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國,京城。


    紅牆碧瓦的深宮庭院覆蓋著厚厚的積雪,上官燕站在禦書房門口已經三個時辰。


    屋內,幾十條縱橫交錯的地龍,每日消耗數千斤木炭,給禦書房帶來了極佳的溫暖體驗。武瞾側臥軟塌,身上披著虎皮絨,旁邊的侍女低著頭,懷裏抱著水壺昏昏欲睡。


    “幾時了?”


    “回陛下,未時三刻!”


    武瞾掀開身上的毯子,侍女急忙走來,在旁邊的茶碗中斟滿溫水。


    女帝有一個習慣,每日睡醒後,必然要飲一杯熱茶。


    隻是今天武瞾並未端起茶碗,而是目光空洞的看著地麵,“國師回來沒有?”


    “尚未入京,上官大將軍還在殿外。”


    “還沒走?”


    武瞾皺起眉頭,“宣吧。”


    “喏,宣上官燕!”


    上官燕站的筆直,聽到宣召,她抬起腳走到殿門前,抖了抖身上的雪花,旁邊的小太監已經替她解下披風,“大將軍披風濕了,奴才幫你拿去烘烤一下。”


    “多謝!”


    見上官燕進來,武瞾抬了抬手,侍女會意,把水壺放在炭爐上,躬身退了出去。


    “臣參見陛下!”


    “平身吧。”


    武瞾抿了口茶,說道:“你對朕心有怨言?”


    “不敢!”


    “有就是有,你就差寫在臉上了,這會兒倒是著急否認,你可知這已經是欺君。”


    砰!


    武瞾用力把茶碗放在桌子上,上官燕麵不改色道:“臣不明白,陛下為什麽要冊封楚雨楠為皇後,此舉有違天道!”


    “朕就是天道,朕已經讓國師去傳旨了,難道你讓朕收回旨意?你若是真有不滿,就去青蓮劍宗,會有人告訴你該如何做。現在,朕要你帶所有虎賁軍去普陀山,若朕的皇後少了一根頭發,你就直接剃度出家吧,免得朕還得想如何治你得罪!”


    “喏!”


    上官燕轉身離去,她突然覺得世道變了。


    這種感覺隨著她從大雪山回京後就察覺到了,隻是現在感觸越來越深。


    慶國已經有多年沒有大肆動用軍力,上一次是三十萬大軍圍堵居庸關,這一次,看著二十萬大軍,京城的百姓心中猜測著,是不是要打梁國了,聽說梁國的皇帝昏庸,被雷劈死了。


    上官燕振臂一揮,高聲喝道:“出發!”


    二十萬大軍,後軍變前軍,浩浩蕩蕩往西而去。


    ……


    楚雨楠一路上並未多做停歇,隻是她對普陀山並不了解,難免要停下來找人打聽一下消息,等她趕到龍空寺山腳下的時候,看到不少信徒聚集在一起,義憤填膺的罵著龍空寺。


    “打擾一下,龍空寺怎麽了?”


    男子剛要動怒,看到楚雨楠的容貌,眼前一亮,耐心說道:“龍空寺勾結大妖,如今整個龍空寺都是妖僧,已經有不少高僧上山了,要不了多久就能把這些妖僧繩之以法……哎,姑娘,山上去不得。”


    楚雨楠一步踏出,直接越過守山的幾名僧人,出現在山道上。


    男子震驚的揉了揉眼,可是哪裏還有楚雨楠的影子。


    龍空寺,喊打喊殺聲響成一片。


    羅漢陣雖強,可人力有窮時,麵對深空這種觸摸到化劫境的高僧,原本固若金湯的羅漢陣,頓時變得岌岌可危,若非龍空寺的僧人苦命支撐,早就被深空闖了進去。


    明誌現在也不容樂觀,他吸收了性德的佛法,強行提升到了半步化劫,可真要跟深淵深障這種老牌子和尚比,並沒有占得任何的優勢。


    反而被二人聯手之下逼得不停後退。


    趁著明誌與深障交手的瞬間,深淵抓緊禪杖用力砸向明誌。


    砰!


    砰!


    明誌硬挨了深淵一擊,強行化解了深障的千佛掌,然而他不退反進,借著深淵這一擊,身體瞬間貼上深障。


    “不好,師弟小心!”


    深障向後退去,然而明誌始終如跗骨之蛆一樣,距離他僅僅一尺的距離。


    如此近距離,他自信出手明誌躲不過去,可他一樣躲不過明誌的殺手。


    他不想死,他們都是來除妖的,可要說為了除妖就葬送性命,這非他所願。


    “死!”


    深淵從後方出手,深障眼中閃過一絲狠辣,直接一掌拍向明誌的心口,一前一後,若是明誌不識好歹,必然非死即傷。


    砰!


    明誌挨了深障一掌,並沒有向後退去,而是雙手死死地扣著深障的手腕,整個人幾乎貼在了深障身上。


    他獰笑著,開口做了一個口型:“死!”


    深障心頭一寒,想要抽走胳膊,然而明誌的雙手如同鐵鉗一般死死地抓著他的手腕。


    然後他就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和明誌換了個位置。


    身後,森然的殺意讓他汗毛倒豎。


    “師兄!”


    撲哧!


    深障低著頭,看著透體而出的禪杖,滿臉的不可思議。


    “般若經?”


    砰!


    明誌一拳打出,深障的頭轟然炸裂,紅白之物飛濺而出,堂堂空寂境巔峰的深字輩高僧被一拳打碎。


    深淵凝視著深障的無頭屍體,陣陣寒意湧上心頭。


    遠處,正要破陣的深空悲慟道:“師兄!”


    “咳咳!”


    明誌咳嗽著,踉蹌著往後退去。


    般若經固然很強,可世間萬物,沒有完美無缺的存在。


    以他的實力,能坑殺深障已經是極限。


    “我若成佛,必將擰下你的頭。”


    明誌獰笑著,口齒之間鮮血滴落,染紅了衣襟。


    深淵身上的殺機幾乎凝成實質,明誌必須死。為了普陀山也好,為了自己也罷,明誌必須要死。


    他緩慢的把禪杖從深障的屍體中抽出來,溫熱的鮮血,刺鼻的血腥味。


    “你敢殺他,我屠了普陀山!”


    冰冷的聲音傳來,一股無形的壓力籠罩在眾人身上。


    深淵想要殺明誌卻發現自己連動都動不了,他也不是不能強行殺明誌,隻是他很清楚,隻要他真的敢動,對方真的會殺了他。


    他心頭駭然,怎麽可能會有這麽強的人?


    作為禪宗的幾位高僧之一,他更了解這個世界的規則,數千年來,禪宗沒有出現過化劫境,儒門沒有出現過聖人,道宗也沒有渡劫期,這已經成了一種定律,至於打破定律,所有人都在找一條路出來。


    然而天地規則如此,這不是人力可以破壞的平衡。


    以至於後來他們把希望放在了廢土上,可每年葬送那麽多弟子,至今也沒有解開廢土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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