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言越傳越邪乎,宣娘連門都不敢走出一步,整日就待在屋中。


    她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好不容易從水深火熱中走出來,如何就又到了如今這步境地無


    叩叩叩...


    窗外有聲音傳來,宣娘起身走過去,打開窗子的瞬間她就想重新關上。


    一隻粗糙的大手猛地推住窗子,怒目圓睜地低聲吼道:“見到你阿爺不高興?小蹄子,你真當老子沒辦法?”


    宣娘往後退了一步,看著男人翻了進來,賠笑道:“阿爺說的什麽話,怎麽會呢,我每月不都送了自己的月錢給你。”


    “就你那點錢夠什麽。”男人說著大喇喇坐到桌前,拿起盧氏給宣娘精心準備的點心就吃,“你最近惹的麻煩不小嘛,照這樣下去,怕是不好。”


    宣娘抿唇不吭聲,她本意是打算忍忍便過去了,可傳言卻更加肆無忌憚,她如今也不知如何是好。


    若非阿郎和大娘子對她堅信不疑,這會兒怕是早就流落街頭了。


    “別這副樣子,看了就惡心。”男人將糕點扔在桌子上,頓了頓說道:“你才入申屠家的門就遇上這種事情,還說得有鼻子有眼,你就沒想過是得罪了什麽人?”


    宣娘一愣,隨即十分肯定地搖頭,“我入門至今事事都謙遜和藹,絕對不會與人有怨。”


    男人嘲諷般的笑道:“既然不會與人有怨,那眼下是怎麽回事?難不成你真是個什麽妖怪?”


    宣娘一臉敢怒不敢言的看著男人,最終什麽話都沒說,別過頭去看著微微晃動的窗戶。


    “就煩你這廢物樣子,別怪我沒提醒你,若是你和你的孩子出了什麽事,誰最高興,那誰便是罪魁禍首。”


    男人說著起身,想了想又彎腰將那盤子糕點往懷中一揣,擺擺手,打開窗子翻了出去。


    宣娘站在原地沒有動,她在想阿爺的話,自古利高者疑,阿爺也許說得對。


    夕食時,宣娘坐在盧氏身邊同她說話,言語間都是試探。


    盧氏操持家務尚可,卻不是個八麵玲瓏的人,自然也沒聽出多少宣娘的意思。


    可在座其餘人卻並非全無心計,尤其是梁氏,她年歲稍長,又曾跟隨已故亡夫南北走動,見識自是比尋常婦人要多。


    她默默聽著盧氏和宣娘的對話,心中漸漸也開始生疑。


    難道外間那諸多風雨,真是盧娘子和宣娘子爭風吃醋所起?


    可盧娘子為人她是看在眼中的,絕非邪惡之人。


    兩日後案子無果,申屠不想再拖,便取了錢送到侍婢的家人手中,雖說他們將女兒自幼就送進了申屠家,可如今人不在了,這撫恤除了給她爺娘,也沒別人可接手。


    而後一家人都過得十分局促,天稍微擦黑就沒人願意在宅子裏行走。


    可即便如此,還是出了事情。


    梁氏不見了。


    盧氏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整個人都有些崩潰,她甚至當著下人的麵兒痛哭出聲,說申屠家從來積德行善,緣何攤上這樣的惡事。


    宣娘和楚芙在她一側安慰,心中都有些驚疑不定。


    好在很快申屠和官差都趕了回來,申屠圈著自家娘子,臉上也是疲憊和悲傷,不過月餘,已經瘦了一大圈。


    “真是奇了怪了,你家莫不是真的糟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官差們再次將整個申屠宅子搜了一遍,不出意外,沒找到人。


    而後將下人們都找來問問,也無人知曉梁氏究竟去了哪裏。


    就連家中看門的仆役都說人沒出去,這些日子家中不安寧,他們都是一夜值守,絲毫不敢懈怠。


    勝業坊因此事鬧得沸沸揚揚,遠在通軌坊內的浮月樓卻清靜異常。


    “黃雀這小子是出了長安了嗎?怎的一直尋不到蹤跡。”蘇兮趴在棧橋上,手邊是用夜光杯盛著的葡萄美酒。


    這酒從前並非多稀罕的東西,可自打西域丟失,如今這玩意兒也是一日比一日金貴。


    溫言把腦袋往上湊,被蘇兮一巴掌揮出去老遠,要不是他躲得快,肯定實打實的印出五個巴掌印。


    “蛇不適合喝酒。”蘇兮將葡萄酒往自己身邊攏了攏,示意這些都是她的。


    溫言半身幻化為少年,橫眉對著蘇兮怒道:“我又不是第一次喝,怎麽就不合適了?”


    “稀缺,自然就不合適了。”蘇兮笑眯眯的,不等溫言再說話,繼續道:“你沒發覺嗎?長安城裏失蹤了好些小妖,都是些道行不深,喜歡混跡凡間的。”


    溫言張了張嘴,將蛇尾扔到靈池中,將池魚嚇得四散之後才說道:“確實失蹤了一些,不過問題不大,你沒看妖集裏一點動靜都沒有嗎?”


    長安城內或者是外來的妖物,都是要到妖集報道的,若是不去,那便算是黑戶,就像是到了長安城不到京兆府報備一樣,被發現是要受罰的。


    頓了頓,溫言突然看著蘇兮問道:“你懷疑申屠家出的事情不止是因為相思子?”


    蘇兮搖頭,“應當不是,上次你我去過,我並未感覺到妖氣存在,他家應當就是人禍,不過...”


    她微微蹙眉歪頭想了想才又說道:“他家不是,可保不齊別處也不是。”


    這幾日夜遊,蘇兮總感覺周圍有視線追隨,但仔細去感應,卻並沒有什麽不妥。


    蘇兮再見到申屠的時候,他整個人已經萎靡的沒個人樣了,一見到蘇兮便衝到她跟前質問,“你給我的到底是什麽東西?!我左思右想,自打帶回那枚珠子,我家中就從未太平過!”


    蘇兮麵不改色,淡淡的看著申屠,一字一句的問道:“確實如此嗎?”


    申屠張口就想說是,可其實他自己也清楚,那枚相思子拿回去之後並無異常,直到宣娘入門懷有身孕後,事情才開始突然爆發。


    如今他家中已經死了三四個了,他和妻子著實有些扛不住。


    “世人貪心,貪情、貪財。”蘇兮嘴角上揚,“何況我早告訴過你相思子有劇毒。”


    “可我沒讓它化了。”申屠一臉急切的將腰間袋子裏的相思子拿出來。


    乍一看那珠子確實無恙,可仔細一看,上頭已經布滿細小如蛛絲般的裂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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