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 就這麽答應江家了?”趙榮家的也不甘心,如果阮氏收了銀子的話, 自己肯定能撈上一點油水,“三小姐嫁到江家, 那可是一個虧本買賣啊。”


    阮氏冷聲道:“還能怎樣?”


    “太太……”趙榮家的壓低了聲音,“還記得三小姐回來的時候,不是在船上被那江家七房的救了?聽回來的人說,兩個人仿佛還見過一麵……”


    阮氏看了她一眼,明白趙榮家的話裏的意思,倒也有一絲心動,繼而搖了搖頭, “這件事不行, 若是毀了那丫頭的名聲,壞了這門親事,老太爺那邊不會放過我的。”說著冷笑,“老太爺連嫡親的孫女都舍得, 難度還會心疼我一個兒媳婦?”


    趙榮家的想了想, 歎氣道:“也是。”


    阮氏道:“江家必定給了老太爺偌大的好處,至少要大過馬家才行,----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應該就是今年秋末考察之事。”臉上帶著怨恨和不甘,“罷了,如果老太爺秋末考察政績不好,咱們也會跟著孔家失勢, 那可得不償失啊。”


    “算她命好!”趙榮家的憤憤道:“那如今,也隻有在嫁妝上做文章了。”


    “這件事可以先放一放。”阮氏煩躁道:“倒是馬家那邊,咱們還得親自去一回,不然可怎麽行。”說著,打起精神收拾利落出門。


    與馬家做親之事雖然沒有說定,但也談了有五、六分了。


    聽聞阮氏的說辭,馬夫人頓時惱怒道:“好好好,你們家姑娘是個有本事的,這麽快就找到貴婿了。”


    阮氏陪笑道:“我原是極想和夫人做親戚的,不想我們老爺……”


    “送客!”馬夫人原本就是因為兒子不成器,這才降低標準娶媳,想不到卻被人耍了一回,豈能不惱?根本懶得和阮氏攏苯詠腥巳x爍隼矗ぴ詰厴希凰π渥穎憬チ恕


    阮氏鬧了好大一個沒趣,灰頭土臉回到家。


    “都是那個丫頭鬧得!”阮氏對嫡女的恨達到了極點,氣了好一陣,自個兒撂下一句狠話,“叫我不痛快,你也休想就這麽高高興興的嫁人!”


    阮氏氣得肝疼胃疼,玉儀的心情卻好了不少。


    上午還追了一封信去京城,說了江家的親事,又說了自己對這門婚事滿意,讓外祖母放心雲雲。因為整個人輕鬆了不少,也有了笑靨,喚來彩鵑道:“對了,把前兒收到的壽禮拿出來瞧瞧。”


    先前一直提心吊膽,哪裏顧得上看什麽壽禮?


    首先是孔家人給的賀禮,除了玉清親手做了一雙鞋子外,其餘的都很普通,估摸像玉嬌等人,應該都是阮氏一手操辦的吧。


    玉儀從沒想過他們能給自己什麽好的,所以談不上失望。


    繼而挑出顧家的賀禮,外祖母送了一套老坑玻璃種的翡翠頭麵,包括兩隻發釵、一副手鐲,一對耳墜,兩隻指甲蓋兒大小戒麵的戒指,全都翠綠的叫人愛不釋手。


    到底是外祖母,打心眼兒裏疼愛著自己。


    玉儀心中暖暖的,又揀起了舅舅舅母送的一支金步搖,看那華麗麗的樣子,應該是京城裏大珠寶店裏訂做的,金子夠純夠足,上頭的寶石也足夠漂亮。


    明芝則送了一個小小的荷包,彩鵑見了笑道:“難得表小姐還肯做東西。”


    素鶯抿嘴一笑,“你這丫頭,還敢背著小姐打趣人。”說完立即後悔,如今已經是在孔家過日子,按理說應該管明芝叫做表小姐,一時失口居然叫成了小姐,不免顯得身在曹營心在漢。


    玉儀聽見了隻做不知,與彩鵑笑道:“快打開瞧瞧,都送了什麽好東西。”


    打開荷包,裏麵裝著六顆渾圓無暇的白珍珠,個個都有半截指頭大小,堆在一起好不喜人。裏麵還有一張小小的信紙,明芝在上麵說,本來一共是有十二顆的,現在一人一半,留著以後嵌在頭麵上用。


    玉儀看了,忍不住微微一笑。


    不免又想起當初在外祖母家的時光,表姐性子大方活潑,表哥敦厚體貼,加上有親人嗬護疼愛,日子過得一派無憂無慮。


    “這個是表少爺和……”彩鵑頓了一下,繼而覺得自家小姐也訂了親,沒必要再遮遮掩掩,於是道:“是表少爺和顧家大奶奶送的。”


    既然是夫妻,當然應該合為一體送東西。


    玉儀覺得沒什麽可避諱的,打開看了,不由小小的驚訝了一下。


    “這是……”彩鵑吃驚道:“哪有人送這麽奇怪的東西?”


    “哪裏奇怪了。”玉儀將那一對小金豬拿了出來,圓嘟嘟的十分可愛,想來是因為自己屬相是豬,所以才會打了這麽一對吧。


    掂了掂,分量可是不輕呐。


    “送就送吧,還故意打成一對兒。”彩鵑忿忿不平,嘟噥道:“什麽意思?!”


    玉儀倒是笑了笑,覺得這位表嫂挺有趣的,----以明淳對自己的心意來看,沒個一年半載應該難以忘懷,且他的性格比較正統,不會弄什麽新奇稀罕的玩意兒,想來這應該是出自表嫂的手筆了。


    送一對,是在暗示祝福自己早結良緣嗎?


    “挺好的呀。”玉儀笑道:“收起來,回頭還能換成銀子花花呢。”


    素鶯因為方才說錯了話,一直不自在,見狀忙道:“我去收起來吧。”見玉儀點了點頭,這才鬆了一口氣似的,摟著盒子匆匆進去。


    彩鵑怕玉儀心裏不痛快,忙道:“我看江公子比表少爺好多了。”


    “你又知道。”玉儀覺得好笑,趣她道:“當心方嬤嬤聽見了不依。”


    自己心裏卻是有些茫然,就這麽把終生大事定下來了?比起盲婚啞嫁,好歹還見過江廷白幾次,雖然中間有一次不愉快,但後來他還是幫了自己。


    不能算最好,但也不算太差了吧。


    “這對翡翠鐲子真是漂亮。”彩鵑小心翼翼拿起來,看了又看,朝玉儀道:“小姐你瞧著顏色、水頭,隻怕全蘇州也難找出幾對來。”


    玉儀知道她這是故意打岔,怕自己因為表哥傷心,於是順手套在了手腕上,對著陽光比了比,笑道:“是挺好的,還是先收起來吧。”手頭有不少貴重的首飾,回蘇州後就沒再戴過,不想礙了別人的眼,免得平白給自己招來是非。


    “公主好生大方。”彩鵑笑道:“這一整套的頭麵,沒有六、七百兩銀子絕對拿不下來,都夠尋常人家嫁好幾回閨女了。”


    外祖母對自己一向舍得,玉儀笑道:“你急什麽,將來我也會好好的把你嫁了。”


    彩鵑啐道:“呸,小姐說的都是什麽話。”


    玉儀笑了笑,心下卻在奇怪。


    原本還以為自己離得遠了,外祖母淡忘自己了,現在看來是在不像啊。可為什麽自己去了好幾封信,外祖母都渾然不理,還是依舊說著平常的問詢話,都是囑咐自己保重之類。


    因為徐月嵐新進了門,再加上李氏性子比較懶散,所以便慢慢的將家務事放手,改由兒媳婦來主持中饋。


    這日上午,外麵的小廝送來一封蘇州的信。


    徐月嵐一看便猜到,應該是那位表小姐寄過來的,因為是指名交給公主親閱,所以並沒有多琢磨,立即拿了信去了上房。


    畢竟作為孫媳婦,緊著祖母的事也是應該的。


    豫康公主不是那等心胸狹窄之人,雖說更加中意外孫女兒,也不太喜歡徐家,但是對這個孫媳婦還是滿意的。見她特意過來送信,便笑道:“讓個丫頭送過來就是,那用的著你親自跑一趟。”


    徐月嵐笑道:“剛忙完家裏的事,正好閑著,就想過來陪公主說說話。”


    “你不嫌我年老戮托小!痹タ倒饜a艘瘓洌鸝誦爬純矗醋趴醋帕成捅淞耍膁尾盤鶩罰Φ潰骸澳閎ッΠ傘!庇殖就訪欠願懶艘瘓洌叭ィ蟹蛉斯此禱啊!


    徐月嵐亦是官宦大家的女兒,一見便知道出了什麽事,且自己不方便在場,趕忙笑著應了,領著丫頭匆匆出了房門。


    李氏尚不知情,一如平常般閑閑的往上房過來。


    剛一進門,豫康公主就吩咐道:“所有的人都出去,關上門!”聲音雖然不大,臉色卻是十分的難看,好似凝結了一層冰霜。


    “娘……”李氏有些害怕,換了親近一點的稱呼,“出什麽事了?”


    “你!你瘋了嗎?”豫康公主氣得不行,將信狠狠的甩在李氏的臉上,“你說,是不是你扣了玉丫頭的信?還有前幾個月蘇州的來信,是不是你叫人偽造的?!”


    李氏臉色一白,“這……,這是從何說起?”


    “你自己看!”豫康公主指著地上的信,怒道:“玉丫頭說,上次說的馬家已經退了親!上次?上封信裏我怎麽沒有看到!”


    “我……”李氏眼見掩蓋不了,嚇得跪在地上,哭道:“我隻是想著明淳好不容易回來了,又成了親,怕玉丫頭說什麽……,再惹出亂子來。”又忙道:“那幾封信我都沒有打開,這就叫人拿過來。”


    李氏顧不得叫小丫頭,自己慌慌張張取了蘇州的舊信過來。


    看著外孫女一次又一次求援,自己卻絲毫不知,還以為外孫女過得平平安安,豫康公主真是又氣又傷心,“你自己瞧瞧,玉丫頭這受得都是什麽罪?幾次三番,都險些被那阮氏算計了!你……”指著李氏,“你這是害死她啊!”


    李氏也嚇住了,分辨道:“我……,我沒有……”


    “前江閣老家繼室之孫,無父無母,且沒有一官半職,就是這樣……”豫康公主看得連連冷笑,“就連這樣的人,玉丫頭都覺得已經很好了!好好好,你還真是一個有良心的好舅母!哄得我毫不知情,還在這裏慢慢的給玉丫頭挑親事,等我挑好了,隻怕黃花菜都涼了!”


    李氏知道此事鬧得大了,低頭一言不發。


    “要不是看在你生下了淳哥兒,我這就叫紹廉休妻!”豫康公主目光銳利,直直的盯著李氏說道:“從今天起,你就回自己的屋子好好反省反省,不準出屋子半步,也不準再插手家裏的任何事!下去吧。”


    李氏早嚇得六神無主、腳下虛浮,好不容易才站了起來,不敢再看公主一眼,逃也似的出門而去。


    木槿從外麵進來,撿起地上的信問道:“公主,出什麽事了?”


    豫康公主先沒有回答,隻是道:“立即派人去蘇州,好好的給我查一查那阮氏,是人都不可能不出錯,查到什麽統統回報與我。”然後才把事情大致說了,“讓去人仔細打聽一下,看看男方人品有沒有問題。”


    木槿問道:“公主打算讓表小姐出嫁?”


    豫康公主道:“既然已經訂了親,無故退親隻會損了玉丫頭的名聲,隻要男方人品好,家世、錢財那些都是次要的。”歎了口氣,“再說江家的門風和家世,也還算說得過去。”說到底,還是這世道做女子的不易啊。


    顧紹廉晌午了才回府,一進門便被告知上房讓過去說話。


    “母親,我也有事要說。”顧紹廉來不及問公主有何事,先道:“今兒朝堂上有人上了一道折子,彈劾蘇州知府貪墨受賄!”


    “有這事?”豫康公主抬起眼皮,心中快速的分析著,“是什麽人?可看得出又何來頭,或是為了什麽緣故?”


    “是密折。”顧紹廉搖了搖頭,“這件事有點棘手,主要是最近朝堂十分動蕩,隻怕拔出蘿卜帶出泥,沒準兒還會牽連出其他的事。”


    豫康公主沉思了一陣,歎氣道:“孔家都是些沒良心的人,我才懶得管,隻是還有玉丫頭……”把信推給了兒子,“你看看吧,你媳婦幹的好事!”


    “這……”顧紹廉越看越吃驚,氣道:“這個蠢貨!”


    豫康公主冷笑道:“如今看來不用我撥弄孔家,他們就已經自顧不暇了。”又擺了擺手,“別管你媳婦了,先琢磨琢磨孔家這件事吧。”


    魯國公府某處涼亭內,微風習習。


    “你知不知道姑娘家的生辰,送什麽東西好?”


    “我怎麽會知道?”羅熙年睨了好友容一眼,嗤笑道:“你幾時見我給姑娘送過東西?還問到我這兒來了。”


    容抬手直抓頭皮,泄氣道:“女人家的心思真難猜!送金銀說你俗氣,送字畫又說你挑的沒品味,送首飾又說你不合規矩……”


    “哪兒那麽多廢話!”羅熙年一副受不了的表情,“你怎麽跟個娘們兒似的,羅裏賂雒煌輳懇竅不叮苯尤11厝ゲ瘓屯曄鋁恕!


    “恪比萵傻笑道:“你不懂,你不懂。”


    “我才懶得懂。”羅熙年嘲笑他道:“你可真是個一根筋!從小就喜歡那丫頭,長大了眼裏還是隻有她,不是傻子是什麽?”


    容不服氣道:“行行行,我是傻子!哼,將來有你做傻子的時候!”


    羅熙年理都不理他,自顧自悠閑的喝著小酒。


    “你那麽多的女人,真的不懂?”


    羅熙年瞬間變了臉色,惡狠狠道:“那些不是我的女人!還有,以後少在我麵前提這種話!沒得叫人惡心。”


    “是是,我說錯了。”容趕忙陪了不是,為了調節氣氛,岔開話題道:“你真打算這麽在家呆下去?你不知道,最近朝堂上可熱鬧了。”說著又笑,“就今兒早上,還有什麽蘇州知府被彈劾,聽說會牽連到好些人呢。”


    羅熙年這才抬頭,問道:“什麽知府?”


    “蘇州知府。”容本是隨口一說,不知道他怎麽突然感起興趣來,心思轉了轉,試探問道:“是不是上次去蘇州的時候,認識哪家小姐了?”


    “爺沒你那麽無聊。”羅熙年沉吟了片刻,探身問道:“你們錦衣衛,最近有沒有什麽空缺?”


    “咦?你想來我們錦衣衛?”容聞言滿心高興,連連撫掌,“來吧,來吧,沒空缺也得給你騰一個不是?放心,有哥哥我罩著你呢。”


    “放屁!要你罩著?!”


    “你來可以。”容收起嬉皮笑臉的神色,認真道:“不過最近沒有什麽好缺,要不……,叫你家老爺子想想辦法?”


    “不必。”羅熙年擺手道:“要往上爬,還是自己慢慢來的好,強插進去做一個小頭頭,沒意思不說,別的人還不服氣。”


    “你真要來?”容想了想,說道:“我雖然隻是一個小旗,但上頭的千戶是我的族兄,讓他安排一下,你過去了不會有苦差事的。”


    羅熙年沒有答應,而是道:“我要去北司。”


    “你去北司做什麽?”容詫異道:“我們南司還好一點,那邊盡是問供的、受刑的,哪天不弄死幾個人?血淋淋的,保管叫你飯都吃不下。”


    羅熙年堅持道:“你別管,幫我安排一下就是。”


    “行行行。”容算得上是他的發小,知道這是一個下了決心,就九頭牛也拉不回來的人,無奈隻好答應了,奇怪道:“北司那邊有什麽好的?值得你非要去!”


    “嘿嘿……”羅熙年露出雪白的牙一笑,嘴角勾起,“刺激!”


    “啪!”容的下巴掉在桌子上,半天沒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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