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影聽從金寶的指示,從縣衙後門逃了出去,卻見二女一男堵在門外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其中一人抬頭看了眼,正好對上金寶恐慌的小臉。不料,那小丫頭竟像被掐著喉嚨似的,隻能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響。


    “九,九……”麵無血色的小丫頭指著金寶驚恐地瞪著雙眼,身旁婦人回頭看去,也是一愣,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刷刷直流,沿著肥碩的下巴滴落在豐滿的前胸。


    稍顯鎮靜的男子猛地跺腳,橫眉豎眼厲斥了聲:“潑婦蟊賊,膽敢擅闖縣衙,快來人哪,押他們進大牢!”


    金寶看看六神無主的小玉兒,瞟瞟驚慌失措的如花,瞅瞅狐假虎威的周管家,心裏頓時明白了七八分。真沒想到她的運氣居然這麽好,遇見這幫偷偷摸摸的鼠輩,總好過被差役們包圍。


    金寶從風影背上跳了下來,毫不畏懼周管家的恐嚇,似笑非笑道:“好呀,看看是誰被關進大牢!”


    “咦?你這丫頭看著好眼熟啊!”周管家拉長了臉,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金寶,皺眉道,“我一定在哪兒見過你,莫非你是慣犯?”


    “慣犯?不錯,這兒是有一個!”金寶倒背雙手,飽含深意地看向如花,“有道是家賊難防,這話一點兒都不假,賊喊捉賊,顛倒是非,這檔子事屢見不鮮,今兒個碰巧讓我遇見了!”


    “喂,什麽賊啊賊的,你就不能說句正經話!”如花扯著嗓子大喊大叫,仿佛這樣就能底氣十足似的,她端出一副大嫂的模樣,橫在金寶與周管家之間,“九妹,大半夜的,你不在家呆著跑到縣衙找什麽麻煩,口口聲聲賊喊捉賊,我倒看見一個飛賊!”


    說著,如花雙手叉腰麵向神色坦然的風影:“這家夥像個鬼魂似的,從院牆上跳下來,連腳步聲都沒有,要不是小玉兒眼尖看見你倆,說不定就跟沒事人一樣逃了。快說,是不是進縣衙偷東西來的?”


    風影置若罔聞扭頭看向金寶,深邃的眸子閃爍著異樣的神采,似是在說需不需要把這些人擺平。金寶輕輕搖頭,眼下有如花護駕,哪個沒長眼的差役敢來抓她,就算是華天香找來,也不會揪著她的衣領質問躲在樹上的人是不是她。隻是,剛才明明看見華天香追了出來,而且已經逼近咫尺,卻沒跟著跳出院牆真是怪事,難道他正躲在裏麵偷聽?看來秦九小姐的身份是再也瞞不住了,日後他們定會多做防範,既然暴露了行蹤,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吧!


    如花借著月光終於看清飛賊的模樣,暗自讚歎之餘不免氣惱,怒視金寶口無遮攔地嚷嚷:“我明白了,這家夥是你養的小白臉!姓秦的沒有一個省油的燈,有婦之夫迷戀狐狸精也就算了,你這雲英未嫁的姑娘也背地裏偷漢子,若是傳到秋二公子耳朵裏去,非得上門退婚不可!好啊,看我不把今晚親眼目睹的一切告訴娘去,你們兄妹都是好日子過膩了,盡幹這些丟人現眼的事!”


    聞言。金寶並不慌亂。而是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原本我還以為大嫂隻是偶爾往娘家送點東西。沒想到卻是時常如此。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信手拈來又沒人管誰會放著便宜不占?難怪我總是聽二嫂提起。廚房地燕窩人參消耗太快。正尋思著以後定期發放呢!至於那些胭脂水粉本就沒有具體數目。賬本上動動手腳誰能看得出來!‘芙蓉坊’是秦家地產業。交給你和大哥打理並不代表全權由你們做主。大哥當著眾人地麵送出幾盒胭脂被你罵得找不著北。你這暗地裏地勾當若是傳了出去。我那幾位兄嫂又會作何感想!”


    “胡說八道。你別仗著有娘疼愛就能為所欲為。好歹我也是你大嫂。說話注意點分寸!”如花那張魚盤大臉氣得憋成了醬紫色。很無賴地攤開雙手。“你有什麽證據說我偷拿燕窩人參胭脂水粉?你和小白臉偷情卻是我眼睜睜看見地。還有小玉兒周管家都能作證!”


    金寶瞟了眼兩手空空地小玉兒。如花篤定她沒有證據才會這般有恃無恐。妄圖惡人先告狀。金寶嘲諷地扯了下嘴角。慢悠悠地走向如花:“我之所以會在這兒出現。正是為了證實勤儉持家地大嫂有無旁人猜測地卑劣行為。隻不過這次卻被我從頭到尾看了個遍。原想出言相勸。轉念一想。小玉兒和周管家畢竟是外人。小哥地朋友也是鏢局中人。正所謂家醜不可外揚。索性當作不認識你。改日找個機會再談。誰知卻被你發現。非得逼我實話實說。我還是個沒出嫁地姑娘家。背著偷漢子地罪名可不好過。所以我也顧不得大嫂地麵子了。”


    “什麽?”如花愕然地瞪大雙眼。直勾勾地瞅著風影。“他。他是秦布地朋友?”


    “可不是麽。鏢局裏地高手呢!”金寶甜絲絲地笑道。“不相信地話。等小哥回來你當麵問他有沒有這個人。陪著我又都看見了什麽!”


    如花心煩意亂地瞥了眼金寶:“我才沒閑工夫問這種事!誰像你一樣異想天開胡攪蠻纏。就算我給娘家送幾盒胭脂又怎樣。你憑什麽說我時常如此!”


    “哦?不經常麽?”金寶走到周管家麵前,擺出一副標準的諂媚相,“前幾天我來送東西的時候,您身上穿的也是這件亞光緞長衫,咋不叫大嫂找件大哥不穿的衣服呢,閑置的衣服放著隻會生蛀蟲,還不如送給熟人哩!”


    “你,你……”如花難以置信地望著金寶,心虛地看向周管家,指望聽他一口否定見過她的事實。周管家總算認出了那晚與荷花同來的金寶,羞愧地低下了頭。


    蜷縮在牆角的小玉兒唯恐局麵越來越僵,怯生生地扯著如花的衣袖:“大少奶奶,都怪奴婢不好,前幾天請荷花幫忙送東西的時候,可能被九小姐發現了……”


    如花憤恨不已地咬著嘴唇,再沒顏麵跟金寶爭執,轉身扇了小玉兒兩記耳光,揪著她的耳朵泄憤:“一次不跟著你,你就得惹出事來,廢物,廢物……”


    “大少奶奶饒命,別打臉了,奴婢還沒嫁人呢……”小玉兒抱頭躲閃,痛哭求饒,“奴婢再也不敢了……”


    “住手!她又不是你的出氣筒,發什麽瘋!”金寶一把抓住如花的手腕,聲色俱厲地警告,“這件事情我暫時不會告訴娘,你要有心改過,這輩子也不會有人提起。如果你仍一意孤行,就別怪我不顧姑嫂情分了!”


    如花頹然無力地放開小玉兒,自認倒黴連聲歎氣,連聲招呼也沒打步履踉蹌走回秦府。小玉兒朝金寶微微一福道了聲謝,匆忙跟了上去扶著主子緩緩前行,免不了又挨了幾巴掌,隻能忍氣吞聲息事寧人。周管家不待金寶出聲,逃也似的竄進縣衙閂上院門。


    “小姐,接下來咱們要去哪兒?”風影眼中透出幾分讚賞之色,雖然他並不認同金寶輕易放過如花的舉動,但這畢竟是她的家事,外人實在不該多言。能與縣衙結親想必也是大戶人家,她卻沒有千金小姐的嬌蠻習氣,事事親力親為體恤下人,可見她也是個心地善良的人。


    “嗨,你又不是府裏的家丁,不要總是小姐小姐的,以後叫我寶兒就行!”金寶微蹙秀眉,思索一個現實而又嚴峻的問題,“既然你是小哥的朋友,以後就不能住客棧了,租間民房將就一陣子再說,不過今晚住哪兒呢?”


    “小姐,不必為這種小事煩神,天為被地為床,我在哪兒都能睡!”風影朗聲笑道,“沒什麽事的話,我先送你回去……”


    “不行,不行……”金寶連連搖頭,“你是我的保鏢,再也不是沒人問沒人管的流浪漢,怎能讓你露宿街頭呢!跟我來吧,我想到了一個去處!”


    聽她這麽一說,風影不由愣住了,漸漸地,心頭湧起陣陣暖流,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從出生之日起,他就注定是要被遺棄的,父母之愛兄弟之情對他來說隻是虛無的幻夢,他就像是牢籠之中的困獸,沒有自由沒有希望,除卻被利用的價值與行屍走肉無異。


    金寶走出好遠,回頭一看,卻見他依然呆在原地,隨即停下腳步:“風影,想什麽呢?快走啊!”


    “是,小姐!”風影甩了甩頭,快步跟了上來。


    “汗,叫我寶兒,寶兒……”金寶連忙更正,“我聽不慣人家叫我小姐,你就把我當成朋友吧!”


    “是,小……”風影尷尬地笑了笑,輕聲道,“寶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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