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因為想通了這一層之後,殷晝對華淵的厭惡更是更上一層樓。


    他在這人世間行走,這樣多年見過的人也不知其數,有的人究極一生都在坑蒙拐騙,有的人自詡自己清白無辜,實際上做的事卻一件比一件心肝兒黑,這世上的壞人不少,但華淵這樣的已經算得上是出類拔萃的惡心。


    他的另外一隻手握著燕枝的手,慢慢的將自己體內的靈氣渡給她,加速她神識歸位的進度,一邊冷睥著華淵,見他臉色鐵青卻說不出話來,就知道自己方才應該把他心中所想猜了個完完全全。


    華淵也知道自己今日是凶多吉少了,這種實力擺在麵前的局,他清楚的知道兩個人身上的實力差距,恐怕今日要折戟沉沙於此。


    但人怎麽可能甘心就這樣去死?


    更何況是華淵這種從小就對活下去有著極大渴望的人。


    他不再去解釋自己到底是來幹什麽的,也對自己方才所做的一切都供認不諱,隻是說道:“既然都已經被你知道了,那我再來為自己辯駁也沒什麽意思,我不願在你的麵前連這最後一點麵子都沒剩下。沒錯,就是像你想的那樣,我就是這麽打算的。”


    聽到他親口承認自己的算盤,殷晝忍不住嘲笑了一聲,他不知是在自言自語,還是在說給華淵聽:“你知不知道你的徒兒心裏頭是怎麽想你的?”


    “阿枝是你親手帶大的,她對你的態度向來都是感恩又尊敬的,心中隻有敬愛和敬佩,再沒有其他的情愫。


    當年溫靜的事情,你自己心裏應該也知道自己做的究竟有多離譜,這件事情無論放在誰的身上恐怕都接受不了,你與阿枝之間的師徒情誼也在這些事情之中完全湮滅。


    但是阿枝從未對你有什麽怨懟,她隻覺得大約是自己與你之間確實沒什麽師徒緣分,盡管與你已經漸行漸遠,但她從來沒有任何惡意的念頭。


    我對你厭惡非常,若不是因為阿枝仍然記掛著當年你對她的救命之恩,你早就已經無聲無息的死了。


    佛手蓮心果,她也是因為擔心你的壽元將近,所以刻意留了一顆給你——她的心中從未對你有過什麽惡念,隻是想著遠離你,卻從來沒有想過加害報複你。


    你是如何對她的呢?”


    殷晝這話的語氣聽上去有些玩味,但更多的卻是痛惜與憐憫——這所做一切皆是不值得的,燕枝還是心地太過善良,華淵對她的所有恩情,她都記得清清楚楚,沒有半分惡念。


    若是當初對華淵早下殺手,那也沒有今日這樣的事。


    不過這世上的事情是沒有如果的,此時此地已經發生了,殷晝唯一感慨的就是,幸好自己還來得及阻攔更悲慘的事情發生。


    華淵臉上的神情卻顯得有些麻木。


    他聽了這些話,臉上的神情沒有半分動容,隻是等著殷晝說完之後,仍然固執的說道:“雖然我知道我今日是你的手下敗將,但是我也不會因此而對你的念頭所妥協,我自然認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對的,我所做的一切自然有我這麽做的緣由。


    至於今日沒能做成的原因,那不過隻是成王敗寇罷了,我技不如人甘拜下風,原是我實力不夠,與其他事情並無關係。”


    這話也沒多出乎殷晝的預料。


    華淵從來就是這麽一個人,什麽時候不是把自己當做世界的唯一中心?


    更何況如今他已經被心魔所纏身,而且他明知道這一點卻不加以任何阻止,心魔隻會無止境的放大他心中的那些消極的念頭,他會認為自己做錯了才怪。


    而他又停頓了一下,這一次說的話大約還算是有些底氣了:“我確實知道我技不如人,不是你的對手,但我看你如今的情形,恐怕也並不是很好。你的身子定然有些旁人不知道的暗疾,我知道一個秘密,恐怕能夠讓你變好,不如與我交換一次,你放我走,我便將這個秘密告訴你。”


    他說的言之鑿鑿——倒也確實,雖說他這個人的品性實在不敢恭維,但是他的實力和閱曆也是擺在那兒的,他能察覺到一些蛛絲馬跡實屬正常。


    殷晝一邊默默地握著燕枝的手,一邊不置可否的搖了搖頭:“你就當真以為,我會為了你口中這個莫須有的秘密,真的放過你嗎?”


    他甚至是連思考都沒有思考,直接就把答案回複出來。


    他不願意。


    華淵這才有些變了臉色,瞪大了眼睛問道:“我華某人也許在你心中實屬小人奸猾,但這個秘密我確實當真知道,我手握演天機,傳承上古測算之術,華家自然也有些不外傳的秘密,自然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事情。


    你身上的事情,這世上有什麽事情能夠瞞過演天機?但凡是我想要知道的事情,我就一定能夠知道,包括你身上的事情和未來的變化,且我能夠為你逆天改命,也算是今日高抬貴手之酬勞。”


    他說的情真意切,這話聽上去也確實是有幾分道理。


    若是真的站在利益的角度來考慮,他如果能夠說到做到,這場買賣也未嚐不可。


    但殷晝不會站在利益的角度來考慮這一切。


    他臉上的神情玩味,並沒有正麵回答華淵這個問題,反而自己先提出一問:“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覺得你可以拿這個秘密來同我交換你的性命?”


    華淵當然也絲毫不懼。


    他如今覺得自己的手裏有了底牌,那說話也就有了幾分底氣,這時候直接說道:“我若沒有九成的把握,倒也不必說出這樣的話來惹你生氣。演天機又不是特定要測算東西的時候才使用,平常華家也有專人負責收集演天機尋常的卜算記錄,你的情況,倒是讓我想起來演天機最近的一則動向。”


    他如此這般說,殷晝就狀似感興趣的應了一聲,華淵等著他同意自己的交易,卻沒有想到接下來他一個字都沒說。


    他自己反而有些坐不住了,主動開口問道:“如何,這個交易如何?若是你覺得這些還不夠華家還有別的東西可以給你,我華家金山銀山,各種至寶,珍稀符篆與極品丹藥更是數不勝數,若你能放我離開,我華家庫房之中的東西,隨你挑選。”


    他自以為自己給出來的條件已經足夠豐厚,畢竟此人當初來到青雲門的時候,乃是客居在青雲門之中的客卿。


    哪有什麽真正有作為的人會留在別人的宗門做客卿?


    不曾聽說此人的身份地位究竟如何,也不曾聽說此人家境如何,那恐怕隻是個修為高超的散修,而並非是什麽出身名門大派的世家弟子。


    既然不是出生名門大派的得意門生,那麽他手裏頭的靈石和法寶丹藥之類的應該十分緊缺,這些東西華家正好能夠滿足他的需求,這個交易在他看來是雙贏的,為何要逼得這麽難看呢?


    殷晝卻忽然發出一聲嗤笑:“你當真以為你手裏的那些東西,就可以從我的手裏換走你這條命?你傷了她,便是觸動了我的逆鱗,你所作所為沒有一件合理應當,你怎麽會覺得我會放過你?


    當真以為自己是什麽了不起的人物?你傷害了阿枝,心中的念頭也已經無法控製,甚至還有可能要墮魔,我為什麽要留你的性命?”


    他如此說,華淵聽了便是真的著急了。


    “利益當前,為何不可留我一命!我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承諾到的一切都會兌現的,你若是能夠答應,明明都能雙贏,為何要兩敗俱傷?”


    他情緒有些激動,說話的聲音未免有些大,殷晝聽了皺了眉頭,手下意識的一動。


    接著下一秒,便有一股極為可怕的力量直接從他的身上吹拂而來,華淵直接被這力量推的倒出去數丈之遠。


    而且這力量並非隻是推了他而已,力量排山倒海而來,華淵幾乎在這一刻又聽見了自己的識海開始破碎的聲音。


    那力量絕對不是他能夠承受的,而這還隻不過是殷晝。隨隨便便動了動手指頭罷了。


    而殷晝一隻手抱著燕枝,慢慢的朝著趴在地上的華淵走來。


    華淵如今身上所有的力量已經失去,剛才這一股力量將他推倒在地,他甚至連起來的力氣都沒有,整個人狼狽的趴在地上,沾染了大塊的冰渣。


    殷晝走到了華淵身邊,如同俯視著一條趴在地上苟延殘喘的死狗一一般,冷冷的看著他的狼狽模樣,見他大約是還想掙紮著起來,便癡笑了一聲腳,卻毫不留情地踩在了他早就已經被挑斷手筋的手臂上。


    那裏的疼痛絲毫沒有減弱,被他如此一踩,疼痛更是鋪天蓋地而來,華淵痛得臉色扭曲,忍無可忍,終於從喉嚨深處溢出難耐的疼痛低吼。


    “你年紀一大把了,許多道理卻這樣不明白,那我今日就暫替你父兄教一教你,這世上並不是每一個人都和你一樣自私無賴,敬告你一個道理,休要用你那自私狹隘的內心去揣測他人的思維。


    華淵,你做什麽事情之前當真會想過自己會得到什麽樣的後果嗎,想過自己做的事情會不會引起旁人的失落受傷嗎?


    旁人都與你不同,隻有你才是這般的自私自利,永遠都隻想著用利益來衡量每一件事。


    你親手帶大的徒兒也可以作為利益的籌碼,所有的一切都可以作為利益——你以為用利益就能換回你這條命來,那怕是大錯特錯的了。


    這些年來,你與利益蠅營狗苟,為了些好處終日與心魔為伍,如今也該吃一吃利益為你帶來的苦頭了。”


    “阿晝言之有理。”


    殷晝的話音剛落,便聽到一片寂靜的風聲雪聲之中,響起了燕枝顯得有些虛弱的聲音。


    也不知何時,他懷中的燕枝醒了過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女配她不當踏腳石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淩衍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淩衍並收藏女配她不當踏腳石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