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理了戰場之後,所有人都認定了楚八荒和傅別塵與妖王同歸於盡的事實。


    帝尊與妖王同歸於盡的消息迅速傳遍了五方天地,沒有一個人不為傅別塵的高風亮節默哀感歎。


    雖然這些誇讚並不影響他們日後繼續爭奪天帝之位,但帝尊昔日的好友段年落以絕世的強者之姿崛起,逐一收回了被爭奪搶走的帝尊之位。


    而在重新一統了五方天地之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中極宮中樹立起了一座巨大的雕像。


    雕像由玄陽玉一體打造而成,完美地鐫刻出了一位帶著清淺笑意,眼神卻傲然睥睨的男子。


    這座雕像沒有姓名,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名字。


    歲月不曾停下過腳步,這場曠世之戰也逐漸從人們的記憶中淡化,隻有在茶餘飯後感慨往昔之時,還有人念起那消亡的妖族。


    不知道過去了多少年之後,那棵妖穴之樹的殘骸也已經被風沙吹散,裸露出來的地麵漸漸地露出了一顆巨大的,光潔的蛋。


    蛋殼輕輕顫了顫,隨即從頂端露出了一道裂痕,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從蛋殼裏爬出來,白嫩的背部有著一雙和風裏希一模一樣的羽翼。


    一道蒼老佝僂的身影停在了小女娃的麵前,蒼老得如同幹枯樹皮的臉龐上,原本應該有眼睛的地方隻餘兩個幹癟的空洞。


    他伸出手在小女娃懵懂的麵容上摸索了良久,才露出一個怪異的笑容來。


    沙啞粗礪的嗓音裏透出一絲陰毒:“好孩子,我是你的父親司馬迎。”


    “記住你的名字,你叫司馬千青。”


    新的輪回開始了,但這一切都已經與楚八荒無關了。


    自那場戰鬥結束之後,她再次醒來之後便已經回到了管理局的任務艙之中。


    一直守著她的秦蘇見她醒過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你知道你昏迷了多久嗎?整整十一個月!”


    “要不是因為你的大腦沒有掃描出損傷,我都要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了!”


    楚八荒下意識地皺起了眉:“傅別塵呢?他回來了嗎?”


    秦蘇的表情有了一瞬間的僵硬,但很快就調整成了輕鬆的神態。


    “你一覺睡了這麽久的時間,除了我以外誰還能一天到晚寸步不離地守著你啊!”


    “傅局人家早就去處理公務了我的姐妹,好像是有幾個世界出了些亂子,他去修複bug了,等他回來我第一時間通知你。”


    他的語氣實在過於自然,換作任何一個不相幹的人都一定會相信他說的話。


    可楚八荒不是。


    她看出了那自在語調後麵隱藏起來的緊張,咽了咽幹澀的喉嚨,閉上眼睛輕聲道:“說實話吧,他到底出了什麽事。”


    秦蘇的身體僵住了。


    過了好半天,他才苦澀地笑了一聲:“我就說嘛,怎麽可能瞞得住你。”


    早在傅別塵跟隨著楚八荒進入到他自己的原生世界之前,他就已經回過管理局了。


    主係統的碎片已經收集齊全,他甚至隻來得及將碎片交給秦蘇,交待他取回最高權限,連主係統都來不及收回,就緊跟著楚八荒的腳步進入了那個世界。


    秦蘇按照之前製定的計劃,暗中修複好了受損的主係統,將司馬千青的權限徹底抹除掉了。


    而那個時候,司馬千青正在小世界裏暢快地享受著身為“神”的快感。


    被剝奪了主係統之後,她將永遠停留在那個世界中,被秦蘇徹底封存起來。


    她之前有多麽囂張快意,此後便會有多麽淒慘。


    因為人啊,永遠是充滿了鬥爭與反抗精神的生物。


    試圖淩駕在眾人之上的那個人,永遠會成為所有人的公敵,無論是在管理局,還是在萬千小世界裏。


    如果傅別塵進入的是其他的世界,哪怕他動用了自身那樣強大的力量,都不會引發那樣強烈的天道反噬。


    可偏偏這個世界,是他的原生世界。


    他的力量強大到了會引起世界崩塌的程度,所以天道才會培養出一個完全克製他的風裏希來。


    哪怕他帶著主係統進入世界,隸屬於管理局統治的萬千小世界之一,這個世界也會因為係統的幹預管理而稍稍收斂一些自己的警覺反抗。


    但是哪裏有那麽多的如果和萬一。


    傅別塵就是和風裏希同歸於盡在了那一場驚天一戰中。


    沒有了好大兒,他的基礎係統隻有一個登出名額,而楚八荒回到了管理局,那個名額給了誰就一目了然了。


    楚八荒低低地笑了一聲,緊閉的眼角卻好似有大顆的晶瑩水珠滾落下來。


    是啊,她怎麽可能不知道呢。


    因為在意識消散的最後那一刻,她聽到了耳邊的低語。


    “我雙手沾滿了罪惡與鮮血,用無數人命去填一場局,可我從來都不願意傷你分毫。”


    “這場恩怨由我來了解,阿荒,你幹幹淨淨的,別碰這場血腥。”


    楚八荒沒有見過司馬千青,可他是見過的。


    那個野心膨脹到試圖成為萬千世界的創世之神的女人,和風裏希變成妖王之後的麵容,一模一樣。


    既然如此,那麽這場前世今生糾纏不休的恩怨,就由他親手終結吧。


    他的姑娘,不必沾染那些陰謀與布局。


    他曾經讓她經曆了那麽多的風雨與苦痛,這一次,就幹幹淨淨地被他保護吧。


    管理局在秦蘇的打理下逐漸恢複了從前的有條不紊,沒有人提醒過,可是所有人都對那個未曾回歸的局長閉口不提。


    尤其是在楚八荒麵前。


    隻有秦蘇一邊苦兮兮的兼職局長,一邊還要被楚八荒拉壯丁,天天熬夜加班,在萬千小世界裏搜尋異常的數據波動,尋找一個男人的線索。


    他感覺自己的腰子快要扛不住了。


    而楚八荒也在徹底休養好了身體之後,重新來到數據庫挑選搭檔。


    她看著身前那張數據麵板,毫無興致地從一排排擬人的係統形象上掃過。


    當目光從第三千一百二十八行掃過的時候,原本已經習慣性滑過去的視線重新倒退,再倒退,最後落到了一個胖乎乎的小光頭身上。


    小光頭似乎察覺到了她的視線,有些怯懦地抬起頭來,顫巍巍地和她打了個招呼:“嗨、嗨?”


    楚八荒“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明澈眼瞳中仿若有亮光閃動。


    見她笑了,小光頭的膽子又大了一些,靦腆地抿唇,臉上漾出一個小小的梨渦來:“你好啊,我是8768號係統。”


    它麵前的少女朝它伸出了手,語氣是難掩的輕鬆愜意:“走,我們一起去找傅局!”


    小光頭不知道她為什麽會選自己,也不知道傅局是誰。


    但它伸出了手,握住了楚八荒。


    似乎有一個聲音在輕輕對它說——


    “蒼穹浩瀚,星辰璀璨,歡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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