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樂瑤抬手撫摸著一叢叢的六月雪,如同撫摸一件稀世珍寶。


    “你們不能再慢條斯理地挑選了,要盡快啊,有人盯上咱們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腦海中浮現了那張平平無奇的臉,蘇娘子隱藏在普通皮相下的是什麽?她覺得一定不簡單。


    六月雪像是聽懂了杜樂瑤的話,微微搖曳了幾下。


    在一叢叢白花之下無意間露出一些飛鳥的羽毛,那是這些日子以來飛到這裏來的飛鳥的屍體,來多少便埋下去多少,雖然不如心頭血滋養,但聊勝於無。


    杜樂瑤抿緊了唇,即便不挑選,也得找那些有人命在身的女郎,隻有她們的心頭血足夠滋養。


    她手臂上的花瓣還差三瓣。


    通軌坊內,蘇兮將溫玉安置妥當,她覺得有必要去找杜樂瑤一次。


    溫言不是很讚同,以他們現在的情況,怕是不足以對抗一個惡妖。


    它們可不是照水巷那個小東西可以比,它們甚至連這裏的仙人都不怎麽害怕。


    基本都可以與大妖媲美的存在。


    當初抓那些惡妖,有些還是沒有失去這麽多神力的蘇兮和阿鸞姑姑幫忙,否則連大妖都不一定降得住。


    “我知道,可任由她這麽肆意妄為下去,萬一那惡妖成型了,恢複了,那豈不是更加難以抓捕。”


    蘇兮歎了口氣,心中多少有些焦慮。


    這個惡妖是要心頭血,且都是經曆了背叛和欺騙,每個人身上都背負著人命。


    這樣的人的心頭血,邪氣十分濃重。


    “我知道了。”溫言歎了口氣,隨後起身走到蘇兮身旁,“我隨你一起去,雖然我沒有什麽神力,但關鍵時刻也許幫得上一點忙。”


    長安城的夜十分寧靜,街道上沒有一個行人,就連巡查的金吾衛都久久沒有看見。


    蘇兮目光凝重,她覺得今日似乎有些不同。


    穿過平康坊坊門,裏頭的熱鬧和外麵完全不同,花枝招展的女郎們熱情奔放,衝樓下走過來的郎君們招著手,希望郎君今夜能安撫她空寂的心。


    溫言將自己幻化城一個老翁,就跟在蘇兮身側往裏走。


    他們沒有走正門,而是穿過後門進入了妓家,在一處小院子前停住了腳步。


    但很快蘇兮和溫言就察覺到不對,這院子裏有絲絲血腥味兒,不濃重,卻足夠讓他們察覺到。


    “果真是蘇娘子,我就想,這世上能有那一身氣質的娘子,怕是不多呢。”


    院子的門緩緩打開,院中一角的亭子裏坐著一個身著白衣的小娘子,赫然就是杜樂瑤。


    她仍是那雙幹淨的眼睛看著他們,臉上的笑也十分純真。


    如果沒有看見她腳下的躺著的三個人的話,蘇兮一定覺得杜樂瑤就是個如同小白兔一樣的女子。


    “你早就知道我會來?”


    蘇兮微微挑眉,眼睛瞥見花圃裏的一叢叢小白花,果真和溫言說的那種十分相似,但這些小白花的花心和花徑上都是殷紅如血。


    “六月雪?”溫言比蘇兮更早看見那些小白花,當初在看沃野之戰的時候見過,隻是那時候那些小白花的花心和花徑並不是紅色,而是黑色的。


    “沒想到二位竟然來自神族,難怪能這麽快找到我。”


    杜樂瑤看了眼花圃裏的六月雪,“這些花是有靈性的,它們應允讓我報仇,我就給它們想要的東西,我沒有錯,我隻是替天行道了,那些人和這些人,她們都該死。”


    在她腳邊的是花娘和妓家的阿娘,當然了,還有另一個妓家的女妓,三人正好都符合六月雪想要的心頭血。


    這麽短的時間杜樂瑤沒有再去尋其他人,而是在平康坊尋找了早就盯上卻因為種種原因沒有下手的目標。


    沒想到歪打正著了,倒是比蘇娘子早一步完成了六月雪的祭祀。


    隻是杜文康...


    杜樂瑤微微蹙眉,他該怎麽辦?如今還有時間去杜家一趟嗎?


    “該不該死不是你說的算,自然也不是我們說的算,既然身在凡間,便該守著凡間的規矩,何況六月雪來自洪荒,它本就是邪惡之花,靠吸食人血為生。”


    蘇兮沒有把因為沃野之戰被改變了原始特性的六月雪和眼前的小白花混為一談,那時候的六月雪是什麽樣她不知道,但應當不是這樣吸食人心頭血的妖花。


    “怎麽會是邪惡之花呢?它那麽潔白無瑕,是你們不懂它的好。”


    杜樂瑤的眼神中多了一絲不悅,但說話的聲意依舊柔和,像是春風在耳邊呢喃一般。


    蘇兮無聲的歎了口氣,杜樂瑤這樣的人,難怪六月雪會選擇了她,她們真的太相似了。


    “你向它求了什麽?”


    “我隻要報仇,替我和阿娘討一個公道。”


    杜樂瑤說起這個,忍不住微微蹙眉,她還沒見到杜文康,今日若是在這裏被留下,那豈不是沒了時間和機會報仇?


    那怎麽能行。


    “為何不去尋求官府的幫助?”


    杜樂瑤微微側頭看著蘇兮,像是不解她怎麽能問出這樣的話,要是官府有用,她阿娘怎麽會死,她們又怎麽會被騙?


    “京兆杜氏,那人出自京兆杜氏。”


    杜樂瑤說著又搖了搖頭,“不對,他是出自京兆杜氏的府門,卻並非京兆杜氏的人,他騙了我阿娘也騙了我,隻是我阿娘被騙得更慘而已。”


    那些年阿娘為了杜文康一人在外辛苦做活,有時候晨間第一縷陽光下來時,她都已經幹了一個時辰的活。


    如此忙忙碌碌一年多,但杜文康回家隻幾句話的功夫,就將阿娘的全部積蓄都給騙走了。


    他說做生意總是有賺也有虧,賺的時候就隻拿回一兩件明顯不合身的衣裳,而虧的時候便是家中一年多的積蓄。


    杜樂瑤忍不住歎息,當年的阿娘太好騙了,她們都不知道京兆杜氏是什麽樣的門第,以為不過也就是同鎮上的大戶人家一個樣。


    卻不知道士族門閥靠的不是經商,而是科舉入仕。


    在他們那樣的門第眼中,經商怕是根本上不得台麵,甚至有辱門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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