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炎愣住了。


    哪有一上來就求死的?


    他反而不好意思了,問:“你偷增靈丹,是為了救你妻子。”


    “是啊。”男妖點點頭,“我為妖身,能活千年,我妻子為人,隻有短短百年壽命,成婚時,我便在想著要如何才能讓她長命,讓她……能多陪我一些時間。”


    “為了讓我娘子長命,我也曾病急亂投醫,後來吃錯了藥,她性命垂危,我也是沒辦法了,才去偷了一顆增靈丹。”


    “你要殺我,就動手吧。”


    君炎:“……”


    原來,還是個癡情的男妖。


    “人和妖本就不能同命,你這麽做,既蠢也無濟於事。”君炎無奈搖了搖頭。


    “其實,你們這般病急亂投醫,倒不如讓你妻子修仙。”清幽道。


    “這法子我自然考慮過。”男妖仰天長歎,“我妻子體弱多病,天生無修煉根骨。”


    清幽:“原來如此……”


    “罷了,她都不在了,現在說這些也沒什麽用了。”男妖苦澀笑笑,“我現在唯一慶幸的,是能比她晚走一步,這樣……在她離開塵世的時候,至少不是孤獨的。”


    他很清楚,留下的那個人才是最痛苦的,所幸,這份痛苦由他來承擔。


    不過,很快就結束了。


    就要結束了!


    虞子汐和桑玄在一旁聽著,神色黯然,似在想著什麽。


    造化弄人,天命注定,有時候……不管做什麽努力也改變不了結局。


    可悲又可笑。


    “我盡力了,隻不過沒成功而已,但這麽做,我不後悔!”男妖卻一意孤行,“隻不過現在他死了,我活著也沒什麽意思了。”


    他對懷裏的人笑了笑:“娘子,我來陪你了。”


    “你……”


    君炎還沒來得及阻止,男妖便自碎內丹,吐血暴斃。


    抱著愛人的那雙手,始終沒鬆開過。


    “唉。”君炎喟歎道,“真是對苦命人,可惜也注定隻能如此了。”


    虞子汐和桑玄看在眼裏,表麵上波瀾不驚,卻都心事沉沉。


    大概都覺得,自己陪不了對方多久了。


    最後的結局也許也會像這樣,潦草終了殘生,入九泉去。


    不……


    她不甘心。


    就算桑玄已經沒了神脈,但好歹還有百年壽命,可她……


    “主人,你怎麽了?”清幽注意到了她的異樣,“是不是不舒服?”


    主人的臉色不太好看。


    “沒事。”虞子汐收回視線,強作鎮定道,“我們回去吧。”


    “嗯。”


    回去後,君炎和清幽留下用了晚飯,就說要繼續上路了。


    虞子汐挽留道:“今日天色已晚,不如你們明天再走吧。”


    下次見麵,可又不知是何時了。


    “不用了。”君炎笑道,“我跟我哥還有好多地方沒去到呢,要忙著趕路。”


    最重要的,是不想打擾了主人和桑玄的清淨日子。


    “那,你們一路珍重。”


    “嗯,告辭了。”


    君炎和清幽和他們揮手告別,出了村子後,君炎還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


    收回視線時,苦澀一笑。


    “君炎?”清幽看了看她,“你既然放不下主人,為何不多留幾日?”


    主人又不會嫌棄他們。


    “放不下也該放下了。”君炎微微歎了口氣,“是你說的要向前看,不是嗎?”


    清幽也笑了笑。


    不管現在如何,以後他會陪著君炎,讓君炎徹底放下的。


    ……


    晚上,虞子汐雙手摟住桑玄的脖子,看著他的眼睛:“桑玄,給我留一個孩子吧。”


    “你說什麽?”他怔了怔。


    沒想到,汐兒會這麽直接。


    她深吸一口氣,又重複:“我說,留個孩子給我,這樣你死後,我還能有個念想。”


    “你,想開了?”桑玄眼眸一亮,似信非信。


    先前一直都說要跟他同生共死,這下……又改變主意呢?


    若是真的,再好不過。


    “嗯。”虞子汐認真道,“我想過了,雖然我很舍不得你,但除了你,我還有父親、母親,還有師父要照顧。”


    “如果我就這麽死了,讓他們白發人送黑發人,那太不孝了。”


    聽她這麽說,桑玄安心了些:“你能這麽想就再好不過了。”


    “所以,我想要你留個孩子給我。”她順理成章道,“這樣,就算以後你不在了,還有它陪我,每每看到它,我都能想到你。”


    她一臉誠懇,但心裏卻在暗暗跟桑玄道歉。


    因為其實,她會先死。


    她是想著,等自己死了,把念想留給桑玄,讓他能好好活著。


    畢竟……他這一生都在受苦,還未好好享受過這個世界的明媚與美好。


    若要陪她而去,太可惜了。


    桑玄答應:“好。”


    下一秒,虞子汐摟著他的脖子,吻上他的唇,將他推倒在榻上。


    月色正好,一夜旖旎。


    許久之後,夜越來越深,望著枕邊熟睡的少女,桑玄再次給她蓋好了被子。


    怎麽回事……


    明明汐兒都說了,以後就算沒有他也會好好生活,明明她都想開了。


    可他還是覺得心裏有塊大石頭,始終沒落下,便始終無法安心。


    “汐兒。”他聲音很輕,像是在自言自語,“如果早知今日,我寧可你從來沒有遇到過我,也從未記得我。”


    可惜,他神脈已斷,靈力也已枯竭了八九成,否則……


    否則,他真想再用一次改天術。


    可他也慢慢明白,時光雖可輪回,有些冥冥之中的事是無法改變的。


    就算輪回一萬次,也改變不了!


    “桑玄,桑玄……”這時,睡夢中的虞子汐在迷迷糊糊喊著他。


    她這是在做噩夢嗎?


    “桑玄,對不起。”她的聲音,斷斷續續的,但也能勉強聽清,“以後我不在了,你一個人,也要……好好活著。”


    “我也想好好陪著你,可是這次……我恐怕又要做不到了。”


    “桑玄,我好舍不得你啊……”


    說著說著,一行清淚從虞子汐眼角淌落,刺入他心底。


    他擦了擦她臉上的淚水,心生疼惜。


    和他在一起時,汐兒總是雲淡風輕,笑容滿麵,可現在看來,她好像還藏了許多心事。


    究竟是什麽事,要非瞞著他不可?


    雖然他向來信任汐兒,可這件事太蹊蹺了,他太擔心了。


    不妨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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