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奚橋看不見了,而小馮從此以後便多了個樂趣,便是各種戲弄他。


    當著他的麵,往他的茶裏放條蟲子、鞋靴裏偷偷放根鐵釘。亦或者是在盧奚橋睡覺的床上和屋子角落裏,倒了不少蜂蜜。這些蜂蜜最招螞蟻,盧奚橋這個不受重視的姑爺,房間又經常沒人打掃清理。以至於這裏成了螞蟻重災區,還有不少螞蟻在他屋裏築巢了。


    而盧奚橋本人,身上也經常爬著一些小螞蟻,攪得他不得安寧。


    想讓下人給他弄點洗澡水來,底下人也都是愛答不理。說得多了,還會反過來嘲諷他事情多、不拿底下人當人。


    這些下人最是見風使舵,看到這段時間小姐再沒來過姑爺這兒,天天留在馮公子那邊,對盧奚橋便越發輕慢。有時候親眼看到小馮捉弄他,也裝作沒看見,甚至還幫著摻合一腳。


    盧奚橋還聽到他們自以為的悄悄話,說怪不得小姐喜歡馮公子。馮公子對他們大方,脾氣也好。每次看到他們都笑嗬嗬的,嘴也很甜。不像是某人,沒有大家公子的命,卻有大家公子的病。沒看見小姐都忘了他麽,還當自己是唐家姑爺呢。


    盧奚橋最唾棄最鄙夷的人便是小馮,也是他最看不上眼的。手段又低劣又猥瑣,不敢來明的,隻會暗戳戳搞些惡心人的小玩意兒。這種貨色,一輩子都登不上大雅之堂,但慣能惡心人。


    盧奚橋失明後,生活一定程度上都不能自理。再加上唐家上下除了找茬的小馮,都刻意遺忘了他這個人,他短短時間內就邋遢得不像個人。


    還是小柳心疼他,每次過來都會給他帶些吃的,幫他洗衣裳洗被子。


    有幾次他被下人捉弄,也是小柳趕到,那些人才跑了。


    “小柳,你可以一直留在我身邊嗎?”這日小柳要回去時,盧奚橋拉住她的手問。


    小柳望著姑爺拉住她的那隻手,有些局促。


    “姑爺,小姐不允許我亂跑,我還是將自個兒的活幹完才抽了點時間過來的。”


    盧奚橋鬆開了她的手,低著頭,臉上全是失落和無助。


    “你已經對我很好、為我做了很多了,我不該再提這些過分要求的。”


    “姑爺,你別這麽說,我知道你很苦,小柳也會一直站在你這邊的。”小柳能感覺到盧奚橋有多依賴她,她從小到大從未覺得自己這麽真切被人需要過。


    原本她想著這一生都為小姐而活,可最近小柳漸漸發現她的小姐似乎已經不再需要她了。


    她一時間都失去了活著的目標,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麽。


    也隻有在盧奚橋這裏,小柳才感到自己是有用的、被人需要的。


    “小柳,你知道嗎?我經常會覺得我們兩人很像……”盧奚橋忽然說道。


    “姑爺和我?”


    “你無父無母,孑然一身,所思所想都是你家小姐。可你再重視你家小姐,她仍然隻會拿你當下人。當她身邊有了其他人,便不再需要你了。而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便是我養父。他不在了,我恍如一根浮草,飄飄蕩蕩無所依托。”


    “姑爺——”小柳眼紅了。


    他這些話,完全說到她心坎裏去了。


    “這些日子,所有人都離我而去,唯有你一直照顧我、安慰我、給我溫暖。待我如同養父還在時一般,給了我家的感覺。小柳,雖然我現在落得這副境地,沒法再為你做些什麽。但我還是很想謝謝你,你要是不嫌棄,便讓我做你的家人吧。以後你有委屈可以對我說,我有心事也能向你訴,可以嗎?”


    小柳聽著熱淚盈眶。


    她含淚點頭,“姑爺是說真的嗎?小柳也有親人了?”


    盧奚橋重重點頭。


    “這個傻丫頭啊!”聽著芽的稟報,扈南歌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為什麽有一些人總想著為別人而活呢?別人不需要,就沒有活下去的意義了嗎?


    “我看那盧奚橋也並非全然假情假意,對小柳說那些話還挺真摯的。”


    扈南歌瞥了一眼芽濕潤的黑眼珠,“不要告訴我,你看到那場麵還感動哭了?”


    “你是沒看見,那一幕真的很感人~”


    扈南歌扶額。


    她發現了一個跟小柳一樣天真的家夥。


    這小東西上千年都呆在鎖魂獄,看來也並非是個壞事。它要真到了人世,結局未必比小柳要好。


    “對現在的盧奚橋來說,小柳便是他最後可以利用的了,他會緊緊抓住這根救命稻草,讓她心甘情願為他奉上一切的。”


    “盧奚橋的確不是個好人,但我相信他還是有心的。小柳對他那麽好,他不會一點感覺都沒有的!”芽氣哼哼道。


    “那我們要不要再打一個賭?”


    一說到打賭,芽就有些慫。


    因為跟這個大魔女打了很多賭,它從來就沒贏過。


    不過,它是不會就這樣認輸的。


    “賭就賭,誰怕!”


    扈南歌笑了,摸著芽的小翅膀,下一刻手指一彈,便將它給彈飛了。


    這種蠢貨還是少讓它在自己眼前晃,心煩。


    自從上次聽了盧奚橋那番話後,小柳便對他越發信任,甚至漸漸超過了唐流筠在她心目中的份量。


    她看到小馮總是捉弄盧奚橋,常常弄得他一身傷,很是為他抱不平,便想告訴小姐。


    盧奚橋勸阻住了她:“沒用的,她要是想管早就管了。”


    “難道就任由那馮公子對你為所欲為嗎?”而且最近那些人的行為越發過激了,小柳不敢想,再這樣下去姑爺還有什麽活路。


    “我還能怎麽辦,活一天是一天吧。”


    盧奚橋這喪氣絕望的樣子,讓小柳瞬間淚崩。


    聽到他哭,盧奚橋又強行擠出個笑,摸著她的腦袋勸她:“柳兒,你別為我難過,我現在不還好好的?有你在我身邊陪著我,給我上藥,那些人怎麽欺負我都不怕。還有啊,他現在是小姐麵前的紅人。你總跟他對著幹,不會有好果子吃的,我最怕的就是會連累你。”


    盧奚橋的溫柔,讓小柳情緒更加決堤。


    “姑爺,小柳不怕被連累,我也不會讓你有事的……”


    小柳哭著走了,似乎下了什麽決心。


    而盧奚橋坐在那裏,英俊的臉上看不出什麽神情。微風拂過,那張臉似乎浮現出了一個隱秘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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