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枝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搖了搖頭:“我原不想與他打的,他非要與我打。”


    她回過頭來,看著雲暖風的時候,雲暖風的神情便一下子恢複如常,還是平常那副嬌俏可人的樣子。


    雲暖風笑著說道:“是他不自量力,怎能與你相比。”


    這話雖是事實,可是從此時此刻的雲暖風嘴中說出來,怎麽聽怎麽覺得有些怪異。


    這話不像是她們這個關係的人能夠說出來的,倒像是殷晝那個小白臉所為,畢竟殷晝眼中無論燕枝做什麽都是最好的,常常吹捧她,諸如此類的話也慣常會說,燕枝早已經司空見慣了。


    但這樣的話從雲大小姐的嘴中說出來,這話就怎麽聽怎麽奇怪。


    燕枝總覺著今日她的目光之中似乎滿含欣喜,也不知是遇到什麽好事。


    燕枝看她,她就看燕枝,倒叫她覺得有些渾身不痛快了。


    燕枝把目光挪了過去,繼續看著周圍其他的劍修切磋鬥法。


    雖然這些劍修的修為都不如燕枝,但是各派劍法都有各自擅長的地方。


    有的劍法注重出劍速度;有的劍法注重身法;而有的劍法則注重劍氣與劍意的修煉。


    多看多學,雖然對方未必有自己的修為高,卻也能夠從對方的一招一式之中看出許多能夠叫自己有體悟的地方,這也許就是三人行必有我師了。


    燕枝本身就是個劍癡,越看越覺得有趣,她平常在青雲門之中接觸到的同門們修煉的劍法雖然與她不同,但大多也是同出一派,有許多相似之處。


    如今雲陽城這道場的劍修恐怕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的各種修士,流派甚多,燕枝一眼看去隻覺得自己眼花繚亂,這樣盯著仔細的看一會兒,還真覺得自己對於劍法又有了新的體悟。


    她認真的時候,時間向來是過得很快的,早忘了自己身邊還站著雲暖風,目不轉睛地盯著看了一會兒,時間就已經過去許久。


    雲暖風孤零零地在她身邊站著,似乎也對劍法不是很感興趣的樣子,站在她的身邊默默地看著,瞧上去有些百無聊賴的樣子。


    她們二人身邊有幾位年輕弟子走過,那幾個劍修也瞧見了方才元山派弟子被燕枝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灰溜溜離去的樣子,自然不敢再上前挑釁,但看著嬌媚可人的仙子在旁邊被如此冷落,燕枝也不知道照顧人家一二,自己就忍不住要說些風言風語,直在心中歎息,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道友,你身邊這位仙子若是你的道侶,你可要好好照顧人家,沒得人家看不懂劍法,隻是陪著你過來的。


    你倒不懂人家的心意,反而一門心思隻撲在劍法上,好煞風景,不把人家放在眼裏了,這不糟蹋了人家仙子一片真心?”


    當然,這些人雖然說得出口,卻不敢在原地多站,生怕自己說的話惹了人不痛快,下一個挨打的就是自己,扔下一句話之後,又跑了個無影無蹤。


    燕枝哪能知道自己不知不覺間就被貼上一個“辜負漂亮仙子真心”的標簽?


    她有些迷惑地轉過頭來,不過也確實注意到雲暖風的精神有些心不在焉。


    燕枝轉過頭來,雲暖風倒沒有什麽表示,反而抿著嘴,露出一個甚為乖巧的笑容:“我是自己要過來看的,不是他們口中說的那樣,你且不要聽他們多講,他們又不知我與你是什麽關係,不過胡言亂語罷了,不必放在心上。”


    燕枝更加覺得古怪,隻覺得今日的雲大小姐身上處處都是疑點,與她平常的為人完全不同。


    但燕枝心有疑惑,卻並不會大張旗鼓地問出口,她假作自己轉過頭去繼續看劍法的樣子,實則將精神都放在身邊人的身上。


    如此一試,燕枝果然注意到自己一轉回去,雲暖風的注意力就完全並不放在這一些劍修鬥法上,她臉上的神情並無多少變化,也並不在看那些劍修究竟是如何鬥法的,倒像是在發呆。


    燕枝轉念一想,這位雲家大小姐似乎並不是劍修,而且她背後的雲家也並非以培養劍修為出名,她不喜歡看這些是正常的。


    但那就有一個大疑點,既然雲暖風不是過來看劍修鬥法的,那堂堂雲家大小姐今日來這道場做什麽?


    這些修士們鬥法的道場,在搭建的時候廣邀四方來客,就已經會說明自己究竟是什麽內容的道場,就像燕枝在知道這有一個道場的時候,就已經曉得這道場的內容是論劍。


    雲家大小姐方才說她是與自己在這裏偶遇的,那就說明在此之前她並不知道燕枝要來這裏。


    那雲家大小姐,一個不是劍修,也對劍法不感興趣的漂亮仙子,形單影隻的,自己自發地來論劍的道場上,是為了看什麽?


    要知道隔行如隔山,雲暖風若不是劍修,那看著也不過隻是看個熱鬧,並不能從其中學到什麽,而且她表露得如此不感興趣,雲大小姐到底為何會來此?


    燕枝心中隱約覺得不對,微微側過身看她,她便看著燕枝,目光之中就仍然滿是笑意。


    見慣了這位大小姐對旁人不假辭色威風凜凜的樣子,燕枝還是第一次見到她這樣目含笑意地看著別人,當真是覺得有些奇怪。


    轉念一想,莫不是這位大小姐對自己有什麽想法?


    一想到這個念頭,燕枝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忍不住打了個激靈,隻覺得渾身上下無一處不古怪。


    她越想越覺得,如果不是自己太過自戀的話,還當真很有可能是這樣。


    雲家大小姐年紀輕輕的,從前一門心思隻知道搞事業,從來沒在男女之事上分過太多的心聲,那就意味著雲暖風之前並沒有對哪位男子產生過太多的旖旎想法。


    自己先前挺身而出,為她說過幾句話,然後又在她被夜無心威脅的危難時刻站出來,幫她化去無皇一劍威勢,這年輕的仙子毫無經驗,最容易因為英雄救美而一見鍾情,難不成當真是因為這些事情,雲暖風對自己心有所屬?!


    燕枝傻了眼了。


    但她強製自己冷靜下來,決定先試探一下雲大小姐的口風。


    想起來上次兩人不曾說完的話題,燕枝主動問道:“先前你不是同我說有事情沒講完,你再同我說說?”


    雲暖風愣了一下:“什麽事情?”


    她倒好似忘了。


    燕枝便道:“上回我不是在街上遇到你一次,你說有什麽事情要同我說,但是家裏頭的奴婢又將你喊回去了,你可還記得?”


    雲暖風這才點了點頭:“當時也就是心中有些不痛快,遇到一些事情想與你說一說,如今家中的事情都已經處理好了,也沒什麽事同你講了。”


    她這般說,燕枝卻不由自主地皺了眉頭。


    怪異,仍然是怪異。


    這不像是雲暖風的作風。


    她為人光明磊落,行事也風風火火,做人耿直,有什麽事情就說什麽事情,心中是什麽想的就怎麽做,並不會遮遮掩掩。


    當日那件事情,可見雲暖風是確實想與她說的,但是實在是匆忙隻能離去,離開的時候也是匆忙說,下次見到燕枝時一定與她講。


    雲家大小姐不是那種言而無信的人,她既然是如此說的,那就說明她早就做好了要把這件事情告訴燕枝的準備,如果那天不是奴婢忽然出現,說家裏出了事,要雲暖風趕緊回去處理的話,她那時候就已經將事情告知燕枝。


    那樣緊急的情況,雲暖風都很是不舍地才離去,今日如此閑適,又說家裏的事情都解決了,也沒有什麽其他的事情放在心上,怎麽就不能說了呢?


    燕枝悄悄在心裏記了個心眼,沒再提起此事,隻是不動聲色地開始試探她:“我先前在雲陽城中行走的時候,聽到了不少仙子說起你的婚事,聽聞家中似乎與你定下一門道侶,可是真的?”


    雲暖風有些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應了一句:“真有此事?我不知道,也許……也許確實如此。”


    她隨後又立即抿唇笑了起來,補了一句說道:“也許是外頭的那些人胡亂傳聞,我在家中不曾聽聞此事。”


    燕枝“喔”了一聲,心中更加懷疑。


    第一反應才是人最直接的反應,如果真的是雲暖風,她聽到這個話題第一反應應該是極為義正言辭地斥責那些話是在胡言亂語,並且表示自己短期之內絕對不會與人議親,這才是雲大小姐的脾性。


    而不是如此疑惑困惑的支支吾吾,然後才想起來仿佛補救似的補上一句話,反而欲蓋彌彰。


    這人恐怕不是雲暖風。


    如果她真的不是雲暖風,那她的古怪行為就有了解釋,燕枝從某種意義上終於鬆了一口氣——總歸不是雲暖風對自己有些什麽非分之想就好。


    燕枝卻不知這人假扮雲暖風是為了什麽,便繼續試探:“說起來夜無心出手那一次,你傷了夜無心,你們兩家也算是結了梁子了。無極宗的人不是那麽好料理的,你與寒雨劍尊的小徒弟結了仇,那人睚眥必報,還不知要如何報複你呢。”


    這話就純粹是挖坑了。


    當初那件事,雲暖風哪能傷得了夜無心?就是燕枝也沒有對夜無心動手。


    夜無心被燕枝擋了一劍,但是燕枝也並未貿然朝她動手,一來沒有那個必要,二來此事牽扯麻煩,說不定會暴露身份。


    旁人不一定能認得燕枝的劍招,因為夜無心的師尊寒雨劍尊與燕枝到底也算是“熟人”,雖然關係不怎麽好,但是對燕枝的劍招還是多有了解的,燕枝不敢賭寒雨仙尊的徒弟夜無心真的對自己完全不了解,她這一趟出來完全不曾想過暴露身份。


    既然如此,燕枝這話就是錯的。


    而眼前的雲大小姐渾然沒有懷疑,無比自然地接著她的話茬直接說道:“夜無心那修為,傷她也是應當的,她怎敢對我動手?至於他們無極宗的事,此事我自然會處理,你不用為我擔心。”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根本就沒有傷到夜無心,卻敢這樣接著話茬說,說明她對那天發生的事情毫不了解。


    從她說出的話來看,至少能有七分肯定她一定認得夜無心是誰,但是她並不知道那天的具體經過。


    燕枝便退了兩步,說道:“這樣煞費心機地站在我身邊同我說話,你到底是誰?”


    雲暖風臉上的神情未變:“我是誰你都認不出來了嗎?”


    燕枝臉上有些冷嘲之色:“你不必在我麵前裝模作樣,我已經知道了,你不是雲大小姐。”


    雲暖風的臉上便露出與她平常截然不同的神色。


    那是一個顯得極為惋惜的樣子。


    燕枝甚至不知道她究竟在惋惜什麽——


    雲暖風那張平常總是顯得高貴凜然,不可侵犯的臉,如今露出一絲甚至是悲天憫人的神情:“我自然是你最熟悉的人啊,你怎麽能連我都不認識。”


    這話十足惋惜遺憾,有幾分乖張的哀痛,越發叫人摸不著頭腦。


    燕枝在這一瞬察覺到危險的迫近,而下一刻雲暖風霍然抬起了眼。


    她那雙美麗的瞳孔此刻顯得格外的依戀懷念,緊緊地鎖著燕枝的身影:“你離開我這樣久,我很想你。”


    這話說得莫名其妙,燕枝心中一涼,隻覺得今日不好,恐怕中人陷阱陰謀。


    她拔劍在背後,就欲離開,卻沒想到雲暖風歎了口氣:“我時常自豪於你有這樣聰明的才智,可是我也常常惋惜於為何你要如此聰慧。若是你弱小一些,需要我的幫助再多一些,就能永遠站在我的身邊,我一直都會保護著你,這樣有什麽不好呢?”


    這樣的話從雲暖風的口中說出來,這幅場麵多多少少是有些驚恐的。


    而下一刻燕枝就感覺到自己幾乎完全無法動作了。


    周圍的一切正在緩慢地變成另外一番模樣,景物和空間都在緩慢地扭曲,唯一不變的隻有麵前的雲暖風。


    她的歎息散在風裏。


    她說:“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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