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八荒在這小宗派裏晃蕩了一大圈,直到把地形都摸了個遍才慢悠悠地回去,打算看看下了學的晏玉衡在做什麽。


    可找了許久都沒有看到他的身影,反倒瞧見了幾名神色慌張的小弟子從住舍後方跑出來,隱約還能聽到他們的交談。


    “這可跟我們沒有關係,是他自己偏要掙紮!”


    “噓!別再說了!”


    “不會真的出事吧?”


    “出了事豈不是更好……”


    她心下覺得奇怪,也出於八卦的心態,便順著他們來的方向走了過去。


    可繞過了住舍之後,在看到眼前的景象時,楚八荒渾身的血液幾乎都凝結住了。


    井邊的泥濘中散落著一件小小的灰白色長衫,而井沿上濕漉漉的抓痕顯示有人掉了下去。


    楚八荒顧不得多想,一個箭步衝到井邊,果然看到井中有個掙紮勢頭漸弱的身影。


    井壁上因為常年濕潤而長滿了青苔,人若是落入其中,任憑如何抓攀都是爬不上來的。


    楚八荒立刻將井繩拋下去,隨後抓著它就一路滑了下去。


    將小晏玉衡撈出來的時候他已經嗆了好幾口水,劇烈地咳嗽了半天才漸漸緩過神來。


    他茫然地望著身前的一片空氣,許久之後才遲疑地開口詢問。


    “請問……你是鬼嗎?”


    楚八荒才想起來自己是隱匿了身形的。


    可如今既然已經被他察覺到了她的存在,那麽再躲躲藏藏的也就失去了意義。


    她幹脆撤掉了隱匿訣,並隨手在他腦袋上輕輕敲了一把。


    “胡說八道什麽,你見過誰家的鬼生得像我這麽好看?”


    晏玉衡的瞳孔劇烈地震。


    他的一雙眼眸緊緊盯著楚八荒,過了片刻才改口道:“那、那你是妖嗎?”


    楚八荒“嗯”了一聲,故意拉下一張臉來,用陰惻惻的語氣恐嚇他。


    “沒錯,我是一個非常厲害的千年大妖,我叫虞子初,你日後若是再遇到我可千萬要躲遠些。”


    晏玉衡默默地在心中默念了兩遍她的名字。


    左右是在幻境裏,她偷偷說人家壞話也沒有人能聽見。


    好大兒對她的這種小人行徑十分鄙夷,嘖嘖嘖歎了幾聲:“你就鬼扯吧,欺負人家年齡小,日後有你哭的時候。”


    楚八荒擼了兩把它的小光頭,迅速換了個問題。


    “這個幻境到底要怎麽破?晏玉衡現在在哪裏,也掉到這種幻境裏來了嗎?”


    好大兒疑惑地反問道:“誰告訴你這是幻境了?”


    楚八荒:“……?”


    此時一個美少女壯士幾乎是毛骨悚然地跳了起來,用驚悚的口吻怒聲斥責光頭小統統。


    “你不要嚇唬我了,我一踏進宗府就被拉到了這個鬼地方來,這分明就是宗府裏在搞鬼的東西布下的幻境!”


    好大兒的臉漲得通紅,為自己的專業素養受到質疑而感到憤怒。


    “你是統還是我是統?我說不是它就不是!”


    楚八荒用力跺了跺腳,為自己的推測據理力爭:“這世界上要是真的有這麽容易就逆轉時空的方法,他還用得著殺光天下人?”


    統子憤憤地轉過身去,賭氣地哼了一聲:“那咱們就走著瞧!”


    話雖然是這麽說的,但被統子這麽一恐嚇,楚八荒的心裏還是瞬間就沒了底氣。


    她用餘光瞥了瞥默默套上了髒衣服的晏玉衡,猶豫了一會兒才局促地從兜裏掏出那一把青山果遞到他麵前,連帶著語氣也柔和了不少。


    “你……要不要吃?”


    晏玉衡的睫毛顫了顫。


    他小心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才接過那些果子,頗有些不舍地塞了一顆到口中。


    “好吃不好吃?”


    在她緊張又期盼的目光中,晏玉衡表情紋絲不動地點了點頭,含糊不清地應道:“好吃。”


    想象中的情形沒有出現,讓小楚深深陷入了自我懷疑中。


    她摸出最後一顆果子,在確認了晏玉衡一臉誠摯的表情之後也塞到自己嘴裏。


    於是在楚八荒口歪眼斜口水直流的表情下,晏玉衡相信了她真的是一個妖怪。


    他胡亂地整理好了儀容,等到楚八荒恢複了表情準備起身的時候才顯得緊張起來,上前兩步輕輕拉住了她的衣角。


    “你要走了嗎?”


    是他哪裏做的不夠好嗎?還是因為把果子咽下去的速度不夠快?


    這個長得很好看的大妖怪也嫌棄他,不願意再給他一點憐憫了嗎?


    楚八荒倒沒有想這麽多,她隻是單純地想到了這山上還有許多遍地走的動物,打算給小可憐做頓吃的。


    她蹲下身來摸了摸晏玉衡細軟枯黃的頭發,笑眯眯地捏了捏他沒有什麽肉的小臉蛋。


    “等著,大妖怪姐姐去給你弄些好吃的回來。”


    從弟子的住舍離開之後,楚八荒依舊隱匿了身形,卻並沒有先去捉雞鴨,反而先去找了方才那幾個慌張離開的小孩子。


    那幾個人到底是做了虧心事,窩在後山上愁眉苦臉地悄聲探討著,絲毫沒有察覺有人正在靠近。


    “要是被人發現了,長老們會不會查到我們身上?”


    “查到了又能怎麽樣?你若是不想被逐出宗門,那便咬死不認,他們也拿我們沒有辦法。”


    “還、還會被逐出宗門嗎?嗚嗚嗚嗚我不能回去,要是被趕回家就沒有靈石了,我爹會打死我的!”


    楚八荒聽著他們的討論,眼眸不禁沉了下來。


    那口井打在弟子的住舍後,原本就是專門給這些相當於學徒一般身份的低等弟子使用的,平時壓根不會有人經過。


    今天若不是她發現得及時,那晏玉衡的生命很可能就這麽斷送在了那裏麵。


    若僅僅隻是一個幻境倒也罷了,可她被統子一激之後竟然也失去了自信。


    也就是說,晏玉衡今天差一點就從這個世界裏消失了!


    想到這裏,她的怒氣也就再也難平息下去了。


    仗著自己是個隱形人,楚·記仇·荒上前兩步,揚起巴掌就朝著幾個人大力拍了過去。


    這幾個孩子最終是哭嚎著“有鬼啊”,捂著被拍得發青的屁股去找各自的師父告狀的。


    楚八荒心滿意足地撅著屁股逮了兩隻老母雞,可就在起身時卻突然感到一陣暈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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