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堂課是語文課,老師年紀輕輕就白了發,於是一直都剪成光頭,一群學生都叫他光頭老男人。


    他不像數學老師那樣施施然進來,而是邁著強硬的步伐進來,進來後第一件事就是極其銳利地掃視台下一眾學生,看看她們有沒有在上課期間擦口紅打眼影,看看男生老不老實。


    目光掠過江鬱時,他眯了一下眼,江鬱懶洋洋地叼著棒棒糖,靠著椅背,跟光頭老師對視。那模樣極其囂張,光頭老師黑了下臉,卻忍住了,挪開了視線,揪了其他幾個男生。


    “許殿,腳放下,別以為我看不到。”挑江鬱的哥們,殺雞儆猴。


    身後嘖了一聲,抵在雲綠椅背上的長腿收了回去。雲綠身後一下子就輕鬆了,她坐正了身子。


    看了眼旁邊支著額頭繼續咬棒棒糖的江鬱,她張了張嘴,想說一聲謝謝…


    但是話到嘴邊就溜了回去,無緣無故說謝謝,應該挺怪的。


    不過她有點兒開心,至少她真開口道了歉,這輩子沒有跟上輩子一樣被教訓。


    整頓了教室的風氣後,光頭老師開始上課,粉筆在黑板上刷刷刷,雲綠拿著筆抄,認真做筆記,身後窸窸窣窣傳來了些聲音,後背被輕戳了一下,雲綠愣了愣,捏著筆回頭。


    對上許殿那張戴著眼鏡精致的臉,他提著一個便利店的袋子,扔到她麵前。


    “你姐給你。”


    斜對麵,程筱趴著衝她笑,指著袋子,口型表示:“吃…”


    這一刻,如果不是經曆了上一世的悲慘,她都要被程筱的演技給騙了。多麽有愛的姐姐啊。


    周揚搭上許殿的肩膀,挑眉看著她。


    一副看戲的樣子。


    換上輩子,她肯定扔了這袋子,然後再收獲他們的厭惡,讓程筱得逞。她看著那便利店袋子,心想這都是花她父親的錢買的,不能扔,隨後她伸手拿走了那袋子。


    她沒看程筱那張臉,而是對許殿道:“替我謝謝她。”


    說完,她回身,將袋子塞進抽屜裏。許殿挑了挑眉,無聲地看了眼周揚,周揚嘖笑一聲:“稀奇了,還會說謝謝。”


    他們見識過程筱為雲綠這個妹妹做了多少事,不是被拒絕被惡意對待就是一句謝謝都不會有,雲綠那張臉仿佛討債似的,就沒笑過。


    雲綠拿起筆,繼續抄著,也聽到了周揚的話。她抿了抿唇,垂下眼眸看了眼抽屜裏的袋子。


    後將袋子塞進去一些,但這時,她肚子咕嚕了一聲,她動作一僵。


    好的。


    她這肚子中午氣飽了,沒有去飯堂吃飯。現下餓了,還叫出聲了,她遲疑了下,肚子又叫了一聲。


    跟鬧鈴一樣,準時提醒她,雲綠咽了下口水,看了眼台上認真寫字的老師,隨後手摸進抽屜裏,在袋子裏翻找,不一會兒,抽了一個麵包出來,她豎起書本,低頭咬了一口。


    奶油芝士蛋糕超級好吃,她又咬了一口,卻撞上江鬱的眼睛,她動作一頓。


    他斜斜地靠著桌子,薄唇動了下,棒棒糖棍子滾動。雲綠有點不好意思,轉過頭,臉對著外麵,窸窸窣窣地繼續吃…


    她後腦勺的馬尾非常淩亂,垂了好些下來。江鬱拔下嘴裏的棍子,把玩了下,嗓音清冽:“你嘴唇上全是奶油。”


    他聲音挺低的。


    但雲綠聽見了,她後背一僵,立馬伸手,摸到了一手的奶油醬…


    雲綠:“……”


    “哈哈哈哈…”周揚在後麵全看到了,笑了起來。


    雲綠:“……”


    “你們姐妹關係緩和了?”林瑜跟程筱隔著一條走道,前頭什麽情況他看得很清楚,他手插在口袋裏,吊兒郎當地晃著椅子問程筱。


    程筱放在抽屜裏的手捏成了拳頭,臉上帶著甜甜的笑容:“算是吧…”


    語氣有點不確定,也有點小哀怨,林瑜聽到了,挑了挑眉,看著她的側臉,程筱長得好看,皮膚白,氣質好,也夠高,挺招人的。林瑜心跳蹦了下,他捂了下胸口,當沒發生過。


    知道林瑜一直看她,程筱死死地壓抑著變臉,前頭周揚的笑聲沒有掩飾,在那之前江鬱還跟雲綠說了句話,什麽話她在這裏聽不到,但這已經夠令她難受的…


    江鬱到底跟雲綠說了什麽…


    周揚為什麽要笑。


    “程筱,你外套掉了。”同桌秦小蝶遞了個外套給她,程筱接了過來,仍看著那前方的四個人,秦小跌看她塞好外套,又問:“對了你剛剛急著拿外套去洗手間幹嘛?”


    程筱回了神,回頭看秦小蝶,她眼眸裏情緒亂轉,很快,她笑彎了眼,“沒,我就是想去找我妹,怕她冷到了。”


    “啊,你人真好,對你妹妹真好。”


    “還好啦。”程筱彎著唇角,眼眸閃過一絲陰霾。


    這個天氣。


    是該冷冷了,涼爽一點。


    最後一節課是連上的語文課,光頭老師連休息都沒有,坐在講台上,翹著腳翻看作文本。


    雲綠在課堂上飽食一餐,吃了三四個蛋糕,還有喝了三瓶牛奶,重生回來的驚心動魄在這美食中有所緩解,她壓了壓肚子,有點尿急,推開椅子站了起來。旁邊的男生又睡了,手搭著後腦勺,書本壓著耳朵,黑色耳釘露了一半出來,下顎線條硬朗,透著冷酷。


    雲綠看了一眼,沒好多看,轉身出去上洗手間。


    黎城一中衛生向來弄得很好,尤其是洗手間,上一課再進來,裏麵飄著淡淡的清新香味。雲綠推開一門,走進去。


    嘩啦一聲——


    冷水從天而降,兜頭而下。


    雲綠尖叫了一聲,拽開了隔間門跑了出去,鏡子前七八個女生齊刷刷地回頭。雲綠一身濕透地看著她們。


    她喘著氣,手緊緊地抓著外套,眼睛睜大,像個木偶一樣。那七八個女生手裏都拿著口紅,看到她這個樣子,都驚了下,雲綠牙齒顫了顫,張嘴進了好多的涼水。


    “你們…你們誰潑的?”她打著顫,語調零落,像碎片一樣,無比可憐,無比狼狽。


    那七八個女生齊齊搖頭。


    “不知道。”


    她們反射性地往後靠,想離她遠點。


    雲綠呆愣地站著,看著她們的手她們的腳,環顧整個洗手間,沒有桶沒有多餘的人。


    連旁邊幾個隔間都空著,門大敞著。


    她那樣子真的狼狽,其中一個女生遲疑了下說:“那人肯定出去了,哪裏還會留在這裏等你找她…”


    水珠從她頭頂滴落,滾到鼻子上,滴到嘴唇,冰涼的水令她嘴唇發紫。雲綠揪著**的外套,她麻木地往門口走去,她有點不明白,不是道過歉了嗎,他為什麽還是找人教訓她了。


    她就算真的找到那個人,又怎麽樣?她能反擊回去嗎?那個人是江鬱,他那麽囂張跋扈,又有身份…


    外麵光線明亮,刺得她眼睛疼。


    啊——


    臥槽——


    怎麽回事?


    女生男生看到雲綠紛紛議論起來,雲綠麻木站在走廊上。


    場景跟上輩子也沒差多少,她伸手擋了擋胸口,程筱尖叫了一聲,立即抖開了外套衝她走過來,走的那樣快,神情那樣關心,那雙眼睛卻隱隱帶著譏笑,雲綠猛地一咬唇,沒控製身體,難堪地縮了下肩膀…


    程筱的外套落了空。


    教室後門再走出來一個人,江鬱。


    他反手抓著外套,一手插在口袋裏,咬著根空的糖棍,往這兒看過來。


    看到了一臉麻木一身濕透的雲綠。


    雲綠在看到他時,身子更加發冷,抖得更厲害,濕濕的劉海地擋住了她的眼睛。


    那眼睛裏。


    絕望。


    驚恐。


    害怕。


    不解。


    不甘。


    “哇靠?”


    “鬱哥?你?”周揚幾個人在身後出來,看到了,撞到門上,不敢置信。


    “妹?穿我的外…”程筱看到他們出來,心念意動,再次上前。


    這時。


    江鬱往這兒走來,來到了雲綠的跟前,雲綠抬起濕潤潤的眼睛。男生攪動了下糖棍,拉開外套,下一秒,兜上雲綠的肩膀,將她包裹住,手捏著她的肩膀,身子往前傾,靠在她耳邊,嗓音略低:“不是我,你得好好想想,你得罪了誰。”


    作者有話要說:嗯,這章80個紅包,這段時間都是中午十二點前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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