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兮帶阮士章進入太史監的方法便是大搖大擺,絲毫不回避任何人。


    有前來阻攔的太史監小吏,蘇兮便說是荀監邀請的客人,反倒讓小吏去把荀監請來。


    小吏也是看眼色的,見蘇兮一身綾羅長裙,還有頭上那玉簪,那品相,得是上品吧。


    “小娘子且等一等,某這就去請荀監前來。”


    小吏指了指一側的偏廳,示意蘇兮二人先到那邊去等一下。


    蘇兮也不拒絕,領著阮士章往偏廳坐著。


    阮士章看著袖中的鳳羽光澤漸漸變淡,他著實有些擔心。


    蘇兮看在眼裏,可有些事急不得。


    她穩如泰山般的坐著,不過一刻鍾,荀豐便道骨仙風的出現在了廳外。


    當他看見來者竟然是蘇兮,不由渾身一凜,連跟著過來的小吏都看出他的不對,心道果然是個騙子,荀監根本不識得她。


    小吏眉眼一橫,正要張嘴說話,卻突然啞了。


    倒不是他不想說,而是他竟然看見德高望重的荀監朝著坐在那裏的小娘子行禮。


    荀豐的禮很規整,是小輩給長者的禮。


    一禮到底,蘇兮完全受得住,所以她紋絲不動,倒是把一旁的阮士章給嚇住了。


    阮士章做棋待詔多年,雖然常伴聖駕,可說到底根本算不得什麽官兒,像荀監這樣的官員,往日可都是他們給他行禮。


    “蘇娘子今日前來,可是有什麽吩咐?”


    那日鬼仙在光德坊裴家曆劫,他本是去看看,沒想到一個照麵就給敲暈了過去,事後才知道發生了什麽。


    堂堂冥府鬼仙,竟被兩個至親之人逼得鋌而走險,差點灰飛煙滅。


    幸好最後蘇兮出手,這場劫難才會在最後化險為夷。


    荀豐當時心裏一陣後怕,若真是鬼仙在凡間出事,那長安城怕是得迎來一場大難。


    那可是仙人,雖然是鬼仙,隕落了必然也會有天象顯示,又加之是人禍而起,這天象必然是懲罰。


    後來裴家母子的下場也是最好的證明。


    正是因為那次,荀豐才對蘇兮肅然起敬,這看著不過是美貌小娘子,實際上也許是什麽神仙呢。


    他算起來也是修道,可打從入道到現在,連個仙兒的影子都沒瞧見,倒是偶爾瞧見些小精怪,都不入流。


    “也沒什麽大事,荀監突然這般客氣,瞧把你家小吏給嚇的。”


    蘇兮淺淺笑著起身,慢悠悠走到荀豐跟前。


    她生的好看,再加上塗山狐狸們特有的氣質,隻這一笑,那小吏便如同失了魂兒似的,直愣愣的看著蘇兮。


    荀豐無奈,抬手在小吏額前一敲,“唐突了仙人,還不趕緊滾下去。”


    小吏被這一下敲的靈台突然清明,再聽荀監都稱之為仙人,忙不迭行禮告退。


    無關之人都離開,蘇兮開門見山,“我有一好友本在宮中陪伴貴妃,可日前她突然不見了,我給了這位阮郎君鳳羽尋她,鳳羽指示,她人就在這裏。”


    蘇兮看著荀豐,“不知道荀監可知曉此人?”


    荀豐老臉怔愣,十分確定的搖頭,“這太史監並未有什麽小娘子,何況如果跟蘇娘子乃是好友,小老兒怎敢怠慢。”


    “也是,荀監為人和善,即便修道,也不全然不分是非好壞。”


    蘇兮轉頭示意阮士章將鳳羽拿出,“此乃鳳凰羽毛,天下百鳥無不對鳳凰俯首,它的羽毛若是拿在有心人手中,便能得到指引。”


    阮士章心心念念的想著白錦,鳳羽在他手中,自然能為他指引白錦所在。


    荀豐一看見鳳羽就瞪大了雙眼,這東西可是稀罕物,隻是找什麽樣的人,需要用到百鳥之王的鳳凰羽毛?


    他壓下心中的驚喜,多看了幾眼鳳羽,隨後發現了若有若無的一絲光華流動,它所指的方向,竟是太史監的密室。


    荀豐二話不說,領著二人便往密室去。


    “太史監的密室多藏著一些典籍,若是旁人,我約莫會先懷疑是不是衝著那些典籍來的,但若是蘇娘子,必然不稀罕。”


    荀豐將密室的門打開,裏頭確實有不少典籍,但蘇兮掃了一眼,不過是些略顯粗糙的天文曆法,倒也算不上寶貝。


    她覺得,這密室之所以稱為密室,斷然不是一門之隔就算了的。


    果然,荀豐隻在室內停留了片刻,便繼續往裏走,在一架屏風前停住腳步,抬手輕輕一推,屏風後便露出了一條約莫一人寬的暗道。


    暗道通往地下,門方一打開,一股淡淡的血腥之氣便衝了出來,顯然裏頭有什麽人流了血。


    荀豐不記得這裏頭的暗室有這一作用,問道血腥之氣當下心中就是一驚。


    他速度極快的朝裏進,卻沒快過蘇兮。


    等荀豐衝到內室的時候,蘇兮已經站在裏麵,在她跟前有一個巨大的籠子,裏頭此刻卻躺著一個渾身是血的白衣女子。


    阮士章本打算問一問白錦是否真在這裏,隻是還沒開口,荀豐和蘇兮就都從他眼前消失了。


    等他緩過神下了暗室,一眼瞧見站在角落上的二人。


    他忙緊走兩步過去,嘴巴微微一張,話沒出口,人先僵住了。


    角落裏的籠子巨大,都是被焊死了的,裏頭躺著的人卻柔弱,似是需要人捧在手心裏的嬌蕊。


    “白...白錦?”


    阮士章愣愣的看著籠子裏躺著的女子,她一身白衣大半被鮮血染紅,剩餘的部分也有點點如梅花般的血點。


    那張讓他朝思暮想的小臉蒼白,卻在聽到他的聲音時,微微有了一絲表情。


    阮士章不敢上前,籠子裏的白錦奄奄一息,他其實是抱住她給她溫暖。


    可...


    阮士章目光往後移動,看見白錦脊背往外延伸的一對羽翼。


    羽翼雪白,就跟貴妃宮中那隻嶺南進貢的白鸚鵡一樣,隻是她的羽翼被血染紅,其上有深深的傷口,像是被人硬生生給折斷了。


    他看著血泊中的白錦,覺得是認識並心儀的那個人,可又覺得陌生、不認識。


    但到底心中那份最初的悸動讓他清醒過來,快步走到籠子前蹲下,伸手握住她已經無力抬起的小手。


    “你堅持住,蘇娘子帶著我來救你了,你一定會沒事的。”阮士章說著扭頭滿臉乞求的看著蘇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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