輩親,他很有自信地伸出手,“來,舅公抱。”


    看著長滿絡腮胡子的舅公,阿笙嚇得直哆嗦,趴在慕夭頸窩,小聲嘟囔:“不要,不要。”


    邵成熹尷尬地笑笑,轉眸之際又板了臉色,衝著慕時清重重一哂,要不是他截胡,阿笙能跟自己這麽生分?


    大舅哥給的臉色,慕時清隻能照單全收,“兩位隨我去看婉兒吧。”


    邵成熹擰巴著一張凶臉,走在眾人前麵,威嚴的氣勢銳不可當。


    慕時清扶額,提醒道:“你認識走錯方向?”


    打頭的男人腳步一晃,故作鎮定地掉頭,“哪邊?”


    慕時清指著一個方向。


    邵成熹朝那個方向走去,心裏罵罵咧咧。


    寶珊走在慕夭身邊,同阿笙說著話兒,叫他別跟舅公家的人生分。


    借著這個話題,邵霽跑上前,與寶珊並肩走著,時不時逗弄阿笙幾句。


    走在最後麵的陸喻舟一直緘默著,像被人遺忘了。


    抵達慕時清的院子,邵成熹站在葫蘆門前整理好衣冠,扯開大嗓門:“婉兒,哥哥來接你回家!”


    十九年不見,兄長的千言萬語化為了一句簡短的“回家”,然而,這句話是倦鳥的救命稻草,能讓疲倦的心有所歸屬。


    可躲在屋裏的邵婉根本不記得自己的家了。


    等邵成熹推開門的一瞬,邵婉如驚弓之鳥,到處躲避,不讓邵成熹碰一下,“不認識,不認識......”


    看著容貌未變的妹妹,邵成熹輕顫著牙齒,看向別處,將湧出的淚水逼了回去。他已聽慕老宰相說起妹妹被囚、被喂藥的事,心中翻湧著各種滋味,恨不得將季筱碎屍萬段。


    可季筱是朝廷欽犯,不是他說處置就能處置的。


    慕時清把邵婉護在背後,承受著邵成熹的暴怒。


    邵成熹握著拳,繞著慕時清追逐妹妹,“婉兒啊,是哥哥,是哥哥啊。”


    邵婉不停地躲,眼中顯露出戒備,隻因邵成熹常年風餐露宿,皮膚黧黑,氣場凶悍。


    有生之年能夠重遇,是件多麽令人激動的事,可眼下呈現給眾人的場景,卻叫人唏噓不已。


    邵婉跑累了,窩進慕時清懷裏,搖頭道:“讓他走。”


    慕時清麵露難色,對邵家父子道:“此事從長計議。”


    “不行!”邵成熹當即回絕,今日就是綁,也要把妹妹綁回去,絕不讓妹妹再不清不楚地跟著慕時清了,“想娶婉兒,沒有三媒六聘,一切免談。”


    他拽住邵婉的手腕,大力扯向自己,作勢要離開,“寶珊,帶著阿笙跟舅舅走。”


    聽得邵成熹的話,慕時清多少放下心,至少大舅子沒有阻止他和婉兒的姻緣。


    可站在屋外的陸喻舟就沒有那麽幸運了,從頭到尾,邵成熹都沒有給過他一記目光。


    以陸喻舟的敏銳,不可能猜不透邵成熹的意思。在外甥女婿的挑選中,他被邵府排除在外。


    娘親是該被父親明媒正娶,在這件事上,寶珊是理解舅舅的,因此沒有遲疑,抱過阿笙,跟在了邵家父子身後。


    與陸喻舟擦肩時,手臂一緊,隻聽男人輕聲道:“安心等著我。”


    可沒等寶珊拒絕,走在前麵的邵成熹忽然轉過身,陰森森地笑問:“閣下哪位?”


    明知對方在有意刁難,陸喻舟還是得給這個麵子。他後退一步,躬身作揖,“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前輩就別為難晚輩了。”


    “為難?”邵成熹大笑一聲,“你對寶珊做過什麽,還需要我來提醒?陸喻舟,在朝堂上,我敬重你的膽識和城府,但私下裏,老子跟你以及緗國公府恩斷義絕、勢不兩立!”


    錯過這次表明決心的機會,以後上哪兒找去,陸喻舟深諳不能錯失,攔在一行人麵前,好脾氣道:“一切皆因晚輩有錯,但晚輩不是不負責任之人,想要盡餘生之力去彌補寶珊,還請前輩給我一次機會......”


    “夠了。”邵成熹打斷他的話,臉色愈發黑沉,“今日,我把話撩在這裏,我邵家與你陸家再無往來,勿再糾葛!”


    縱使這樣,陸喻舟還是沒有放棄,上前一步道:“若晚輩執意呢?”


    邵成熹放開邵婉的手腕,扣了扣拳頭,又歪了歪脖子,露出一抹獰笑,“糾纏必誅。”


    話落,猛地揮出一記鐵拳,結結實實地打在了陸喻舟的臉上。


    當對方露出那抹笑意時,陸喻舟就察覺出了殺氣,卻沒有提前做好防備,心甘情願地挨了一拳。


    拳風襲來時,他坦然地閉上了眼睛。


    “砰!”


    悍將的鐵拳哪裏是尋常人能承受的,若非邵成熹隻使用了五六分力道,陸喻舟這張俊臉怕是要保不住了,但縱使這樣,這一拳也讓陸喻舟失去重心,趔趄向後,牙齒和鼻梁骨均受到了重擊。


    “啊!”慕夭捂住阿笙的眼睛,連連後退。


    慕時清下意思擋在陸喻舟麵前,扣住了邵成熹揮出的第二拳,“你要打死他嗎?”


    不比自己那次動手,邵成熹的一拳能打斷走獸的肋骨,更遑論是一個人。


    他可是大啟皇城第一悍將啊。


    邵成熹覺得不過癮,抽回手狠狠砸在地麵,青石板瞬間龜裂。


    站起身,邵成熹警告道:“再有下次,絕不留情,陸相好自為之!”


    陸喻舟抹了一下滲血的嘴角,穩住氣息淡淡道:“晚輩不會放棄。”


    邵成熹又要掄拳,身側的寶珊剛要阻止,卻被一個小矮團子搶了先。


    阿笙不知何時掙開了慕夭,跳在地上,虎著一張臉,凶巴巴道:“不許你打陸叔叔!”


    說完,抬著小短腿,對邵成熹拳打腳踢,但力道就跟給老虎撓癢癢似的。


    寶珊趕忙拉住兒子,“阿笙,沒禮貌。”


    阿笙“哇”的一聲哭出來,“不許欺負陸叔叔,嗚嗚嗚——”


    陸喻舟想過來安撫阿笙,卻被邵霽以紅纓槍攔下,“我邵家的事,不是陸相能插手的!”


    因之前有過節,少年早看陸喻舟不順眼了,這會兒逮到機會,毫不留情地報複回去。


    陸喻舟提醒道:“你們可知,將邵小姐接回府,會引來多大的波動?”


    邵霽哼道:“還是那句話,邵家的事,不勞陸相費心!再者,邵家沒有貪生怕死之輩,不畏任何險境!若是真要計較起來,也是官家理虧,我們怕甚?!”


    陸喻舟知道,邵霽沒有吹噓,邵家的確個個膽識過人,也就沒有再勸下去。


    一場鬧劇,在天將亮時堪堪結束。


    看著揚起塵土的馬車漸漸駛遠,陸喻舟垂下眼簾,與慕時清告別,“弟子還要回宮複命,先行告辭。”


    慕時清淡淡一瞥,沒有理會,轉身離去。


    在外被眾星拱月的中書令,在慕、邵兩家人眼裏成了臭餑餑,一旁的慕夭有些於心不忍,摸著鼻尖道:“水滴石穿、磨杵成針,別...灰心。”


    “不會。”陸喻舟回答的簡潔利索,剛要去尋自己的馬匹,竟發現馬匹不見了。


    暈染晨曦的通幽小徑上,多了一抹徒步而行的挺拔身影。


    回城後,陸喻舟直接去了官家寢宮,沒提邵婉回府的事,不過,此事想瞞也瞞不住了。


    一場重風寒,讓官家身子骨虛弱不少,加之最近惰於朝政,以及太子歸來,官家也就沒有那麽大的心理負擔了。心病一消,氣色也漸漸好了起來。


    與陸喻舟聊完辰王的事,官家意味深長道:“你臉上的傷是從何而來?”


    陸喻舟隨口道:“磕的。”


    “這麽不小心?”


    “嗯。”


    官家疲憊地笑笑,又問到:“此番立功,打算跟朕要些什麽封賞?”


    不同往日的淡泊名利,這一次,陸喻舟單刀直入,“臣希望官家能賜給臣一道免死金牌。”


    “哦?”官家眯眸,還是頭一次有人敢主動管他要免死金牌,“你是想為自己留後路,還是給他人留後路?”


    陸喻舟避開邵家的事,回答道:“既是免死金牌,就不知道它日後會用在何處,否則,就直接叫免罪了。”


    實則,這道免死金牌正是給整個大將軍留的後路。


    一道免死金牌並非獅子大開口,此番,陸喻舟立的功勞都可以受封王爵了,隻是這番,他想要免死金牌的目的,應該不是為了他自己。


    思忖片刻,官家蠕動下嘴皮子,“允了。”


    陸喻舟作揖,“謝官家隆恩。”


    離開帝王寢宮後,陸喻舟又去了一趟東宮,不比曾經,此刻的東宮堪比帝王的垂拱殿,眾多臣子聚集在這裏,正在與趙禕議政。


    官家染病這段時日,奏折堆成山,百官急得不行。趙禕甫一回宮,就要麵臨繁重的公務。


    見陸喻舟走來,趙禕從奏折中抬起頭,挑眉道:“你臉怎麽了?”


    陸喻舟沒回答,坐在他對麵,“殿下剛回來,別太操勞,量力而為。”


    趙禕執起筆,邊批閱奏折邊道:“隻有你這麽說,各衙門的官員恨不得住在東宮,陪我看完他們各自呈上的折子。”


    陸喻舟閑閑道:“臣也隻是客氣客氣。”


    隨即,他掏出幾本奏折,放在桌上,“殿下有時間記得過目,臣身體不適,先行告辭了。”


    察覺出他語氣裏的疲憊,趙禕頓住筆,叮囑道:“凡事循序漸進,不可操之過急,尤其是感情。”


    陸喻舟淡笑道:“難怪殿下溫水煮青蛙,煮了這麽多年。”


    比起趙禕對慕夭的耐心,陸喻舟急於把寶珊娶進門。


    夜長夢多。


    以邵成熹的脾氣,定會不在意官家的想法,催促慕時清來上門提親,等慕時清和邵婉成婚後,就可以正大光明給寶珊介紹青年才俊。


    以大將軍府和慕府的雄厚家底,為寶珊說一門如意的親事,並非難事。


    當意識到自己再也掌控不了局麵時,陸喻舟有些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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